蕭易安雖然不願意接話,但是這並不妨礙無相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前一首曲子是陳後主失意時所做,他初登皇位後整日被政務困擾,煩擾不堪,覺得人生短短幾十年,若是長年困在四角的宮牆中了此殘生,縱然享有榮華富貴,也不過是個毫無樂趣的可憐人。」


    「後一首則是他暢想著自己能縱馬江湖,醉酒狂酣夢裏看花,仗劍攜蕭走天下,離開皇宮去做一個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普通人,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美好的幻想。」


    蕭易安不禁動容,她也曾聽說過,陳後主不貪戀權勢,比起一個九五之尊的皇帝,更願意自己是一介布衣平民。


    所以陳後主曾經預想過,等到太子成年之時,就把皇位傳給他,自己隱居做太上皇,去完成年少時仗劍行天涯的夢。


    但是很可惜,他的這些美好計劃終究成了幻想。


    沒能等到太子成年,沒能等到退位隱居,突生巨變,慕容一族拋下了陳朝舊臣的身份,起義攻進金陵城,並且將皇族陳氏屠戮殆盡。


    從皇宮中流出來的血水染紅了河道,無數鮮活的生命隨著一個王朝覆滅,那個仗劍天涯的江湖夢自然也隨之落幕。


    民間盛傳陳後主之詩作,文人才子無不仰慕,隻是礙於局麵,不敢宣之於口。


    而陳後主本人的畫作和書法,在當初金陵城被攻破的時候,被戰亂動盪銷毀丟失了大半,餘下有些被偷運出宮流落民間,有些則在皇宮的藏書閣中。


    蕭易安前世曾在宮內的藏書閣中,看到過陳後主的真跡和畫作,也曾聽說過他所寫的詩作。


    所以她當然也覺得惋惜,就算陳後主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但那份詩文才情,卻足夠動人心弦,讓人為他而感到哀鳴。


    可即便是她,一個足不出戶的侯府閨閣小姐,也不敢將這份如今的惋惜宣之於口。


    但是無相居然在她麵前,毫不遮掩的表達了對陳後主的文采敬佩之情。


    蕭易安很疑惑對方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可是從那眸中綻放的神采,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如果真的是個佛寺中一心修行的僧人,難道不應該潛心修行為主?


    這麽關心前朝的陳後主,既研究他的琴譜,又不吝嗇對他的讚美,如果是出自一位飽學之士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廣源寺的僧人。


    蕭易安不禁湧起了懷疑,她感覺這個無相,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完美。


    從剛才的琴聲中,也能聽得出他藏著心事,還不能道與外人知,憂愁苦悶的程度不亞於陳後主。


    蕭易安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琢磨著自己重生之後,碰到了什麽黴星,怎麽總是遇上這種怪人?


    既然尋到了彈琴之人是誰,解開了心中的好奇,似乎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蕭易安可沒有那麽多小女兒家的情情愛愛,並不想和一個成年男子徹夜長談。


    尤其還是個藏著秘密和心事的僧人,似乎隨時隨地都潛藏著危險,還是先溜走比較好。


    蕭易安躬了躬身,道:「我打擾了這半晌,也該離開了,更深露重,無相大師還是早些休息吧。」


    她揮了下手中的帕子,「這手帕剛才我用來擦淚,已經弄髒了,權且先交由我帶回去,改日再物歸原主。」


    蕭易安把話說了個明白,這樣就並不是糊裏糊塗的,接受了他的手帕。


    而是因為弄髒了暫且沒有辦法還給他,先由蕭易安帶回去,改日再行歸還。


    這樣子就不存在什麽私相授受,手帕定情了。即便是讓別人知道了,光明正大的事情,也沒辦法嚼舌根。


    無相自然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禁頗為感慨。


    尋常人在知道自己中毒命不久矣之後,大多會精神渙散,脾氣不定,有人還會為此破罐子破摔,報復無辜的人。


    她居然還能這麽縝密的思考事情,除了方才落淚感嘆生命無常外,臉上也沒有慌亂和畏懼之色,這已經不能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了。


    單單這份膽識和氣魄,已經超過了許多人。


    兩人相對而立,無相雙手合十,體貼的問:「這裏離客堂廂房的住處有些遠,蕭小姐可還記得來時的路?」


    蕭易安想了想,原本具體的路徑記不清楚,但還是還記得來時的方向。


    可是和無相聊了長時間,連來時的方向也忘記了,更別說途中七拐八拐的路徑了。


    不好意思的道:「我的確記不清楚了。」


    「那貧僧送蕭小姐回去吧。」無相伸出手,不等她回應,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事實上,蕭易安也沒辦法拒絕。


    天色已黑,她本來就沒記住來時的方向,如果一個人回去,恐怕要找路直到天明。


    無相雖然是送人回去,卻又刻意保持了兩人之間距離,不會給人以壓迫感。


    途中有一條狹窄的小路,無相領先在前麵走,蕭易安緊隨其後,跟著他的腳步行進。


    兩人亦步亦趨,左右腳步相當契合,連響起的腳步聲都默契的一致,仿佛是商量好的。


    蕭易安在後麵看著他身著白色僧袍的背影,總覺得有些恍惚。


    因為從兩人剛才的談話之中,言論也好,舉止也好,並沒有感覺到他是個佛法高深的僧人。


    反而覺得他彈琴論曲,通身自帶著一種淡淡的風華和氣度,宛如個隱居避世的高人。


    無相的相貌俊朗,又沒有滿口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果換下這身僧袍,蓄了發,穿上白衣長衫,定然是個是個學識淵博的文人才子。


    蕭易安忍不住開始在腦海中想像那幅場景,該是怎樣的詩酒風流,翩翩君子。


    如果無相能還俗,想必這金陵城中那些愛慕他的少女,也要按捺不住了。


    想到這裏,蕭易安竟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漆黑的夜空下,四周一片寂靜,稍有聲音則格外清晰。


    走在前麵的無相雖然並未停下腳步,卻已經回過頭好奇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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