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那群新兵每輸一個,底下的人都起哄鬧場,喊他不行就快點下去,輸給小師姑害不害躁,結果輸的人越來越多,起哄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輸的人麵上無光,圍觀的人也心裏發怵。


    花兮一人一劍立在台上,紅衣似火,衣角獵獵飛舞,笑起來像個最乖巧最無害的小姑娘,出手劍招卻凜冽至極,如冰雪寒風撲麵而來,劍光紛飛繚亂。


    看的時候,總覺得玉良並未出什麽力,實際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知道那劍和人,都舞得驚心動魄。


    玉良在旁邊抱胸看著,一言不發。


    等花兮單挑完一群人,剩下的人再沒有敢主動跳上台的,天色暗沉,玉良才緩緩道:“就到這裏吧。”


    他語氣冷淡,眾人心知明天少不了受罰,都垂頭喪氣地答了“是”。


    花兮從台上跳下去,打得一身薄汗,眼睛亮晶晶地望著玉良:“怎麽樣?花將軍是不是很厲害?”


    “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了。”玉良神色溫和認真,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她身上,隻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


    玉良彎腰,幫她係上頸間的帶子,卻不知道為什麽手指微抖,總是係錯,係了幾次都沒能係好。


    那群新兵遠遠抻著脖子張望,像一群大鵝,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嘰嘰咕咕咕咕嘰嘰,聽不分明。


    玉良手指頓了頓,微微側臉,冷道:“看什麽看。”


    聲音不大,那群人如驚弓之鳥,一哄而散,幾個呼吸之間,全部奪路而逃。


    花兮想到他小時候聲如蚊呐的膽怯模樣,又看他如今一言九鼎的大將軍威風,忍不住笑了。


    玉良一抬頭,正看到日落西山,花兮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的暖光,碎發在風中起落,笑吟吟地望著他。


    玉良像是觸電似的縮了一下,半晌才紅著臉討饒道:“小師姐……莫要再笑我了。”


    “不笑不笑。”


    花兮收斂了些,跟在他後麵回奏善殿,銀色披風太大了,一直垂到她腳踝,走路隻露出一雙小靴子,踢踢踏踏像個小孩。


    花兮見他背影高大,一直沉默,玩兒似的問:“葫蘆都生了八個了,你身為天族大將軍,都沒有漂亮姑娘喜歡你嗎?”


    玉良腳下打了個踉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才低聲道:“有……是有。”


    “怎麽?你一個都不喜歡?你喜歡什麽樣兒的,我幫你找!”


    玉良回頭,眼睛漆黑的望著她,許久才緩聲道:“我喜歡的人,現下能看到她……就已是奢求了。*t  ”


    作者有話說:


    花兮:誰!!!告訴我是誰!!!!


    玉良:……


    第14章 近鄉情怯


    那個人是誰,玉良嘴關太嚴,死都不說。


    花兮嚴刑逼供葫蘆三天三夜,拷問他那個“很厲害的”“玉良暗戀她很久”“但是眼瞎瞧不上他的”漂亮仙娥是誰。


    她家玉良如此卓越儀表堂堂,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不喜歡他,她非要衝過去跟人家說道說道。


    葫蘆哭天搶地說他不知道啊,他沒聽說啊,就玉良那不近女色身邊相處時間最長的是鴻光劍的模樣,寡得跟蕭九辰有一拚,哪裏有比他更厲害的漂亮仙娥?!


    花兮也覺得有理,百思不得其解。


    玉良不肯說,也不肯見她,連著好幾天躲著不來奏善殿,隻是派了一撥人在花兮住的偏殿四周巡邏。


    或許是天兵在附近護衛的緣故,花兮總覺得時時刻刻有人在看著她。


    那種視線是極熾熱的,冷不丁讓花兮一激靈,扭頭去尋找視線的來源,卻總是撲空。


    有時夜裏,她睡著了,還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看著她,隻是那目光並非惡意,反而讓人覺得極為熟悉和安心。但醒來,卻發現隻是小白趴在床邊的地上,用碩大的虎頭硬生生擠上來占了她半個床。


    花兮疑惑了好幾天,都沒抓到人影,仔細一想,或許是自己大驚小怪,玉良的人都快把偏殿圍得密不透風了,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更何況人。


    況且,她還有另一件要緊的事要解決。


    ……小白不吃飯了。


    這簡直就是破天荒奇了怪了,從花兮把它當一隻破爛小白貓養開始算,它吃過石頭、泥巴、自己的屎、別人的屎、嘔吐物、頭發、來曆不明的蛇等無數令人發指的東西,胃口好到喪心病狂。


    就這麽一個毫不挑嘴的畜生,奏善殿大魚大肉玉盤珍饈端上去,竟然嗚嗚嚶嚶不肯吃。


    花兮氣得揪它耳朵:“你這不吃,那不吃,什麽都不吃,我問問你到底要吃什麽?你要死嗎?”


    小白也委屈,抱著癟下去的肚皮瘋狂撒嬌,用碩大的腦袋不停地拱花兮,想從她身上搞點吃的。


    花兮急得焦頭爛額,餓著什麽也不能餓著孩子,結果什麽好東西都試了,連人參果菩提果人都舍不得吃的海蒼蘭配上靈鳥烤得滋滋作響的肉都試了。


    小白隻是聞了聞,淺嚐一口,又不吃了。


    花兮蹲下來,敲著它的鼻子教育它:“你怎麽回事?從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小老虎挑食會死的知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不吃我要揍你了!”


    花兮威逼利誘,小白眼淚汪汪,一人一虎僵持不下,突然小白開始瘋狂搖起尾巴。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手上放著什麽,花兮並未看清,隻看到小白嗷嗚一口,撲上去就吃了,吃了就咽,咽完還要。


    花兮驚訝極了,一側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襲一塵不染的白衣,那人逆光站著,長身玉立,雪*t  衣墨發,淺金色的光勾勒了頎長的身影,身後藤蘿掩映間大片大片的菩提花開得絢爛。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剛掏出來,小白就急吼吼上去搶了。


    花兮這次看清了,竟然是一朵成色絕佳的九品雪蓮。


    琅軒淡淡道:“他隻吃這個。”


    花兮脫口而出:“這也太浪費了!”


    九品雪蓮生在空桑極地雪山之巔,一年能產多少?入藥都不夠。


    她之前讓琅軒去采,隻是找個由頭想支走他,沒想到他真去了。去了還真采到了,采到還拿來喂畜生!


    “還好,”琅軒道,“其實,仙品以上的靈芝,它也勉強願意吃。”


    花兮一時語塞:“怎麽蕭九辰養小白,就養成這種刁鑽德行了?”


    她站起身,看著琅軒,麵上不顯,實際極為心驚。


    這陣子哪怕是葫蘆來找她搓牌,門口的天兵都會攔下通報一聲,琅軒就這麽稀鬆平常地信步走了進來,門口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絕對是蕭九辰派來抓她的,竟然能繞過玉良布下的重重護衛,不愧是蕭九辰身邊的人。


    玉良派人送了她一枚信號彈,和當時重錦放出的天族聖印異曲同工,她已經捏在手裏了。


    就等琅軒一動手,她就放信號彈,喊師弟救命。


    隻是琅軒怎麽還在這客套?怎麽還把手揣起來了?怎麽還望著她?還不動手?還不動?


    花兮有點按捺不住了,率先開口禮貌道:“你……還在等什麽?”


    琅軒好像聽到她的聲音才回過神,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唇角一點點勾起,幾乎讓人以為他在笑了。


    花兮覺得這場景詭異得很,原本動手就能解決的事情,對方突然笑起來了,而且還笑得十分好看,如冰層乍破,水光瀲灩。


    似乎是錯局,她感到右腕上戴著的千絲鐲,又隱隱燙了一下。


    花兮心裏並不覺得好笑,但看他笑,不知道為什麽也笑了,摸了摸臉道:“你笑什麽?我臉上有東西?”


    琅軒向她伸出手。


    花兮警惕地捏緊了信號彈,他碰到她的瞬間,她計劃一邊向後躍去,一邊用紅綾束住他的腳步,手在背後放出信號,同時用引冰訣封住他的劍鞘。


    但他隻是伸出手指,冰涼的指腹輕輕在她臉側擦過。


    “是啊。”琅軒道。


    花兮緊張出了一身汗,腦子更加不清楚了:“不是,蕭九辰改變計劃了嗎?不想抓我回去了?想直接幹掉我?你剛剛那是臨終關懷嗎?希望我感受到最後一絲仙友溫情?那倒是大可不必,直接動手吧。”


    琅軒神色複雜地望著她:“你覺得仙君會殺了你?”


    “是啊。”


    “他不會這麽做的,更何況……”


    琅軒攤開手,眸子無辜地望著她:“平時,小白都是我喂的,我今日是來看它的。”


    花兮:“……是、是這樣啊?”


    琅軒仔細看著她的神色,須臾,又蹙眉道:“其實,我很是厭惡仙君的行為,早就不願幫他做事了*t  。”


    這倒是新鮮了!


    花兮一下來勁兒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事?你不是很尊敬蕭九辰的麽?”


    琅軒信手摘下一朵鳶尾菩提,一瓣一瓣撕掉它的花瓣,他手指冷白好看,動作極為優雅:“我裝的罷了。我一直覺得你是花將離,隻是礙於仙君的命令,才不得不強裝冷硬。”


    花兮心裏十分感動:“你又不認識花將離,為何覺得我就是她?”


    琅軒的手頓了頓,緩聲道:“因為,仙君他已經瞎了很久了。”


    花兮脫口而出:“……什麽?!”


    琅軒神色十足真誠:“其他人不曉得,我卻是曉得的。仙君他在和紅蓮真仙,也就是當代魔尊大戰之時,被戳瞎了雙眼,還被刺穿了雙耳,他現在,又聾又瞎,平時都是靠靈力感應勉強裝作正常人的樣子。所以,他認不出你,也是情有可原。”


    花兮捂住心口,感到十足十的心疼:“蕭九辰他竟然過得這麽苦嗎?!他竟然如此可憐嗎?”


    “他不僅又聾又瞎,而且,你知道那紅蓮業火的厲害,他燒得腦子也不清楚了,我日日在他麵前,他卻時常連我都認不出,竟是有些癡呆了。”


    琅軒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痛苦和同情,“我也覺得,仙君他十分可憐。”


    花兮原本還對蕭九辰存有幾分不滿,現在不滿全消散了,她要早知道蕭九辰那樣可憐,就該多跟他說些好話哄他開心的,也不能甩手就跑了。


    花兮幽幽歎了口氣:“你別拿雪蓮喂小白了,它這腦子,吃再多仙草也不開竅,還是留著給你家仙君吃吧。”


    琅軒丟下手裏禿禿的鳶尾菩提,冷道:“仙君不配吃這樣的東西!”


    花兮語塞:“……看來你們是積怨已久啊。你要是實在不願跟他,跟著我也行。”


    琅軒眉目溫柔道:“真的可以嗎?”


    花兮極為體貼:“你不介意,就沒關係。”


    琅軒似乎又開心起來了,他眼尾狹長,長睫如羽,垂眸的時候總有股拒人千裏的冷淡,掩著漆黑的眸光,如啞光的刀鞘般辨不出情緒。


    此時,他指尖又掐了一朵鳶尾菩提,漫不經心地,一邊撕一邊道:“那,你覺得仙君這樣可憐,你什麽時候會原諒他?”


    花兮其實本身也沒多生氣,畢竟,掉入弱水、利劍穿心、神女隕落,都是真實存在、板上釘釘的事情。


    如果不是師父的話,葫蘆和玉良也絕不會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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