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了毒,這是解毒最快的辦法。”玄清子撥開她的手,將銀針刺入燼的體內。


    燼立刻痛得倒地,但也瞬間鎮定下來,不再反抗。


    長風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有些怔神。她蹲身捉住他的手,低聲,“毒素一清,就不痛了。”


    君天臨對女兒的舉動略感意外。


    女兒何時對魔有了憐惜之情了?


    似乎是長風的低語起了作用,又許是燼自己也在清除毒素,很快他就完全鎮定下來,也不再感到痛苦。


    長風看著漸漸平息的燼,懸起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她這鬆一口氣的模樣,又落在了君天臨這老父親的眼裏。


    女兒不對勁,至少是在對燼的感情上……好像……不太純粹了。


    燼從昏迷到蘇醒隻用了半個時辰,玄清子見他無恙醒來,才起身說道,“若有異樣,立刻來喊我。”


    燼隻覺自己渾身都僵硬,沒有什麽力氣,他開口說道,“是夜魔君下的毒吧。”


    長風“咦”了一聲,“你猜到了?方才你可真凶。”


    君天臨說道,“你神誌恢複了便好。”


    “蠢貨才會覺得是你下的毒。”燼掙紮著坐起身,身體慢慢在恢複知覺,“我喝了那魚湯,便覺身體疼痛,神誌也被侵襲了,能下如此厲害的毒的人,唯有夜魔君了。”


    君天臨蹙眉說道,“你的確是中毒了,但不是魔毒,魔族的毒對你來說沒有用。一般說來,能讓你如此痛苦又瞬間控製心智的,除去旁人施加的法術,應當是取自妖獸的毒。”


    “魔界裏有個斷手崖,許是夜魔君從那裏取的血吧。”長風並不在意毒來自哪,說道,“夜魔君這個挑撥離間的計策不太高明呀,但凡有點腦子也不會被挑撥成功吧?”


    “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燼不解,君天臨也不解。


    可他大費周章這麽做了,就一定有原因。


    長風說道,“你昏倒後,我就將土地公捉了起來,他說的確是我……”她咬了咬舌頭,“的確是天君讓他送的湯,還要以我的名義送來。”


    君天臨問道,“土地公可有異樣?”


    “沒有。”


    “嗯。”君天臨又道,“從你發狂到如今,也不過兩個時辰,兩個時辰……”


    夜魔君能做什麽?


    “不好了天君。”土地公顫顫巍巍過來,方才被燼揍了一頓,這會走路都一瘸一拐了,他滿臉苦難,聲音顫抖,“人間發生禍事了。”


    “何事?”


    “皇城地龍蘇醒,東邊洪水滔天,南邊戰爭突起,西邊火龍噴發,北邊雪山崩塌,就連各地的大牢都無故被人打開大門,如今整個人間都亂套了!”


    長風驀地明白過來,“調虎離山?”


    人間突然大亂,定是魔族四處作亂,那用意何為?必定是要爹爹分身乏術,好對燼下手呀。


    燼問道,“人間對魔族而言並不重要,他為何要擾亂人間?”


    “人間對你們而言不重要,可是對神族重要呀。守衛蒼生是神族的天職,如今凡人受難,神族定要插手,如此一來,攻打魔族的計劃就延緩了。”長風氣道,“狡詐!當年大戰魔族也屢屢進攻人界,以至於我們不得不派上三分兵力前去守衛,否則加上那三分兵力,何苦與魔族對峙得那般辛苦!”


    燼皺眉問道,“大戰時,你還是個小屁孩吧,孩童也不能上戰場,你怎麽說得像是身在其中?”


    長風眨巴眨巴眼,“我們學院先生教的好,繪聲繪色,身臨其境。”


    燼不信,這口氣聽來就不像。


    君天臨說道,“無論如何,夜魔君也已盯上你,但人界的事也迫在眉睫,我將分丨身留在這裏,有我在,夜魔君終究不敢太放肆。”


    長風微頓,“夜魔君如今對您也必然虎視眈眈,您要小心。”


    “我速去速回。”君天臨退開一步,已化了兩個“君天臨”,隨後一人飛往人界軍營處,指揮眾神拯救蒼生,一人留在大宅,保護燼的周全。


    爹爹離開後,長風略有些不安,夜魔君的計策當真如此淺顯易破?


    她可沒忘記這人是計劃殺死她母親的人,手段異常陰毒。


    “長風。”燼喚了她一聲,“過來。”


    長風偏頭,不忘被他揍了一頓的痛,凶巴巴反問,“幹嘛?”


    燼也不在意她凶巴巴的模樣,說道,“疼不疼?”


    “嗯?”


    “你都撞碎一麵牆,三根柱子了,一定很疼。”燼捉了她的手拉了過來。


    長風看著他,從他眼裏看出了憐惜。


    這種溫柔的眼神,像一根藤蔓,悄悄纏住了她的心。


    完了,她竟然不氣了,還覺得很高興。


    完蛋了!


    她不是也喜歡這大魔頭了吧???


    第六十六章 決堤


    長風有些心神不寧。


    自從娘親重新現世後, 六界似乎在冥冥中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神妖要結盟,狡詐的夜魔君定不會束手就擒, 什麽都不做。那他到底要做什麽, 這就足以讓長風覺得不安了。


    她這種不安的模樣燼明顯察覺到了。


    等她又一次將桌上杯子來回轉了一圈時,他終於說道,“你在擔憂什麽?”


    “夜魔君的事。”長風擰眉說道, “他一定會動手, 但我不能確定他到底要先對誰動手,又到底是什麽計劃。”她將桌上的茶盞擺了又擺,不知先將誰放在前麵。


    燼摁住她的手,說道, “無非是三者。我、君天臨、花無神。”


    “是,但我想猜出這裏麵的順序,你可猜得出來?”


    “若是我,我會先解決……”燼想說君天臨, 但他沒有說。


    過往君天臨對他日後成王也是一種威脅, 但至少也在平衡之內,但如今君天臨的妻子花無神複活, 一切就變了。


    他的心底是希望他們夫妻二人至少死一個的。


    以前他會選花無神,她善戰,能力和威望都高於君天臨。但如今她已成妖, 神族信她是基於君天臨是她的夫君之上,可若君天臨死了, 神族必然不會信她。


    對他而言, 君天臨死去的話, 他沒有損失, 甚至少了一大威脅。


    燼接著說道, “我會選擇我。”


    “為何?”長風有些遲疑地說道,“夜魔君先對君天臨下手,才對吧……”


    “不,除掉君天臨還有一個花無神,而且隻會激怒神族。我若是夜魔君,會先選擇殺我,如此一來神妖無人扶持,即便結盟也要再尋找合適的人選安撫魔族,勢必會拖延許多時日。”


    這話說的沒錯,但長風心裏總覺得有根刺拔不出來,紮得她不舒服。


    燼說道,“你好像很關心君天臨。”


    廢話,那可是我爹,親爹。長風說道,“畢竟是我的頂頭上司。”


    燼覺得不是,但除了這層關係他也猜不出其他關係來。


    他想了想說道,“我記得花無神和君天臨有個女兒。”


    長風咽了咽,“你提她做什麽?”


    “突然想起來罷了,若是君天臨死了,那繼承衣缽的一定是她,隻是奇怪的是,自從三萬年前停戰後,就一直再未有她的消息。”


    “啊呸!天君才不會死!”長風怒了,“不許瞎說!”


    燼抬眼看她,喏,他就說了,她對君天臨的維護簡直超脫了下屬對上峰的感情,看著很是奇怪。


    即便聽了他的分析,長風還是覺得不安。


    她從燼的屋裏出來,便看見杵在院子裏恍若木雕的老爹分丨身。


    真身有魂有魄,分丨身就空剩一身法力了,沒有思維和感情,像是隻會聽命令的木偶人。


    可長風還是走到他的身旁,細看爹爹的麵龐。


    至少臉是一模一樣的。


    “爹爹,這次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妖穀找娘親吧。”


    長風低聲,恨沒有早點提這件事。


    白晝已至,但人間卻如同墮入了永黑大地,恍若煉獄。


    各地或山火,或洪澇,天災不斷,就連皇城都遭遇了千年不遇的地龍,宮殿頃毀,皇帝也陷入昏迷,宮中大亂。那從四麵八方送來的加急折子都堆在殘損的宮殿中,無人批閱。


    唯一還算安穩的就是最南邊的小鎮子了。


    這裏常年多雨,是幾大河流的交匯處,過往常常洪澇。百年前官府大修河堤,連築三道防線,每年秩序井然開閘放水,灌溉農田,曆經百年,下遊的澇田變成肥沃的農田,種稻種豆,種薯種菜皆能盛產。


    久而久之,下遊的村莊也從一個變成兩個、三個,直至居住了三萬餘人,成了一處物產豐盈的糧倉。


    如今第一道河堤卻突然決堤了。


    一時洪水湧向第二道河堤,水一夜之間便溢上堤口,似乎隨時要衝破河堤。


    但下遊的百姓卻並不急著逃走。


    他們深信第一道河堤崩塌隻是巧合,就連官府來人疏散,他們也說道——不是還有兩道河堤麽?這天又沒下大雨,天塌下來河堤也崩不了啊。


    便死活不肯離開。


    說是信河堤不會崩塌,不過是帶著僥幸的心思罷了。


    他們祖祖輩輩的心血都在這裏,屋子、雞鴨、剛春耕的農田,還有很難帶走的床板、桌子,甚至是老祖宗的墳頭,這些都帶不走,他們舍不得,也不信天會塌下來。


    一個人不走,那便有兩個人不走,眾人像是抱團般越發篤定河堤不會崩,他們不會有事,因此即便官府來磨破了嘴皮子,也無人挪動。


    當君天臨察覺到南方水係即將全麵崩潰趕到源頭時,卻發現這裏的百姓依舊在“安居樂業”,沒有一點慌亂的模樣。


    但河堤明顯出現了裂痕,很快就要崩潰了。


    他沒有下界苦口婆心勸阻,直接化了觀音大士的模樣——他知道這是凡人最篤信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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