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絨:“……?”


    絨絲蟲耀武揚威地趴在她的鼻梁上:“你猜,吸食血蟲的人,是如何感染的?”


    時絨雙眸空茫了一瞬,即刻明白過來了。


    蒼白而幹裂的唇動了動:“血氣?”


    “正答~”


    紫袍男人揮了揮手臂,得意地炫耀,“我填了千千萬萬個分身進來,好不容易才造了這一城的血池血霧,人處其中,誰也不能幸免。”


    時絨立時將手伸向自己的乾坤囊。


    絨絲蟲絲毫不慌:“我知道,你有遏行雲。我的血蟲對你、對你們這些普通人都起不來作用,我說過,我本來就對你們沒興趣。你有骨魂火,發現被寄生是遲早的事兒,所以我才告知給你。”


    “可你應該知道你師尊修的是無情道吧?斷情絕愛,獨絕至高的無情大道。此道之人孑然一身,斬斷與其他萬道的羈絆,無法接受淨化法則之力的洗禮。”


    “他隻能自救,卻已然被寄生,無力自救。嗬嗬嗬,你說,這一輪最終是誰贏了?”


    時絨:“……”


    ……


    滄明鏡旁聽到這裏,心已沉到穀底,卻不能讓時絨情緒失控,出去犯險。


    勸阻道:“時絨,別聽它的!道君吉人自有天相,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時絨想起自己在師尊身上上聞到的血腥氣,便知道絨絲蟲沒有說謊。


    師尊就算沒時間洗漱,也會隔三差五地捏淨化訣,保障自己的衣服乃至全身都是幹幹淨淨,不染一點血汙的。


    他的衣服雪白如新,頭發卻血氣濃重。


    這分明不對勁,隻是她當時未能想到這一茬上來。


    師尊那頭已經出了問題。


    不然絨絲蟲,不會在苦苦閉麥了這麽久,一切未成定局之前,特地跑到她麵前來炫耀。


    關鍵就在,師尊已經被它控製到什麽程度了?


    時絨無暇細想,返回滄明鏡身邊,將遏行雲和兩個鹿角靈器塞到了他的手中:“我得去找師尊。就算我沒有回來,攢著的兩波遏行雲音頻,也足夠院長你們支撐著,抵擋剩下的喪屍了。”


    滄明鏡抓緊她的胳膊,急躁道:“你才化境後期,你怎麽去?”


    轟隆隆!


    一道炸響的驚雷打斷了滄明鏡的話。


    墨黑的劫雷雷雲不過須臾間便卷積成形,遮蓋了整片天空。


    蘭源城上雷光閃爍。


    大作的狂風吹拂起時絨的長發。


    她臉色未變,篤定:“不管師尊有沒有出事……我可以找到他,把他帶回來,想辦法救他。”


    時絨道:“畢竟不管是我,還是整個萬族聯盟,都承受不起失去他的後果,不是嗎?”


    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地鬆開了。


    滄明鏡知道,一旦白亦失控,他們所謂的守城抵抗,便會頃刻之間變得毫無意義。


    低歎:“一定要回來。”


    “嗯。”


    ……


    時絨祭出本命靈劍無悔,瞬間釋放壓製的修為。


    死憋了這麽多天,她終於感受了一把小龍當初的快感。


    天雷落在身上,疼自然是疼的,但胸口無盡的恨意與懼意,在那撕裂的痛楚之中得到了無比暢快地宣泄。


    她甚至想,大不了一死,最壞又能壞到什麽地步呢?


    師尊頂天立地,豈會在一小小蟲子身上翻車!


    時絨高高躍起,舉起長劍,大呼:“雷來!!”


    天雷應聲落下,時絨揮劍狠狠砸向地麵。


    洶湧的雷暴順著劍尖,沿著地麵爆裂開來。


    刺目的雷光之中,喪屍群痛苦尖嘯著,被集體秒殺。


    那一瞬,她在自己心裏,儼然已經成為了雷神的化身,隻可惜手裏拿的是劍,而不是錘子。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我看誰今天敢攔我!!”


    ……


    龍濉聽到這一句高呼回頭:“??”


    雖然不知時絨突然抽了什麽風,但莫名代入地紅了臉,轉頭問身邊的龍刑:“我之前晉級的時候也這樣嗎?好羞恥啊……”


    龍刑蹙眉看時絨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不知她為何會脫離隊伍,但心想她一定是另有計劃。


    隨口應:“那她的病況可能還是略嚴重一些。你平時還顯一點,她整個深藏不露,就很嚇人了。”


    龍濉:“……”


    一時不知道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她。


    ……


    時絨靠著buff加持,孤身披荊斬棘,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遠遠望見橫斬蕩開的劍氣,腦中頓時一個激靈,警醒了三分,尋聲追逐而去。


    越過山脈,是一片屍山血海。


    滿目血紅的畫卷之中,師尊始終白衣若雪,遊走其上,猶如盛開在深淵煉獄之中的一朵幽蘭。


    血霧彌漫,他的墨發浮動,眉眼如山巔的寒雪,有種幹淨到易碎的美感。


    便是這樣一位畫中走出來的謫仙美人,輕描淡寫的揮劍之間,便是摧枯拉朽,地裂山崩,無人可擋其銳意鋒芒。


    時絨看呆了,莫名覺著這樣的師尊,既陌生,又熟悉。


    高高在上,宛如真正執掌生殺的天神。


    一句“師尊”,哽在喉中,竟遲遲未能喊出來。


    是白亦若有所感,先回眸發現了她。


    眸底沉寂的漠然若冰雪刹那消融。


    愕然:“絨崽?”


    他無心劍一收,大為震驚,呼天搶地地奔了過來:“你怎麽獨個兒跑到這裏來了,你要嚇死我呀你!”


    時絨:“……”


    多少年了,她為什麽還是沒有習慣這種反差。


    又想,幸好,他還認得她,沒有完全被絨絲蟲所掌控。


    ……


    “絨絲蟲大都跟到您這邊來了,圍攻蘭源城的已經沒多少高階戰力。我把遏行雲留給了他們,相信他們不多時就能徹底清除那邊的障礙了。”


    時絨在師尊焦急忙慌查看她身上傷勢的時候,握住了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我頂著雷劫來的,沒人傷到我,我還晉級了呢。”


    絨崽沒受傷固然很好,可她這個態度,莫名讓他覺得怪怪的。


    “我這邊也一切順利,那半步悟道就是個虛架子,壓根不經打。之後就是順手清一清這附近的小蝦米……”他還是問,“你怎麽會過來?”


    時絨緊盯著他:“師尊沒覺著有什麽不對嗎?”


    白亦:“什麽?”


    時絨深深吸了一口氣:“絨絲蟲說,他已經寄生在你的體內了。師尊,我知您修的無情道,我們隻怕幫不了你,行至此路,此局咱們應該如何破呢?”


    白亦唇一抿,臉色驟然蒼白起來:“……”


    第156章


    “寄生?”


    白亦身影搖晃了一下, 瞳孔瞬間失焦。


    其臉色的變幻看在她的眼裏,猶如死刑的判昭書。


    時絨心裏一個咯噔,緊緊抓著師尊的胳膊:“是, 但您先別慌, 或許是絨絲蟲騙我的呢,您自己什麽感覺?”


    “我……”


    仿佛為了驗證這一句,白亦眉眼一凝,陡然感覺到什麽異樣, 唰地拉開自己左手的長袖。


    兩人同時垂眸, 親眼瞧見他白淨的皮下有血色的異物突兀地鼓起,在其體內肆意遊走。


    瞧那色澤和體型,確然是絨絲蟲無誤。


    那畫麵太具衝擊性。


    時絨一窒, 如遭雷擊:“……”


    白亦麵色如紙:“是真的……”


    堂堂劍尊,言語時的尾調竟然在輕微的顫抖。


    時絨閉上眼, 不忍再看下去了。


    一把撲進師尊的懷裏, 緊緊抱住他, 欲給予他最後一點的安全感。


    “完了, 我完了絨崽。”


    耳邊之人嗓音淒楚,無力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嫌棄地將自己的左手拿遠了些, 喃喃崩潰低泣, “我被蟲子寄生了, 我已經不幹淨了……我一瞧它,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時絨寬慰的手僵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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