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兩個氣運之子一衝,負負得正?


    師尊是不是早知道這一點,或者看出了別的什麽破局的苗頭,才答應她來青雲會的呢?


    向來死生看淡的時絨,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夜毒發閉眼之前,看見的那個幻影。


    那大概真的是幻影,


    因為記憶裏的白亦穿的還是浮華山上的雪衣,點在自己發頂的手指,輕微地發顫。


    她似乎還看見了他的眼睛,


    無淚,卻通紅。是她從未見過的倉皇。


    有那麽一瞬,讓她心口隱約刺痛。


    ——因不孝而頗感慚愧。


    罷了,


    那她還是掙紮掙紮,不死了吧。


    第8章


    時絨中毒一事,給大家提了個醒。


    他們雖然戰鬥力強,隊內卻沒有一個精通藥理的人員,一旦出事,很難自救。或許與其他隊伍結盟後會有所改善,但現在更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行人都在身上覆蓋了一層靈力結界,用以隔絕無處不在的荊棘,防止割傷中毒。


    孟知雪則被程金金用背簍背著,安全無虞,時絨也能盡量離她遠點,免生事端。


    越往森林裏走,妖獸的級別越高,數量越多。


    光是今日中午停下修整的小片刻,雲隱仙府小隊已經宰殺了兩頭主動衝上來的三階妖獸。


    宴安見不遠處的時絨,拿著半截斷劍埋頭處理妖獸屍身,悄悄戳了下程金金。


    壓低嗓音:“你有沒有覺得時絨積極些了?心情好像也變好了?”


    程金金從妖獸的腦袋裏挖出妖核,抽空瞥了眼。


    時絨側臉無甚表情,甚至有些神遊的發懵狀。幹活的姿態還是一樣的閑懶,切割下來妖獸頭上的兩隻犄角和牙齒,就蹲到一邊去搗鼓了。


    妖獸的牙齒可臭得很,不知道她拿來當個寶貝搗鼓什麽。


    程金金繼續大刀闊斧地砍肉:“沒有啊,她一直這麽神神叨叨的嗎?”


    宴安拿不出來有力的佐證,但男人的自覺,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我覺得那個時亦指定有點什麽貓膩……”


    “上來就衝著時絨,咱不得不防啊。”


    宴安甩了甩劍上的殘血,一麵幹活一麵思索,“我說假如,假如啊……”


    宴安嚴肅道,“假如是美人計呢?”


    “啊?”程金金大驚,“不能吧?”


    “怎麽不能?”


    宴安大膽假設,“你想啊,那人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散仙,築基境,唯一拿得出手的就隻有美貌,哦,姑且還有一個未知真假的占卜技能。他上來對咱們仨不屑一顧,隻針對性地瞄準時絨示好,這叫什麽?”


    “這叫分而化之,定點擊破。讓時絨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從而起了興致,對他另眼相看。一看就是他玩的戀愛小把戲!”


    程金金低聲:“那他圖什麽呢?”


    “他不是都說了嗎?想和咱們聯盟!如果時絨被他勾引了,說什麽都要帶著他,那咱們一個隊伍的,還能真和時絨分割開不成?到時候咱們若吃得上肉,他們總能蹭上點湯,總比他們自己在這幻荊森林的外圍晃蕩地好。”


    宴安吞了口口水,越想越歪,“都不說青雲會成績的事兒,若真給他傍上了時絨,他一散仙能少奮鬥多少年啊……咱們可得替時絨盯著點!”


    程金金不信時亦會是那種膚淺的人:“可你說這麽多,他現在也沒跟咱們一起啊?咱們無憑無據地這麽想人家,是不是有點不好啊……”


    話音剛落,背後樹林裏走出來個人。


    手上拎著一隻水靈靈的小兔子,衝他們一笑:“真巧,又遇見了啊?”


    程金金:“……”


    你辜負了我的信任你知道嗎?


    又想,


    心機挺深啊你這個小白臉。


    ……


    三雙抵觸目光的注視下,時亦就那麽氣定神閑地拎著兔子走進他們的隊伍,仿佛就是過來打算和他們一起拚個餐。


    越天瑜半路將他攔住了,掏出自己的積分手環:“仙友救我師妹性命,實乃善舉。我自願轉你200積分,以作答謝。這200積分足夠確保仙友在此次青雲會中,中遊的成績了。咱們好聚好散,你看如何?”


    白亦微微一笑:“仙友何出此言呢?”


    早上白亦眼睜睜地瞧著這群後生崽憤憤駁了他同行的提議,怒而揮袖離去,頗感荒唐。


    一百年了,除了自家養的崽偶爾叛逆以外,從來沒有人在他麵前這麽橫過。


    但怎麽辦呢,絨崽還在他們手上,也不能真不管了。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白亦決定圓滑一點,不必一張嘴就是紮心的大實話,踩了這群小天驕們的臉麵。


    以進為退地委婉道:“我不顧危險,夜行數十裏,方解救時絨於危機之中。此舉乃是出於同為人族聯盟的善意。我自認沒做過什麽損害諸位利益之事,隻想和大家交個朋友,可這位仙友卻待我如此戒備抗拒……”


    他睜著一雙眼,裏頭寫滿了灰敗的蒼涼。


    “許是我久居山林,鮮少與人結交,不會說話,方得罪了各位,實是無心之過……”


    失笑著搖了搖頭:“罷了……積分就不必了。仙友想要好聚好散,我走就是。”


    這倒打的一耙,屬實是將越天瑜給打蒙了。


    他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見人如此情真意切一通剖白,還不肯要積分,害怕自己是曲解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眼見人家失望離去,有片刻的慚愧:“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說到底,人家也不過是想要聯盟。就算實力不相匹配,目的也不同,直說就好了,犯不著如此傷人地趕人走。


    白亦欲退的腳步一定,


    又折了回來:“那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些。”


    越天瑜:“……“


    那臉變得太快,他忽然有種睜著眼被耍了的錯覺……


    ……


    作為一個睜著眼被白亦生生演了十年的受害者,時絨還是第一次站在旁觀的角度看戲。


    瞧完隻有一個想法:不怪她次次都被演得頭皮發麻,實在是對手太豁得出去。收放自如,讓人歎為觀止。


    堂堂中州第一人,當著小輩和一知情人的麵,這種以退為進裝無辜的話都說得出口,可謂真正的放飛自我,解放天性了。


    人要臉,樹要皮,


    啥都不要,就無敵。


    時絨不得不服。


    但師尊親自下山走一趟,全是為了救她,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做一個袖手旁觀的不孝女。


    於是出麵圓場:“越師兄,要不然咱們還是同他們一道吧。”


    程金金聞言,頓時一個激靈,朝宴安望去。


    怎麽辦,她上鉤了,她真的上鉤了!


    越天瑜皺起眉:“可是……”


    時絨走過來:“咱們現下隊伍裏還缺一個會藥理的人,不然其中凶險,師兄昨夜也見到了。且散仙們是這片的原住民,對於藥草奇石的分布、妖獸種類、以及地形走勢等等都比我們熟悉地多。不然憑借他們的修為,怎麽能跟上咱們的腳程?有他們的經驗和消息,咱們就能少走些彎路,多拿一些采集的積分了。”


    白亦笑吟吟地點了下頭:“不錯。”


    時絨又道,“咱們少說還有五天才能走出森林,若到時候散仙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那咱們分開就是。”


    白亦:“可以。”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時絨看著也不像是戀愛腦。


    宴安和程金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開口阻止。


    越天瑜:“……你們隊伍的隊長不是李玉仙友嗎?你不需要問問他的意思?”


    白亦朝後看了一眼,


    自家隊友還在數裏之外,要死要活地趕路中。


    笑著:“不妨事,我來時已經同他們商量好了的。”


    三千靈石,換一個隊長之位。


    李玉表示完全沒問題。


    ……


    合作談成,越天瑜不自在地讓開了路,站到一邊去了。


    時亦孤身身在別人的隊伍裏,倒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熟練地在火堆邊上坐下,架上燒烤架,就準備趁著他們收拾戰利品的空檔,烤隻兔子吃。


    築基之後,修行者大多已經辟穀。


    可打坐吞吐天地靈氣,以補給自身,或者直接吸取靈石、妖核之中的靈氣。


    但森林之中,變故頻發。


    修行者戰鬥不止,靈氣消耗得極快。


    然而一沒時間打坐,二舍不得用可以兌換成積分的妖核,三則,青雲會統一規定每個人可攜帶的靈石上限為五塊中級靈石。數量有限,不敢隨意揮霍。


    將死的妖獸血肉之中殘餘雄厚的靈氣,修行者烹而食之,要比打坐恢複靈氣的速度快上不少。


    妖獸等級越高,效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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