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飼,”她陰□□,“你可以繼續念下去。”


    “那是當然,”犬飼得意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還有一大段呢。”


    “三年前,災禍之主降臨,世界各地災獸湧動,人類麵臨空前絕後之危機,”他簡直像個聲情並茂的詩人,“但此時,一名少女橫空出世,她本是外城區一平平無奇的混混,在進入殲滅軍後卻屢次創下軍功,甚至……”


    “夠了,”鈴祈終於忍不住道,“別胡說了。”


    教科書上其實隻有簡短的幾行字:


    【星曆825年,災禍之主現身,隸屬天蠍之星的一等兵桃刀在戰役中立下功勞,率領殲滅軍成功剿殺災禍之主,拯救人類於危險。】


    鈴祈涼涼道:“下次教科書再改編,就邀請犬飼上校執筆吧。”


    犬飼:“……我開個玩笑嘛。”


    “哦?”一道陰戾的聲音插|進來,“拿我妹妹開玩笑,很開心嗎?”


    刃蓮伸手抽走桃刀的耳麥,表情陰森:“什麽笑話,也讓我聽聽。”


    他的聲音一出現,眾人齊齊噤聲。


    刃蓮:“怎麽不說話了?是我冷場了嗎?”


    眾人:“……”


    他們完了。


    “哥哥,快還我,”桃刀拿回耳麥,“你要遲到了。”


    由於曾是災獸中的一員,並數次妨礙殲滅軍,刃蓮原被判下10年的有期徒刑,但考慮到他在災禍之主一戰中棄暗投明,並起到重要作用,中央特赦了4年的刑期,並命他在軍部進行無償勞動,內容主要為訓練新兵。


    刃蓮仍舊耿耿於懷:“今天你們都當勤吧?不如切磋一次,讓我看看諸位軍官的身手有無退步。”


    眾人:“!!!”


    “桃刀,”帕帕第一個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鈴祈:“我也。”


    蘭鯨:“下次再說,注意身體。”


    犬飼期期艾艾:“那我也……”


    “你站住,”刃蓮涼涼道,“一號訓練館,下午一點,我等著。”


    犬飼:“……”


    刃蓮說完,果斷掐斷耳麥,丟給桃刀,見她在穿外套,便道:“要出去?”


    “對的,”桃刀說,“我去小屋看看。”


    聞言,刃蓮微皺了下眉:“又去?”


    小屋是桃刀在內城區郊區的一棟房產,她幾乎一周要去個四五次,來往太頻繁,連巴士司機都認識她了。


    刃蓮:“早知道讓西鹿給你在近一點的地方買房了。”


    “什麽?”桃刀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哦……”


    她想起來了——哥哥直到現在還以為那套房子是西鹿長官送的。


    但事實上,連西鹿也不知道房子的贈予者是誰。


    那時他找到桃刀,滿臉困惑地交給她一把鑰匙。


    “這是在我的辦公室裏發現的,”他說,“上麵有張紙條,說是一定要交給你。”


    桃刀低頭看了眼紙條。


    【請替我轉交給桃刀。】


    署名隻有一個字:【寺】。


    “這是誰?”紅隼在一旁好奇道。


    “不知道,”瞳也搖頭,“沒見過的字跡。”


    “我們本來疑心這是一場惡作劇,”西鹿說,“但後來按照上麵的地址去看過,那裏有一棟私家住宅,而這把鑰匙剛好是匹配的。”


    為此,他們還特地詢問了那片區域的房產商,竟錯愕發現這棟住宅早在兩年前就被買下,而房產證上寫的也是桃刀的名字。


    兩年,桃刀默默想,那是她剛進入天蠍之星的日子。


    也就是說……寺西行在一開始就認出她了嗎?


    “沒事,”她記得自己對西鹿說,“我知道這是誰的東西。”


    西鹿忍不住問:“是誰?”


    桃刀望著幾人好奇的表情,忽然扯了扯嘴角。


    “唔,”她的笑容有幾分無奈的意思,“也對,你們不記得了。”


    眾人:“?”


    桃刀笑了笑,不再言語。


    宮錚死後,很多事都變了。


    首先——是災獸消失,或許是因為這層原因,獸化者的異能也隨之消散,包括她自己在內,不再有人擁有獸化的能力。


    但桃刀沒有想到,寺西行的存在也會被消抹掉。


    那時她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整天纏著所有人,追問他們關於寺西行的記憶,甚至還不斷收集他的一切物品,隻為向人們證明,確實有“寺西行”這個人存在過。


    但無論她如何努力,所有人——就連身為秘書的瞳在內,沒有人能記得起寺西行。


    她堅持了兩年,終於不再出聲。


    並不是放棄,而是她明白——不用去著急。


    三年前,災禍之主的血石發動了最後一次異能,在它的影響下,每個人都獲得了新生。


    失去異能後,蘭鯨去做了人工聲帶手術,如今在空閑時間裏,他會去一些業餘歌劇團進行演出,甚至還小小地火了一把。


    鈴祈因嚴謹的作風和性格而被破例提拔為瞳的副手,生活也因此寬裕不少,他將家裏的孩子都送去了內城區的高等學校,還搬去了一棟大宅,讓幾個孩子不用再擠在狹小的屋子裏。


    帕帕一如既往地喜歡鑽研,雖然沒了災獸這個研究對象,但她開始迷上地質探測,經常天南海北地跑,整個帝國內可以說沒有她未曾踏足過的地方。


    “你看,”桃刀低下頭,緩緩搖著棉花糖機器的手柄,一邊道,“已經過去了三年,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


    “可是你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小屋內隻有她一人,自是無人回答這個問題,桃刀也不在意,慢慢用竹簽將白色的糖絲卷起,插在一個玻璃瓶裏:“做好啦。”


    玻璃瓶上掛著一個陳舊的銀色項鏈,吊墜是一顆小巧精致的掛墜盒,雖然表麵已褪成烏青色,但依稀可見上麵工藝繁複的花紋。


    桃刀打量著棉花糖飽滿的形狀,滿意地點點頭:“不錯。”


    一開始,她甚至連糖絲都拉不出來,可日複一日地做了三年後,現在她的棉花糖已經是完美得能去街上擺攤的程度了。


    桃刀將玻璃瓶推到一邊,正準備關掉棉花糖機,身體卻突然一抖。


    ——一股灼熱的溫度忽然猛地從右眼中升起,她低哼一聲,忍不住用手捂住右眼。


    怎麽回事?


    她疼得渾身發顫,勉強支撐起身體,走到鏡子前。


    鏡中,少女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皮膚白得像是退了色的宣紙,唯有那隻右眼綻放出璀璨光芒,蘊含在其中的綠色愈發濃烈,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


    桃刀愣愣盯著鏡子。


    自從寺西行消失後,她的右眼就變成了綠色。


    是很漂亮的顏色,幾乎……和寺西行的眸色一模一樣。


    但現在,它為何會突然痛起來?


    難道……


    一個瘋狂的念頭隱隱自桃刀心中浮起,並不受控製地越發膨脹,她突然站起身,不再看鏡中的自己,猛地跑出小屋。


    心髒砰砰地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出胸膛,但桃刀毫不在意,她瞪大眼,用力看向前方。


    沿著小屋前的小道,一名高挑的男子正緩步走來。


    他穿著一身厚重的鬥篷,長身玉立,整個人都掩在鬥篷的陰影下,隻露出一個線條流暢的下顎。


    聽見動靜,他緩緩抬頭,露出兜帽下一雙祖母綠般剔透的綠眸。


    桃刀:“……!”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衝了過去。


    “嘭——!”


    她簡直像顆橫衝直撞的炮彈,一頭將男子撞倒,兩人雙雙落地,桃刀卻不在意,手腳並用地抱住他,神情慌張而驚恐,仿佛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桃……”


    男子才剛出聲,桃刀就大聲道:“我沒有忘記!”


    男子一愣。


    桃刀:“他們所有人都忘記你了,但我沒有!我遵守了諾言!一直牢牢地記著你!我把你的名字寫下來,放在每一個能看到的地方,三年從來沒有停過!”


    “他們都說你是我構想出來的人,是虛構的,但我不信!你怎麽可能是假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你,我——我不會的,我一定是最後記著你的那一個!”


    “因為我知道……”說到後麵,她都開始哽咽了,“你……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是絕對,絕對不會拋下她的。


    桃刀:“嗚啊啊啊啊!!”


    她再也忍不住,將臉深深埋入男子的胸膛,開始嚎啕大哭。


    男子:“……”


    他輕聲歎了口氣,低下頭,溫聲道:“桃刀。”


    桃刀哽咽著打了個嗝:“……唔?”


    隨著男子的動作,他的兜帽緩慢落下,露出一張清雋的臉龐。


    黑發綠眸,眉眼精致中略帶一絲薄冷——寺西行望著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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