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叫人?


    跟他一樣的那幾個老東西,真的動不了。就等著到時候接引的天河水出來,再來搏一搏。這些年,他們靈石都省著用,一個比一個沒力氣。雖說最近靈石寬裕了一些,可也就能吊著命,想用來衝擊境界完全不行。


    無法突破,大家都是壽元到了盡頭的老骨頭,多消耗一點兒,就死得更快一點兒,為了把靈石給宗門省下來,他們骨頭都生鏽了。


    孟清河看了一眼外麵的白虎,有點兒羨慕。明明那張虎跟他年紀相當,因為跟靈獸結契的緣故,壽命都長一些,他如今半隻腳都踏棺材了,那張虎看著還是個中年人,真是叫人不甘心。


    他想了想,說:“不就殺點兒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犧牲萬千弟子除魔了呢。”


    “當年為了對抗魔族,人族修士不論正邪,妖族修士不分天敵,天下生靈凝聚在一起,以血肉鑄成山河日月四道雄關抵禦魔物,這才稱得上為天下蒼生犧牲,老夫閉關千年,怎麽一出來,妖族都能跟魔物相提並論了?”


    “殺妖,不管是私仇、還是利益,都配不上犧牲二字吧?”


    塗漁:“妖族屠戮人修……”


    孟清河打斷了他的話,“為何會有兩族之爭在座各人都心知肚明,就無需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因為天地靈氣稀薄,靈石礦脈消耗一空,修行越來越難,鎮守山河日月關還需要大量的靈石,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兩族必然會出現掠奪廝殺。


    搶資源就是搶資源,扯那些遮羞布做什麽?


    就好像他們萬相宗,從上到下都摳門,人人都在掙靈石,窮也窮得坦蕩!


    張虎領著他的白虎垮進大殿,“那就明說了吧,如今資源有限,人妖兩族不能並存,一個血脈力量強大的妖族隱藏在我們最關鍵的地方,我不放心!”他說完,示意身邊縮小了的虎仔以威壓震懾,結果瞟了兩眼都沒反應,正納悶時,就見那老虎居然慢吞吞地踱到了半妖麵前,低頭聞了聞,然後,去舔她的腳。


    時驚春條件反射地踢了一腳,結果大白虎不僅沒生氣,還在她麵前蹲下,見她沒反應,低吼一聲,主動把腦殼送到了時驚春的手底下。


    渡劫期的靈獸早就會說話了。


    一個大嗓門猛地響起:“摸!”


    時驚春:……


    不,我拒絕!


    白虎再次發聲:“摸!”


    時驚春:“你們禦獸宗的要抓我,放我的血,我摸你個頭。”


    白虎又搖了兩下腦袋,不耐煩地道:“就是讓你摸這個頭。”


    孟清河頓時輕鬆多了,雖說禦獸宗現在是一人一獸兩渡劫,但很明顯,那靈獸對時驚春有好感,真打起來肯定不會出多少力。


    孟清河想了想,看向時驚春:“你是半妖,這的確是個隱患,不如,立下心魔誓言,若日後有危害人族之心,當道心崩潰、修為盡廢如何?”


    修真界的心魔誓言約束力極大,因此,孟清河自認為此舉甚妥。


    卻不料,出聲反對的竟是萬相宗自己人。


    邵時令站出來道:“若她此前就已有危害人族之心呢?不如,施以煉魂鞭,便可清楚,她到底有沒有做過損害人族之事。”


    時驚春:“斬斷你手算不算?”眾人這才發現,邵時令的右臂不正常,原來,這兩人有舊怨。


    邵時令臉上一陣青白變幻,他咬牙切齒地道:“自然不算,言語能夠撒謊,立誓也不是絕對能夠避免,萬一她拚著道心崩潰,也要施展血脈秘術謀害我們呢?是以,我認為,煉神鞭才是最有效的判斷方法。”


    “煉神鞭能檢驗得出,她是否有謀害人族之心!”


    語言可以騙人,誓言也能鑽空子,唯有神魂,最為真實純粹、毫無遮掩。


    這煉神鞭,其實就有些類似搜神之術,隻不過搜神之術太過殘暴,一旦施展,重則元神崩潰而亡,最輕也得變成傻子,肯定不能用在時驚春身上。


    煉神鞭相對來說要輕得多,抽在元神之上,若她有跟妖族勾結,謀害人族之心,必然會暴露在魂鞭之下。


    “各位前輩,對這個交待可否滿意?”


    劍宗那高階劍修第一個回答:“滿意滿意,說完了吧?”見其他人無異議,他腳踏飛劍,嗖地一下飛走了。


    隻不過飛出去後又回來,落到時驚春麵前說:“我那小徒弟上次比劍輸給了你,別死了,他還想跟你比劍。”


    說完後,劍修轉身離開。


    白虎吼了一聲,“你要死了?”


    它本來個頭縮小了很多,這會兒陡然變大,身子越來越大,腦袋很快就要頂到房梁了,“誰要殺她!”


    張虎眉頭緊鎖,一臉痛苦地喊“停!”


    他們這次,其實是想試探出萬相宗的真正實力,閉關的那些老家夥裏,是不是都還活著,還有沒有戰鬥力。


    結果,現在他這靈獸居然都胳膊肘往外拐。


    瞥一眼上麵看著鶴發雞皮,但實則極為恐怖的孟清河,又想想剛剛發出劍嘯的劍陣,再想想不太靠譜的天衍劍宗以及合歡宗,最後,視線落在白虎身上,他歎口氣,說:“就這樣吧。”


    誰能料到,讓他暫時打消念頭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家吃裏扒外的靈獸呢。


    禦獸宗吃不下萬相宗。


    隻有等丹鼎門的人過來了再從長計議。那群丹師一天眼高於頂,異相開始了都還不過來,還真等人去請他們嗎?


    真是糟心透了。


    張虎:“就煉神鞭!”


    合歡宗婦人也點頭同意。上次,就是這時驚春的劍氣,傷了好幾個合歡宗弟子。


    無奈之下,孟清河隻能答應下來。


    塗漁:“出竅期劍修,神魂可不一般,打少了判斷不出真假。”他非常想弄死這隻雜血半妖,竟敢說他臭。在他看來,半妖的血才是肮髒、低賤的,簡直臭不可聞。


    他冷笑著道:“兩百鞭,一鞭也不能少!”


    孟清河:“渡劫期修士,也就能承受兩百鞭,給她兩百鞭,能抽得她魂飛魄散!”


    塗漁:“半妖自有經受血脈衝突,神魂遠比一般修士堅韌,她還是出竅期的劍修,一百八十鞭!”


    孟清河眯起眼:“一百鞭!”


    張虎和合歡宗女修同時道:“一百五!”這兩人,威壓同時釋放,眾人隻覺大殿都刮起勁風。


    辛長老:“太上長老,一百五十鞭可行。”


    時驚春站出來道:“一百五十鞭,好!”再繼續爭下去,上麵的老頭子要頂不住了。


    受鞭刑的時候讓常櫻和水知夏在旁邊守著,她怎麽都能撐下去。


    孟清河拳頭砸了一下扶手,“好!”他們這些老家夥是閉關太久了,萬相宗怎麽出了這麽多吃裏扒外、公報私仇的廢物東西!


    第83章 父女


    “萬相宗就一根煉魂鞭, 還在閉關的小羅身上,馬上就要突破渡劫了,心法修行不能隨意中斷……”孟清河神識掃了掃羅雨生閉關的山穀, 淡淡道:“三日後再用刑。”


    張虎:“三天?誰知道這三天會生出什麽變故!”


    孟清河瞥他一眼,“那就讓你那靈獸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如何?”


    張虎:……


    他扭頭看了一眼白虎,氣得眼皮直跳。真讓這蠢虎跟這半妖鬼混三天, 隻怕它都能當場叛變。


    這也是禦獸宗一直不放心妖族、處處針對妖族的最重要原因。


    妖族天生跟靈獸親近,特別是很多高階妖族, 對靈獸有天然壓製, 他們禦獸宗花費大量心血培養的靈獸, 很可能在遇到喜歡、或是畏懼的妖族後臨陣倒戈,沒了靈獸的禦獸宗修士就好比還未開打自斷一臂,因此,他們滅除妖族的心比誰都強烈,就讓那些妖,重新變回可馴化的靈獸,而不是能夠跟他們相提並論的人!


    張虎:“開什麽玩笑?”


    白虎:“我覺得可以!”


    一人一虎的聲音同時響起, 讓張虎臉色更加難看。


    孟清河:“誰跟你開玩笑了,我們小羅突破渡劫的關鍵時刻,豈能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攪?你們捫心自問, 要是自家門人在渡劫關鍵時刻, 你們會不會去打斷?隻要天沒塌下來,不是魔族入侵,就必須給我等著!”說這話時, 孟天河手裏多出一根桃木拐杖, 他用力地跺著拐杖, 地麵發出咚咚的聲響,像是大地底下掩埋了一顆心髒,正在噗通噗通地跳。


    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皺紋都消失大半,白發也逐漸轉青。


    孟清河,他是靈植師。


    他的本命靈植,是一棵桃木。


    合歡宗婦人心底幽幽歎了口氣,她似乎想起,當年的桃花仙君腳踏桃枝踏海而去的背影,她點點頭:“那就三日後吧,行刑時我們會過來見證,親驗其是否有異心。”能夠擁有白玉發簪,金蟬絲卷的妖……就算時驚春現在血脈力量不強,也感應不出來,可妖族的血脈力量就是靠覺醒,沒覺醒前可能是個廢物,覺醒後就一飛衝天,她們真的不能輕輕揭過。


    說實話,這是在萬相宗,其他宗門的半妖……


    早死光了。


    “三日後,明心殿上,煉魂鞭刑。”孟星河說完,擺擺手,說:“各位熱鬧看夠了可以散了吧,怎的還要我留你們吃飯?”


    然而就在這時,辛長老再次出聲:“三日也隻是掌門心法運行一個周天完畢,我覺得不應該打攪掌門出關,天寶樓恰好有一根煉魂鞭,憑閣主的關係,應該可以借來一用。”


    天寶樓是聶家的天寶樓。


    靈靈閣閣主時長風,其道侶乃是聶家人。


    塗漁拍了拍手:“你們萬相宗的人可真好玩。”


    他謔地一下站起來,“勾心鬥角的事看著礙眼,等你們商量好了我們再來。”


    張虎看那白虎還在那眼巴巴地瞅著時驚春,頓時怒不可恕,走上前擰了老虎耳朵,在它發飆前往它嘴裏塞了一顆染血的靈果,這才把白虎給哄走。


    等外人散了,孟清河將大殿門一關,正要發怒,就聽時長風道:“好。”


    時驚春本來沒什麽感覺,她就是那種性子,隻要還有一個人護著自己,就會覺得這個宗門也沒那麽討厭。然而從未見過的太上長老都站在她那邊,她爹,卻急急忙忙去借鞭子。


    那一瞬間,她當真生出了還不如去妖族的念頭,隻是這念頭一生,時驚春登時一陣後怕,腳指頭都摳緊。


    這種念頭,會不會也算?


    時長風:“如意已經去借了。”


    孟清河長長歎了口氣,借就借吧,反正都是要抽的,用誰的鞭子抽都是一樣。能不中斷小羅的修行,也好。


    殿上人臉色各異。也不是所有人都幸災樂禍,少數幾個長老麵露不忍,他想:原來我為宗門嘔心瀝血這麽多年,隻有這麽幾雙眼睛會露出不忍啊。


    時長風一一掃過這些人後,看向了正冷冷盯著自己的時驚春。


    明明眼神凶戾,他卻從她那雙眼眸裏看到了緊張和不安。


    時長風想笑一笑,最終還是忍住,他移開視線,目光平靜地望向大殿,等待送鞭子過來的人。


    殿上很安靜。


    無人說話,也無人離開。


    許久之後,聶如意親自送來了鞭子,她一臉擔憂地道:“怎麽要用到這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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