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竟遙的心卻沒有放下,反而揪得更緊了——貓妖變回了貓的樣子?!可是陣法堪隻能堪維持住了她的妖力,現在再使用妖力,她會被反噬的!


    時竟遙衝進了庭院,急聲喚道:“遙遙!”


    “喵!”


    隨即是接連幾聲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和重物砸在地上的沉悶聲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從高處翻倒下來:“嘩啦!!”“砰!”


    “遙遙?”他推開門,猝不及防地與一群人對上了視線——


    屋裏,四五個身著黑袍的弟子將室內擠得狹小,他們臉上還維持著又驚又怒的表情,都是一身狼狽的模樣,有人渾身濕透,有人捂著額頭。


    書櫃上,雪白的影子跳來跳去,穿梭在櫃頂,將書和花盆踹下來砸這些不速之客。


    時竟遙推門進來後,幾雙眼睛相對,場麵一時寂靜。


    小白貓看到進來的人是時竟遙,大聲地“喵!”了一聲,隨即從高處跳進他的懷裏,兩隻前爪扒著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時竟遙拍著它的背將它抱在懷裏,將目光投向了那群闖入的弟子,臉色沉得難看。


    “是你……葉川。”他認出其中一人是掌門門下的弟子,時竟遙跟他並不熟悉,往日裏無冤無仇,根本沒什麽交集,“不知葉師兄破開我的陣法,擅闖我的住處是為何?”


    葉川被小白貓踹下來的花瓶砸了臉,渾身濕透,臉上腫起好大一塊青紫,他摸了摸那塊傷,“嘶”的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下午秦長老的課業,時師弟沒來,師兄心裏疑惑,便來看看。”


    是了,因為時竟遙是掌門獨子,葉川是掌門弟子,有這一層關係在,按照輩分,他還得叫他師兄。


    時竟遙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我已經與長老說過會請假了。”


    葉川還是假笑:“是嗎?那大約是我聽漏了,見師弟這外邊還有陣法,以為是什麽出了什麽事……在這裏跟師弟賠不是。”


    時竟遙冷冷地盯著他,心裏知道這是個太粗糙不過的謊言,但現在,他更擔心貓妖的狀況,暫時無意計較這麽多:“那就請師兄離開我的屋子……你們嚇到我的貓了。”


    葉川還沒說什麽,小白貓便尖尖地“喵!”起來,不斷地用爪子扒拉他,意思是不能這樣放過他們。


    葉川道:“師弟養的貓還真是通人性,倒像一條護主的狗。”


    時竟遙諷刺道:“比不上師兄會養狗。”


    周圍幾個弟子大怒:“時竟遙,你!”


    葉川不緊不慢地攔住他們,道:“這次的確是師兄莽撞,也罷,咱們走。”


    幾人推門離開,時竟遙立刻把小白貓從懷裏抱出來,焦急的抓住它的小身子翻看,然而不等他說什麽,眼前一花,懷裏一重,小白貓變成了一個少女模樣,道:“時竟遙!他們要害你!”


    她比時竟遙更急切,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著:“他們要害你,我看到了!他們把一個玉佩放在你的床底下!”


    說罷她跑出時竟遙的懷抱,從床底摸出一個玉佩給他看:“你看!”


    時竟遙隨手抓過玉佩,看也不看就反手抓住她的手臂:“你身上好燙,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妖力怎麽樣?”


    小白貓一愣:“誒?”當時那群人一進門,她怕被人看到,立刻變成了貓的模樣,在那種情況下她來不及多想,但此刻被時竟遙一問,立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熱得可怕,妖力如同一團火正燒在體內。


    “我……好熱……”她下意識想靠近時竟遙,卻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倒,瞬間失去了意識。


    第96章 ??晝短二十六


    滾燙和冰冷反複拉扯著她的靈魂, 似乎要把她撕成兩半。


    恍惚之中,一雙手緊緊抓住了她。


    她猛地睜開眼,耳邊嗡鳴不止, 眼前一片漆黑, 足足過了半刻鍾, 她恍惚的視線才凝到一處, 這才發現眼前的黑色是一片黑色的衣襟,襟上還有蘭花紋。


    “……醒了?”


    時竟遙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悶悶的,似乎壓抑著什麽。


    她下意識想抬起頭,身體一動便感覺被人圈得更緊了。時竟遙的手臂繞過她的腰摁著她的後背,把她摁在自己的懷裏。


    她張張嘴, 隻覺得嗓子十分幹澀, 火燒過似的,聲音也沙啞無比:“發生了什麽?”


    “妖力失控了……別動!唔……”時竟遙悶哼一聲。


    眼睛也是酸澀的。她眨了眨眼,遲鈍地理清了現在的狀況:時竟遙的靈力包裹著她,幫她強行將妖力壓在了身體裏。


    靈力與妖力水火不容,這樣做,與強行將一團火偎在胸膛裏也沒有任何區別了。


    她心裏一驚, 就想站起來, 但時竟遙更用力地按住了她,道:“別動。”


    無法, 她隻能將手放在他的胸前抓住他的衣襟,無措地問:“時竟遙, 現在怎麽辦?”


    “……無事。”時竟遙說, 深吸一口氣, “別急。要再等一會兒。”


    “等什麽?”


    翻書聲。她側過頭去看, 才發現地上全是攤開的書,時竟遙一手抓著她另一隻手在翻書,手指指尖被咬破了,地上畫著幾個陣法,但最中心的陣眼都被劃去,大約是主人畫完後,發現沒有用,於是幹脆毀掉再另起陣。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手依然極穩,在地上寫寫畫畫,不時停下來思考。


    窸窣聲和翻書聲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於他停下手,頓了頓。


    “怎麽了?”貓妖立刻緊張地問。


    時竟遙沒有回答,他用一隻手扣住她的腦袋,強迫她看著窗外。


    貓妖想回頭,卻被他摁住,她隻能很小幅度地轉過來,下意識地想看看他的表情:“……時竟遙?”


    卻隻看到鮮血飛濺。時竟遙竟然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她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見時竟遙垂著眼,臉上的表情很淡,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血順著手腕流下去,滴入地上畫好的陣法裏,催動了陣法。


    他甚至還有閑心拍了拍她的腦袋,說:“別急……”


    她能急什麽?


    “時竟遙!”


    “好了。”


    他單指一點,被咬破的指尖落在陣眼,如畫龍點睛一般,整個陣霎時活了過來,騰飛而起,又緩緩落在她的背上。


    她隻覺得背上一陣冰涼,隨即身體裏那股燥熱被壓了下去,她來不及想更多,抓住時竟遙的肩膀:“你還好嗎——喂!”


    時竟遙往後一倒。


    貓妖本來靠在他身上,他這樣仰麵倒下去,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傾倒,直接摔在他身上。


    時竟遙悶哼一聲,慢吞吞地說:“我覺得……”


    “你覺得?”


    “……我覺得你應該先穿上衣服。”


    貓妖一愣,隨即不由得又氣又急:“什麽時候了還關心這個,你們人類就是事情多!”


    “是啊,我們人類就是講究。”時竟遙勾著手從旁邊抓過一件外衣給她套上,又說,“沒事,放點血而已,我能有什麽事,倒是你……”


    “什麽叫放血而已?你也太亂來了……”她環顧四周,才發現屋裏全是血跡,慘烈得好似一個什麽殺人現場,“我也沒事,現在好多了。”


    時竟遙說:“那這個陣法倒是挺好用的。”在貓妖氣鼓鼓的瞪視下,他補充說,“……就是有點費血。不過,真稀奇啊,你也會跟人發脾氣?我以為你……”


    我以為你永遠那樣怯生生的,隻會細聲細氣地說話。


    他想說的話還沒說完,貓妖立刻炸了毛,低下頭撲到他肩膀上一口咬住,動作就像發怒的小貓。


    時竟遙不說話了,倒不是疼,貓咬人能有什麽力氣?


    好半晌,倒是貓妖先不好意思起來,她抬起頭瞄了一眼時竟遙,然後鬆開牙,下意識地、討好似地舔了舔,像是安撫和道歉。


    隨後她把腦袋靠在時竟遙的肩膀上,伸出兩隻手抱著他的脖頸,很小聲地說:“時竟遙。”


    “嗯。怎麽了?”


    “你知道剛剛那些人是來幹什麽的嗎?”


    時竟遙想了想,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在他的記憶裏,他跟那人搭不上關係,隻覺得莫名其妙。


    “我藏在書櫃頂上,都看到了。”貓妖更緊的抱住了時竟遙的脖頸,像是在說一個小秘密,“他們是來栽贓你的。”


    “那個玉佩?”時竟遙想起她找給自己的玉佩,那玉佩被他隨手放在一邊,這時想到便撿起來。他看了又看,心裏漸漸冒出一點疑惑。這並不是多麽名貴的玉,也不是什麽天玄宗長老的腰牌,若要栽贓,為何用這個?


    貓妖接著說:“他們栽贓你是天煞孤星。”


    時竟遙錯愕,抓起玉佩,又恍然大悟——是了,這並不是多麽貴重的玉,但這玉,很適合作為雕刻陣法的材料。


    時竟遙想到一直以來天玄宗上下對他天煞孤星的命格深信不疑的原因,便是所有接近他的人在之後都會莫名其妙地受傷。


    但……若這是有人以陣法栽贓呢?


    他知道有一個陣法,可以修改人的氣運,也能做到這樣的效果。可笑他一介陣修,居然燈下黑,從沒有懷疑過!


    貓妖抱著他的脖子,小聲地說:“太好了……”


    肩背胸前溫熱的觸感讓時竟遙一陣恍惚,問,“什麽?”


    “太好了。”貓妖說,光是聽聲音都能聽出她很高興,像是從沒有這樣開心過,“你不是天煞孤星,真是太好了!我……”


    她消了音,突然坐直起來。


    “怎麽了?”時竟遙一愣,她坐在他的腰上,這動作讓她整個人背著光,但時竟遙依然能看清楚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眉頭微擰,咬著唇,嘴角往下,卻微微抬下巴,垂著眼簾,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打量著時竟遙。


    她看著,忽然喃喃著說:“原來你不是天煞孤星……可是、可是……”


    時竟遙心裏一動,也跟著坐起來,貓妖重心不穩,被他害得往下滑,他及時接住她,抱在懷裏:“可是什麽?”


    “……可是我是啊。”她說。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神思不屬,就連差點被時竟遙帶倒都沒有反應,全靠時竟遙接住她:“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我是天煞孤星,你也是,可是你是被栽贓的……那我就又是一個人了……”


    記憶如被風吹起的書卷,嘩啦啦地翻開,一幕幕閃現在時竟遙的眼前。


    那群弟子嘲笑他是天煞孤星,那麽怕人的小白貓一反常態地撲過去咬他,自從那件事之後,原本寧願在天玄宗四處流浪的小白貓就跑到他身邊要跟著他;取名的時候,時竟遙說自己不相信別人的判詞,她傻傻地問他難道不是天煞孤星嗎?……還有,她說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她也要取一個跟時竟遙一樣的名字。


    她喃喃地又說了句什麽,但這句太小聲了,時竟遙沒有聽清。隨即時竟遙感覺到懷裏一輕,他下意識一抓,隻抓到了一件衣服——從衣服裏鑽出一隻小白貓,腳步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遙遙!”


    小白貓沒回頭,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它一路跑到門檻邊,還門檻被絆了一下,摔倒在門邊,下巴磕著地麵。


    時竟遙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把它拎起來:“你去哪兒?”


    小白貓被抓著後頸拎起來也沒有反應,它呆呆地,時竟遙就把它抱起來,抱在胸前,說:“你跑什麽?”


    小白貓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用爪子勾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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