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嵯峨三


    話語中的意思,竟是不管不顧地要護著了。


    於是站在唐風身後的唐棠也低下頭,朝著白金真人微微一笑。她其實生得甜美,隻是白化病的症狀讓她看起來飄然若仙人,如今這樣笑起來,又很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氣勢。


    白金真人也看向她,整個修仙界誰不知道唐棠是唐家的寶貝?因此他雖然難堪又憤怒,但在看向唐棠的時候卻不得不露出一個笑容,寬和道:“原是唐小姐來了,怎麽也不告知一聲?”


    話一出口,不說其他,先拉進關係——這是白金真人慣用的伎倆了。


    聞言,唐棠看看唐風,很難得地有些心虛:唐家根本不允許她出門,這次她是躲在唐家出行的天船裏偷跑來的。而且一開始參加青山派大比的人也不是唐風,唐風是後來唐家發現她偷跑出來,才派來保護她的。


    唐風也斜著看她一眼,不言而喻。


    白金真人又說:“唐小姐與犬子也有婚約在身,等再過些日子結為道侶,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的事情,關上門處理便是,唐小姐當眾讓道侶難堪,也落了自己的臉不是……”


    沒等他說完,唐棠便冷哼一聲,說:“誰跟你一家人?”


    唐風早就想讓唐棠與錢子皓撇清關係了,立刻附和道:“對,誰跟你一家人!”


    附和不算,他還提了提長劍,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白金真人沒想到她這麽直接,說話這麽難聽,又這麽不給麵子。一時間臉上青青紫紫,一向巧言善辯的嘴張了張,卻一句圓場的話都說不出來。


    若換了別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三番四次得被落麵子,早就大打出手了,也就是白金真人能忍——他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裙帶關係戶,本身實力並不如何出眾,全靠娶了個好道侶,得了嶽家扶持。


    真要打起來,他連唐風都打不過。


    唐棠知道他是修仙界出了名的軟骨頭,又見他這麽虐待自己的男主,心裏對這個人很是看不上,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白金真人氣得胡子都在抖:“胡鬧!胡鬧!”


    “你與錢子皓的婚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長輩們早先便定下,你們這些晚輩,怎麽能如此胡鬧!”


    這是說不過,便要用輩分壓人了。


    修真界極為講究輩分禮儀,唐家又是千年氏族,向來自詡高門大戶,極為看重禮數、輩分和麵子。若站在這裏的是其他唐家子弟,哪怕隻有唐風一個人,都不得不為著輩分服了軟。


    可惜站在這裏的,卻是唐棠。


    她盯著白金真人看了一會兒,眼神極為嘲弄,忽而噗嗤一笑,道:“本小姐的婚約,本小姐還做不得主了?”


    “告訴你,白金真人。本小姐這次出門,就是為了來看看我的未婚夫是個怎樣的人。”


    “我本以為他如同你說得那樣溫柔俊美、天縱英才,誰曉得實際見了,卻是這樣一個蠢貨。”


    “你!”白金真人大怒,他身為青山派掌門,妻妾無數,也有許多女兒,卻隻在晚年得了錢子皓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是寵溺非常。更何況,如今唐棠這樣罵錢子皓,已經完全是在打他的臉了。


    唐棠卻不怕他,她抬起下巴,接著說:“長得如同豬頭一般也就罷了,若是心地善良,這樁婚約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是怎地心也如臉一般醜陋,令人作嘔。本小姐的道侶,怎麽能是這種人?”


    白金真人嗬斥:“你憑什麽這樣說?!”


    唐棠:“方才所有人都看著呢,分明同為師兄弟,卻能狠得下心對同門下手,想要致他於死地?嗬,若是放在唐家,一準是要打斷手腳逐出家門的!”


    白金真人的臉一下便漲紅了——這是事實,如唐棠所說,方才所有人都看到了。


    “還有其他的……”唐棠說著,向擂台上的倆人投去一眼。


    她的男主如今倒在地上,雖然身形狼狽,但卻正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表情奇怪。而另一個人,手還被破邪的劍氣釘在刻度石上,嚇得六神無主,屁滾尿流,兩人之間高下立辨。


    唐棠心裏立刻對男主多了些憐愛。隻是原主這個唐家大小姐是個囂張跋扈的性子,絕不會把這麽一個小弟子放在眼裏,所以現在不是她認識他最好的時機。


    她把自己憐愛的視線從男主身上移開,重新看向白金真人:“方才我的好未婚夫在擂台下說的話,以為本小姐聽不到?要我再複述一遍嗎?”


    她微微笑著,隻是那笑容在錢子皓眼裏看來卻像是惡魔似的,錢子皓驚恐地說:“不要——”


    可惜唐棠卻不是會聽他指使的人,她慢條斯理地說:“病秧子、早死鬼、好拿捏、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升官發財死老婆……其他的,還要我接著說嗎?”


    她說得輕巧,但站在一旁的唐風一愣。


    旋即,他的麵色沉下來了。雖然唐風方才曾發過一回氣了,但那個時候他怒於表麵,而現在,隻是沉著臉,並沒有多餘表情,卻比方才跳著腳罵人的樣子更嚇人。


    他二話不說,立刻提起長劍,狠狠一劍往下劈去!


    與方才唐棠帶著懲罰意味的一劍不同,這一劍完全是帶著殺意,越過了躺在一邊的牧行之,直直朝錢子皓斬去!


    錢子皓尖叫:“啊——!!!”


    劍氣裏的殺意沒有掩飾,在求生欲作祟之下,他竟是直接扯斷了自己的手掌滾到一旁,才堪堪躲過了那一劍!


    一劍不成,唐風沉氣再次提劍。


    這一次,唐棠攔住了他。


    她低聲說:“風哥哥,不要殺他。”


    唐風果然停下,手腕微沉,側頭看她。


    唐棠說:“他活著,婚書才能除婚約,否則,我還要再等三年。”


    修真界的婚書是契約的一種,其中蘊含天道之力,不能輕易違抗。


    唐風便放下劍,神色恨恨:“算你好運!”


    唐棠安撫住他,揚聲道:“錢子皓,你我婚約作廢,你所做之事,也可一筆勾銷。”


    白金真人方才沒來得及救自己的兒子,他鬆了口氣,狠狠地剜了一眼錢子皓,在擂台上,錢子皓尚且抱著自己半邊斷掌在哭嚎,那模樣當真是窩囊極了,再看看與錢子皓差不多年歲卻已經是天之驕子的唐風,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廢物!隻會給本尊丟臉!”


    唐棠不耐煩看他們之間說什麽:“白金真人,我尚且尊你一聲真人,勞煩你現在就將我與錢子皓之間的婚書拿出來,我要解除婚約。”


    白金真人的眼睛登時便瞪大了:“胡鬧,胡鬧!這是我與你父親一同定下的婚約!是天道承認過的婚事,怎麽輪得到你一個小輩來質疑!”說到這裏,似乎從輩分上找回了點自信,“若要商談婚約之事,便叫你父親親自來!”


    唐棠冷冷道:“你還不配讓我父親親自來。”


    白金真人為人狡猾,聞言便覺得有空可鑽,他聽唐棠一口拒絕,便覺得唐棠是自作主張想要解除婚約,不然為何不敢叫唐家主來?


    即使再如何,這份婚約也是唐家主親自定下的,若是單方麵便要取消,少不得要被扣上言而無信、恃強淩弱的帽子,想來像唐家這樣的世家,最怕的便是名聲不好,叫人議論說道。


    隻是他不曉得,若是唐棠真的提出要求,別說隻是解除婚約,哪怕她看不順眼錢子皓,唐家主都能親自提劍來取錢子皓的人頭。


    唐棠拒絕讓唐家主來,單純隻是因為唐家主如今正在閉關修煉,唐棠是偷偷跑出來的。


    隻是白金真人看著唐棠冷冰冰的臉色,卻誤會了她不敢,更是篤定地嚷嚷道:“婚約大事,怎麽能讓小輩做主?必須得唐家主親來,否則沒得商量!”


    說罷,一甩袖子,竟是就要這樣離開。


    隻是他腳步還沒邁出去,便聽得一道清悅的男聲響起,那聲音的主人顯然修為極高,話語仿佛回響在所有人耳畔。


    “此言差矣。”


    僅僅四個字,就將欲要離開的白金真人釘在原地。


    與此同時,唐棠也察覺到了男人聲音裏的熟悉。


    奇怪的是,那並不是來自於原身的記憶,而是來自唐棠自己。


    隻是還沒等她轉過頭好好看清楚這個熟人到底是誰,另外一道比之更熟悉的、機械的聲音隨之在她腦海裏響起。


    【您的攻略對象:時竟遙距離您二十米。】


    第4章 嵯峨四


    唐棠:……什麽?


    【您的攻略對象:時竟遙距離您十五米】


    唐棠愣住了。


    【什麽?】她在腦海裏不敢置信地詢問027,【你在說什麽?時竟遙?他不是……】


    027沒有回答,也沒有繼續報數,大約是因為時竟遙停下了腳步,它又沒了響動,像是方才的聲音都是唐棠的錯覺似的。


    “這樁婚事是唐小姐的婚事,要與令公子結為道侶的是唐小姐又不是唐家主,為何唐小姐不能處理此事,非得要唐家主出麵?”


    “您說呢?白金真人?”


    ……唐棠意識到,這的確是時竟遙的聲音。


    ——時竟遙,他、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唐棠頓時毛骨悚然,那種感覺就好像入土八百年的前男友突然從墳裏蹦出來對著她後脖頸吹氣似的。


    那可是時竟遙啊!如果換了其他任務對象,唐棠不一定會那麽害怕。問題就在於時竟遙這個任務對象異常難搞,當年不知道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麽,把她看得嚴嚴實實,導致唐棠沒法及時完成任務脫身,隻能用比較特殊的辦法……


    想到當時自己做了什麽,唐棠又打了個寒顫。


    ——千萬不能被時竟遙認出來!不然她就完蛋了!


    唐棠憋住一口氣:這是她最後一個任務了,在這馬上就要離開快穿局的緊要關頭,她可不想晚節不保。


    隻聽男人立一旁,聲音溫潤帶笑,又再次問:“您覺得呢?”


    白金真人聽到他溫和的聲音,登時便覺得不好了——這是擺明了要給唐棠撐腰!


    隻是,他也不敢反駁時竟遙,青山派靠唐家硬擠進十大門派之末,而時竟遙所掌管的天玄宗卻是貨真價實的修仙界數千門派之首。


    他笑眯眯的,聲音也溫和,像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一般,但恐怕這天底下也沒人敢把這個手段狠厲又如狐狸一般狡猾的仙門首座當做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白金真人心裏憋屈,他不敢反駁時竟遙,可真要叫他舍了唐家大小姐這麽好的婚事,又肉疼。


    心念電轉之間還沒想到怎麽圓滑地拒絕,卻聽得下方擂台一身慘叫,原是錢子皓受不了斷掌的疼痛,一頭昏了過去。


    白金真人登時便顧不上時竟遙和唐棠了——當然也可能是假裝顧不上,總之他一臉心疼地撲到擂台上去看自己的可憐兒子去了。


    唐棠“嘖”了一聲,心說白金真人個老滑頭,這也能叫你糊弄過去?


    想著,她便回過頭去,大大方方地朝時竟遙甜甜一笑:“方才多謝時掌門援聲,這份人情唐家記下了。”


    ——她想過了,與其遮遮掩掩讓人起疑心,不如大大方方地,時竟遙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大約隻覺得是巧合吧,世上之人如此多,遇上相似的麵龐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果然,時竟遙看到她的臉,先是瞳孔緊縮,臉上的笑意變得十分僵硬,張了張嘴,卻是一時失聲。


    他方才會突然出聲為唐棠撐腰,不為別的,隻因為她一頭白發像極了那個人,原以為隻是背影相似,沒想到她居然也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隻是,待他看清楚她的神情,卻又慢慢放鬆下來,重新掛上溫和平淡的笑容,隻在心裏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


    唐棠雖然長得像那人,但那人向來膽小又怕生,怎麽會露出如此明媚燦爛的笑意?


    時竟遙若有所思。


    他好脾氣地笑了笑,說:“算不得什麽。隻是婚約一事……”


    這態度便是要管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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