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卓卓安排他動手腳,假裝那蓮台觸之必死,後來也許是怕他泄密,這才殺人滅口?”


    第八十八章 [v]


    穀小草和花解憂帶著昏睡不醒王知了從義莊折返,回到瀲灩芳華樓後,王知了就被她那群手下大呼小叫的抬走了。


    樓中的情況也頗為安好,在方管事照看下,被花解憂的點解術化為玉人的花忘塵,也好好待在櫥櫃裏頭,沒有出來作妖。


    瀲灩芳華樓,某處隱蔽的客用包廂裏,閑茶兩盞,對坐人一雙。


    穀小草正在和花解憂分析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她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嗓子,將那茶盞當做驚堂木拍下。


    “花解憂,我越想越覺得幕後之人正是卓卓!”


    “你看,當初仙人墓中,我們從最後一道關卡出來後,就遇到盛放著寶物的蓮台。”


    “雖然這些寶貝有點坑,等後來拿到手才知都是清心糖做的,但當時我等可不知情,許多人對碧落遺書勢在必得。”


    “可惜那時隻有卓卓手裏有槐陰丹,這丹藥實屬罕見,不僅可以臨時消散生機,將自己轉為活死人,更能避過天道查探。”


    “正因散修萬川碰觸蓮台身亡,此等身體逐漸透明化,最終灰飛煙滅的場麵,惹得四方勢力均是不敢輕舉妄動,卓卓才能名正言順拿走碧落遺書。”


    “總之,我看這就是卓卓為了光明正大拿走遺書,設的一個局。”


    花解憂聽了她這些分析,忽然一針見血道:“小草,你可還記得花忘塵說過,那幕後之人脖頸處似是有一道紅線。”


    穀小草愣了愣。


    花解憂接著說道:“元寶派孤僻,你可能沒見過卓卓幾麵。這兩年卓卓倒是常來訪問我們浣花宗,我也不是沒有侍奉過她,她脖子上並無紅線,別說紅線,就連陳年傷疤都沒有。”


    的確,在這修仙界中,除非故意扮醜,否則修士顏值少有拉胯者。美容藥本來就特別賺錢,各大藥店都有生意,從丹方到膏藥,去除疤痕的方法不勝枚舉。


    不說每次提升境界無異於洗經伐髓,天然就能令修士脫胎換骨、青春永駐,光是煉製天材地寶得來的各類美容丹藥,就能將疤痕去除的幹幹淨淨。


    “不僅是我親眼所見,我確實也沒聽說過卓卓脖頸上有過紅線或者疤痕。”


    然而,一聽花解憂說道“疤痕”,穀小草如耳邊炸聞驚雷,忽然想起一件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剛好佐證了卓卓的可疑之處。


    穀小草搖頭道:“不,你不知道,卓卓脖子受過傷。這事兒是、是胡老頭兒跟我講的,就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地底倒懸界侵襲過來的時候,胡老頭兒前去玄天宗請卓卓出山解決麻煩。”


    “那時門童以宗主受傷閉關的說法不肯讓他入內,後來卓卓匆匆趕至,脖頸間就係著白色繃帶,可能是在遮掩紅線。”


    花解憂聞言後,沉吟半晌。


    他垂眸自語:“如果這幕後之人真是卓卓,玄天宗如日中天,那她為何要跟元寶派過不去?難道真的是因為元寶派偷竊了修仙界氣運,她隻是站出來主持公道不成?”


    穀小草斬釘截鐵的一錘定音:“不然她想做什麽,既然卓卓嫌疑很大,我們還得去趟玄天宗,把這事兒查個清楚,至少要把碧落遺書拿到手。”


    這時,包廂房門被猛然推開,涼颼颼的冷風灌入,門口站著一位黑裙少女,依然是那副麵無表情的冷淡模樣。


    花解憂扭頭一看,回想起對方倒頭昏睡的狼狽,眉眼間暗含調侃似的笑意:“喲,知了姐,您這是終於醒過來了?”


    王知了沒有搭理花解憂的挑釁,隻是低頭翻動共千裏的屏幕,一邊道:“我來是給你們提個醒,萬川這個事兒還沒完呢。你們是不是忘了,他還有一個母親在世。”


    穀小草顯然也回想起來這回事:“我們竟忘了這一著,還記得情報上說他母親病重,他是為了替母親求取魂生丹,才跟著卓卓進了仙人墓。”


    她衝王知了感激地拱手道:“麻煩樓主幫我們查消息了。”


    王知了用微不可查的角度,借著屏幕的遮擋,看了一眼穀小草。


    見她還在感激看著自己,頓時口嫌體正直道:“什麽幫不幫的,這都是生意。我當然不會關心你們死活,隻是瀲灩芳華樓做生意,講究一個童叟無欺,沒有一個消息賣一半的道理。”


    說罷,王知了將共千裏屏幕亮給麵前二人。


    “嘖嘖,這卓卓對萬川還算夠意思,他失蹤之後,玄天宗也沒賴賬,而是將魂生丹送到其母家中。如今,他母親萬氏已經恢複健康,隻是找不到兒子,整日鬱鬱寡歡。”


    “這位萬氏也是一個修士,不過境界很低,最近聽說壽元已至大限,連最基本外在容貌都維持不住,可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圓寂了。”


    穀小草一目十行,匆匆略過繁雜瑣碎的情報信息,最終視線停留在萬川家的住址——天上京照花街曲水亭巷柒號。


    ……


    照花街。


    這裏是天上京的舊城區,生活的都是些窮苦散修。


    這些人中,大部分靠給人拉車、倒夜香等苦活髒活謀生,還住著些人老珠黃沒混出名堂的妓子,也有那不成器的流氓混混閑漢,坑蒙拐騙樣樣俱全。


    萬川家住的曲水亭巷,是個有些狹窄的暗巷,所謂的“曲水”也不過是巷子裏一條飄著垃圾的小臭水溝。


    這樣破敗的地方,今天來了衣著光鮮的一對“道侶”,也可謂是個稀奇景兒。


    隻見那男仙君腰懸玉帶,穿一身檀色法袍,隻是麵龐病弱堪憐,蒼白雙頰邊飛兩抹頹豔的薄紅,一副似是命不長久的樣子。


    相反,他身邊的女郎卻顯得精神熠熠、步伐生風,穿著一身黯色勁裝,腰側佩戴一把劍,隻是麵色陰沉,像是索命討債的羅刹女,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


    穀小草頂著周圍似有若無的窺視眼光,與花解憂一起拐入暗巷中,他們走到盡頭,終於找到一扇不太顯眼的小門,灰撲撲的和牆上磚石顏色近似,隻怕不小心就會漏過去。


    花解憂上前敲了敲門。


    “誰啊?是川兒嗎?”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顫巍巍地從門後響起。


    花解憂盡量保持著客套溫和的語氣,緩言道:“萬婆婆,您好,我們是萬川的朋友。”


    門後的人沉默數息,吱呀一聲開了門,一個佝僂著身軀的小老太太站在門檻後麵,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洗的有些花白,但是卻頗為整潔。


    “你們進來吧。”


    萬婆婆向裏讓了讓,花解憂帶著穀小草進了門。這房子很小,是個套間,裏廂是臥房,外間是客堂,窗戶太小又經年不擦,屋裏終日黑沉沉的,點著隻油燈照亮。


    見穀小草盯著油燈看,萬婆婆道:“第一次在修士家裏見這個?見笑了,我們孤兒寡母家境貧寒,買不起靈氣燈、明光符或者夜明珠。”


    穀小草卻搖頭:“不,我在廟裏也點這個。但是你的燈油快燒完了……”


    她想了想,從芥子內掏出水桶一般粗的罐子,因為太沉,放到地上時砸出沉悶的聲響。


    穀小草招招手神秘的將封罐的紅紙揭開,隻見裏麵是白嫩如膏脂一樣的燈油,散發著一種好聞的香灰味道。


    “這是我在廟裏煉的燈油,現在用不著咯,好可惜,送你好吧,婆婆?”


    雖然麵前一副其樂融融、尊老愛幼的場麵,花解憂聽了卻隻覺得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問穀小草確認:“那廟附近荒郊野嶺的,這油你是用啥煉的啊?”


    “誰來跟我打架,就煉誰唄。” 穀小草用靈氣托起燈台,灌了滿滿一盞,燈火重燃,屋內也亮堂了許多:“那裏什麽都沒有,我要給廟裏點長明燈,最缺油。”


    “我還把以前人家燒的香灰混了進去,聞起來特別香。”


    破案了,果然是屍體煉的人油。


    油燈燃燒,燈下的油脂融化,出現了清亮的一塊淺窪,香灰的味道也逐漸馥鬱起來。


    花解憂屏住呼吸,再說這屋裏就待不下去了,他連忙岔開話題。


    花解憂乖巧笑著跟老太太套近乎:“萬婆婆,聽說卓卓宗主曾經來過這兒,給您送丹藥,您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沒想到萬婆婆卻不答反問:“你們不是說是我兒子小川的朋友嗎?你們最近可見過他本人,抑或是有他的消息?”


    這時說了實話可不妙,老太太風燭殘年,經不起這許多打擊了。


    花解憂心念一動,說道:“我接過他的信,說是去外地秘境尋寶了,沒個三年五載回不來,他讓您多保重身體,等他回來孝順您。”


    萬婆婆顫聲追問:“是麽,他還在信裏說什麽?他跟著誰去的秘境,還是自己去的?”


    這老太太怎麽這樣難纏?


    花解憂隻好硬著頭皮編下去:“他是跟著玄天宗的一隻隊伍過去的,那裏氣候極好,吃的也很好,隻是秘境很大,需要探索的時間就比較久。”


    萬婆婆的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麵露期盼和思念,連連追問:“他在那裏,氣候怎樣好,穿得是什麽,吃的是什麽,做的又是什麽?”


    花解憂繼續:“那是一個海邊,風不冷,天不寒,四季如春。海邊麽,自然、自然是多海產,他們吃魚蝦蟹貝,吃得都膩了,他每天的活也不多,隻是在秘境中勘探,朝九晚五的,就、就那樣。”


    萬婆婆點點頭,笑著連聲道好,她雙眸渾濁,眼角處皺紋笑得縮擠在一起。


    花解憂立即趁熱打鐵,把話題引回來:“聽說卓卓宗主來見過您,我們還從來沒見過卓卓這樣的大人物呢,好婆婆,您就給我們倆把那當天的情形,講講唄。”


    萬婆婆半轉身,麵目在陰影處晦暗不明。


    “卓卓宗主啊,你們問她做何?”


    第八十九章 [v]


    這又不是天機不可泄漏的事情,老太太怎在此處尋根糾底,真夠麻煩的。


    花解憂心中煩躁,麵上卻不顯,他隻是嗬嗬笑著,避重就輕道:“沒什麽,年輕人就是好奇心盛嘛,您就給咱們講講唄。”


    萬婆婆想了想,欲言又止,似是在判斷這忽然造訪的兩位陌生人的來路和心術。


    穀小草觀其神色,見她溫和和藹中尚留著三分警惕,殊不知兒子已經埋骨無名之地,甚至還被那幕後之人“分屍”,唯留一隻手遺世。


    說到底,她們的立場應當是一致的,可憐一片愛子之心……


    穀小草端詳片刻後,開口插話道:“婆婆,我跟您說實話吧,一年前,我的家人被一群惡徒闖入家中殺害——”


    花解憂一個勁兒扯穀小草的袖子,想讓她閉嘴。


    但是,穀小草卻不知為何,仍舊一意孤行的對那萬氏直言道:“我要查清真相,替他們昭雪,卓卓曾涉足當年凶殺案,如今線索帶著我來到這裏,我覺得婆婆您能理解我。”


    清澈執著的眼睛對上了渾濁灰白的眼睛。


    萬婆婆忽然笑起來,又恢複了一臉慈祥模樣:“哎呀,你這個女娃娃真是機靈。是,我能理解你,畢竟我那可憐的兒子也是被一個狗雜種給害了。”


    她突變的語氣讓在場兩人不由自主心下一詫,原來她竟已經知道萬川身死?!


    花解憂見被點破騙局,尷尬道:“婆婆,原來您知道我們不是萬川的朋友?”


    萬婆婆點頭:“自從小川走後,再也沒人來找過我這個孤老婆子了,一開始我倒真以為你們是小川以前的朋友。”


    “不過,自從你說他外出探秘境之後,我就知道你們在撒謊了。”她頓了頓:“但我實在思念他,想要從你們口中多聽聽他的事情,哪怕是,哪怕是,假的,也好。”


    花解憂從芥子中取出一隻玉匣,打開封蓋,裏麵用紅色軟緞墊著,放著一隻斷手。不比兩人解釋,萬婆婆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兒子的手。


    “小川……”


    她指尖顫抖,小心翼翼碰上斷裂處,眼淚順著眼角落下,融入了被歲月刀削斧劈般的皺紋之間。


    穀小草從旁道:“我們懷疑殺害您兒子的幕後凶手,正是玄天宗宗主卓卓。”


    “她?”萬婆婆聞言卻果斷道:“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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