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敢這麽說,隻得道:“他是上神啊。師父,上神生於天庭,而我生於凡間。我與他本非同類,便如我與狗並非同類一般,又怎能以簡單的男子女子相論?”


    南海仙翁看著她,目光複雜,少頃,似終於放棄。


    “罷了。”他歎口氣,“你須得記住,白凜神君雖是上神,卻與元光、陽鈞乃大不一樣。他既然會為你保密,必不食言,隻是你也該萬事小心,他來治病,你就隻給他治病,旁事不可理會。無論遇到何事,聽到何事,都要來告知我,知道麽?”


    荼靡道:“知道了。”


    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不由又捏了把汗。


    幸好那日他拿著太陰岩逼問自己時,白凜及時趕到解了圍。否則,她十分可能抵擋不住,將自己跟白凜做過的勾當一五一十全都交代出來。


    ……


    想著這些,荼靡趴在窗台上,也跟著歎了口氣。


    師父對自己可謂盡心盡責,她原本也隻想著做點安穩的勾當,弄些靈金來做私房。可不曾想,招惹到了白凜這死狗,牽扯出一堆事來。


    若有朝一日南海仙翁知道了真相,會如何?荼靡不敢想。


    似乎發現了荼靡在走神,白凜有些不滿。


    風從窗外迎麵掃來,一片碩大的銀杏樹葉拍到她的臉上。


    荼靡自然知道是白凜搗的鬼,拿下樹葉,不耐煩地朝他扔過去。


    “你在內疚。”白凜不緊不慢道。


    荼靡一愣,瞪起眼睛:“你又偷窺。”


    “你什麽都寫在臉上,豈用得著偷窺。”白凜嗤之以鼻,“仙翁方才喚你去,必是問了我的事。你必是不曾向他坦白,故心中過意不去。”


    這麽明顯麽?荼靡摸了摸臉,疑惑地看著白凜:“你怎能看出來?”


    “因為我見多識廣。”


    荼靡不屑:“因為你比我老。”


    白凜不置可否,繼續翻書。


    荼靡卻有些好奇,坐到床上,看著他。


    “你瞞著北鬥星君搜尋司南碎塊,總免不得要在他麵前撒謊。撒謊之時,你毫無愧疚麽?”她問。


    “撒謊是為了不將他牽扯進來,為何愧疚?”白凜反問。


    荼靡道:“這話不對。你的事敗露,莫非北鬥星君不會被連累?”


    白凜看著她:“你可知天道宮是如何給犯人定罪的?”


    荼靡搖頭。


    “真言境之中,無人可藏住秘密。”白凜道,“隻要星君果真全然不知,天庭就不會株連與他,南海仙翁亦是同理。”


    荼靡有些錯愕。


    “天庭真會這麽做?”她問。


    “不然當初元光何以保下了我,半仙又為何不會像父母一樣被天庭懲罰?”白凜說著,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這是玄冕親自製定的天條,連陽鈞真人也不能違背。”


    荼靡大為詫異。


    她還想再問,忽然,白凜的目光一閃,示意她噤聲。


    隻見他抬起手指,幾簇白色的微光,在那指間縈繞,仿佛飛舞的螢火蟲,少頃,消失不見。


    “有司南碎塊現世了。”少頃,他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打探


    荼靡養的狗拒絕上天,並且氣走北鬥星君的事,也傳遍了山下的伏龍村。


    故而當荼靡帶著白凜下山的時候,白凜再度受到了極其熱烈的圍觀。


    “荼靡,”一位下山來給自家狗買肉骨頭的師兄頗是感慨,“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有犬如此,夫複何求,你可要珍惜小白。不像我家阿黑,上次別人給塊肉骨頭它就跑了,若北極星君也讓他上天去當天狗,他隻怕早飛得影子也不見。”


    “就是,荼靡。”另一位相熟的村人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小白雖死腦筋了些,忠心還是忠心的,這麽傻的狗不多了,要惜福。”


    荼靡訕訕。


    而就在幾個養了狗的村人熱情的邀請荼靡跟他們一起去遛狗的時候,荼靡推說還要去自在居裏給師父買酒,帶著白凜躲開了。


    “司南碎塊?”沈戢的房裏,他和阿嬈聽荼靡說到這個,都露出訝色。


    “神君這靈覺可當真了得。”阿嬈隨即對白凜奉承道,“我那百聞瓶竟是一無所知。”


    沈戢問道:“不知那碎塊在何處?有多少?”


    “在京城。”白凜道,“不小,至於數目,我不曾探得,靈覺隻抓住了一瞬的氣息,不過足以得知它在何處。”


    沈戢皺了皺眉,歎口氣:“可惜不是時候。”


    這話,眾人心中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前番因得季賢,眾人大眾幹戈,毀了邙山的生穴死穴,又招惹到了慈窨。她已經與沈戢遭遇,隻怕不會善罷甘休,眾人於是也就決定蟄伏避避風頭,這些日子都沒有出去。


    故而就算知道當下有新的碎塊現世,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找你們商議就是為了此事。”白凜道,“這碎塊,我可自己行事,你們不必動手。”


    沈戢和阿嬈又是一愣,不約而同地看向荼靡。


    荼靡坐在榻上,沒說話。


    方才在仙山上,白凜就已經說過這話。


    荼靡對他這般執著有些意外。


    “當下天庭既然也決意要將這些碎塊找出來,定然也是布下了不少眼線。”她說,“你不怕被發覺麽?”


    白凜無所謂:“我乃上神,就算被發覺,我說是為天庭做事,也無人可反駁,有甚可忌憚?”


    這話也是有理。


    荼靡是不在冊的半仙,沈戢是在逃的魔頭,他們兩人見不得光,白凜卻不是。雖然他的目的,也見不得光。


    沈戢看了看白凜,道:“想來,神君心意已決。”


    白凜道:“正是。”


    “此番下山,是為了特地告知我和阿嬈?”


    白凜道:“你們既然也在一條船上,自然要告知你們,不可單獨行事。”


    阿嬈聽得這話,感動得目光閃閃。


    沈戢卻笑了笑,道:“神君其實不必告知我和阿嬈也無妨。這司南碎塊,關乎的是神君和荼靡,是否繼續尋找,於我和阿嬈卻是無妨。神君既然決意去做,自有神君的道理,不過有一事,也請神君三思。”


    “何事?”


    “經緯司南關乎辰元珠,任何有意搜集碎塊之人,用意也在辰元珠。這般淺顯的道理,天庭不會不知道。”沈戢道,“故而神君行事之時,還是要以掩人耳目為上。我看,神君最好還是借荼靡的白玉芰一用,將魂相遮掩遮掩。雖然在神仙們眼中,難免一眼認出這魂相是假的,卻不能辨出正主到底是誰。”


    白凜聽得這話,似乎覺得有理。


    看向荼靡,卻見她神色猶疑,若有所思。


    “那是不必。”白凜隨即昂著頭道,“我乃上神,變化於無形不在話下,豈須得區區白玉芰來為我遮掩……”


    話沒說完,突然,一片潔白的花瓣遞到了白凜麵前。


    他怔了怔,看向旁邊。


    隻見荼靡神色認真,道:“白玉芰可給你,但你須得答應我一事。”


    “何事?”白凜問。


    “我等從前行事,必先打探一番,見沒有圈套也沒有危險了,才動手做事。你此去,也隻能打探,不能動手。”


    白凜不耐煩道:“不能動手我打探做甚?再說了,若有人先將碎塊搶了去怎麽辦?”


    “搶了便搶了。”荼靡道,“此時去搶的人,要麽是天庭,要麽是魔族或者別的妖怪黑吃黑,你隻消弄清下落。碎塊越是集中,將來你越好一舉得到,何樂不為?”


    沈戢讚許道:“此言有理。”


    白凜仍很是不以為然,不情不願地“嗯”一聲,將花瓣接過來。


    事不宜遲,他決定即刻動身。可站起身來,卻見荼靡也跟著站起,將白玉芰插在腰間。


    “你去何處?”他問。


    “自是跟你一道去京城。”荼靡道,“你說的話我不信,我須盯著。現在出發,明日日出之前回來,我還要去上早課。”


    白凜愣住。


    “你不能去。”阿嬈忙道,“萬一被天庭的人認出來如何是好?”


    “我也有白玉芰掩護,且不過隻是打探,為何會被認出來?”荼靡道。


    阿嬈還想再說,沈戢將她拉開。


    “荼靡說得對。”他說,“就算撞上天庭的人也無妨,隻有神君才有那一眼將她認出來的本事,別人可沒有。”


    說罷,他轉向白凜,笑眯眯問道:“我說得對麽,神君?”


    白凜沒答話,看荼靡一眼,道:“你隨我去無妨,但不可胡來。”


    荼靡嗤之以鼻:“我跟著你去是防著你胡來。”


    白凜不多言,轉身離開。


    “你等等我……”荼靡嘟噥著,忙將自己還沒吃完的一包瓜子收起來,跟上去。


    看他們兩人離去,阿嬈神色不定,轉而瞪向沈戢:“你為何不攔著?”


    “攔有什麽用。”沈戢道,“這兩人任何一個,你攔得住麽?放心好了,荼靡練得最好的本事就是變化偽裝和逃跑,又有神君在,不會出岔子。”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神君的神力被天庭封了?他連遮掩魂相都須得來預計來幫忙。”阿嬈皺著眉,“神君也真是,為何也不攔著荼靡……”


    沈戢看著阿嬈,忽而道:“阿嬈,你今年有五百歲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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