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河流和尖銳的石子,展現在壁畫上的內容突然變得血腥:竹簍因巨石在河底浮動,河流卷著竹簍,銳石劃破脆弱的簍身,溺水的新娘暴露在河流裏,已經沒了呼吸,似乎下一秒被劃破的就是她。


    腳底尖銳石子傳來的痛覺讓白嬌嬌好似感同身受。


    下一秒,新郎從河麵冒出,懷中似乎包裹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


    白嬌嬌屏住呼吸,壁畫中烏發順著水流飄在河麵上,仰麵的是一張蒼白的臉,可怕的是麵頰上竟然被石子劃出了幾個大口子!


    而看到下一幅,白嬌嬌捂住嘴巴,幾乎站不穩身子。


    新郎托著疲憊的身軀上岸,懷裏圓溜溜的東西就真的隻是新娘圓形的腦袋,下麵什麽也沒有!石子劃破的不知她的臉,還有她的脖子!


    新郎捧著斷頭如獲至寶,一路將其帶到家中,瞞著所有人將新娘的腦袋放置在自己床頭,日夜相對也能安穩入眠。


    直到他發現這顆陪伴他的腦袋開始散發惡臭,麵部也開始腐敗。


    普通的話本故事從這開始轉變,男子終日捧著腦袋,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開始研究邪術,勢要女子與自己長廂廝守。


    終於有一日,他得到邪術秘方,在鏡中比劃著肩頭的位置,將女子的腦袋放置在肩上,側身就能貼著她腐敗的麵容。


    壁畫在他晦暗不明的神情中結束,白嬌嬌帶著寒意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雖然看得滿頭霧水,但不妨礙她畏懼壁畫中新郎變態的愛意。


    沒故事可看的白嬌嬌加快了步伐,一路上將壁畫的內容熟記於心、反複琢磨,越發清晰的密道就像是在提醒她快走到終點了。


    白嬌嬌勾著身子穿過低矮的通道,天光作亮,紅和藍的色彩交織在瞳孔中。


    腳下的碎石“嘩啦”一聲滾落萬丈懸崖。


    “師姐!”


    “姨姨”


    白嬌嬌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這是什麽情況?


    以她為中心,懸崖的左右兩邊呈現出極端的反差,極寒之地和烈焰岩漿,上端都浮著一塊石台。


    剛才還在夾縫中生存的鶴靈、墨淮、觀星和石頭人都出現在了眼前,跟犯錯的小孩在那站壁似的,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隔壁的言嵐也頗顯無奈的望著她,他一走出通道,那懸著的石台就飛到了岩漿之上,他一旦靠近邊沿,跳動的岩漿就會卷到腳下。


    言嵐猜測這座宮殿中的景象都是隨幕後之人的心意變化的,一切設定都由他的想法決定,除非他想,他們要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於墨淮他們,原本在不斷擠壓的空間中掙紮,僅剩的地方連轉動都困難,在以為要命喪當場時,卻突然被傳送到了這裏,腳底的寒意不斷上湧。


    “喜歡這個場景嗎?”


    正對著白嬌嬌的上空懸著一個黑衣人,說話的正是他,他的黑色鬥篷奇大無比,尤其是頭部,頂別人兩個大。


    “這次你又想怎麽樣?”白嬌嬌看著那不尋常的身形皺眉問道,眼前的黑衣人像極了記憶中的一個人,神界魔將,一直跟在雲蘿身邊的那人。


    於擇從白嬌嬌和言嵐進入神殿後就在觀察,不像道侶,卻比大部分的道侶都要合拍,尤其是這個白嬌嬌,異於常人,給了他不一樣的體驗,有趣。


    “上一個選擇你能犧牲自己,保全你的愛人,那這次呢?你的愛人和你的朋友們,一處是極寒之地,待久了便會失溫致死,一處是烈焰岩漿,會將石台也燒致融化,掉下去可就是屍骨無存啊!”於擇覺得煞是有趣,“兩邊你隻能選一個。”


    於擇伸出一指微晃,喉嚨裏發出桀桀怪笑,非常期待白嬌嬌的選擇。


    白嬌嬌聽了前麵半句還默默反駁,言嵐還不算她的愛人呢,聽到後麵卻咬緊了牙關。


    要知道,選擇中的事物一旦與自己有關,做出決定時不管是犧牲小我還是保全自己,都不算難,隨心便行。可這次,兩邊的人都與自己息息相關,不說她抉擇不出,她又憑什麽抉擇別人的生命。


    “這是什麽屁話?你是誰啊!”鶴靈早就憋不住了,聽他說完就怒罵道。


    “哼。”於擇不屑地望向鶴靈。


    一個眼神,鶴靈腳下的石台便碎裂開了,他一個踉蹌,還是墨淮扶著他才不至於摔下去。


    白嬌嬌喊道:“是我來選,你嚇他們做什麽?”


    “快些吧,我的耐心不是很足。”於擇話音一落,雙方腳下的石台都開始晃動,稍不小心就會墜落。


    他看著眾人慌張的神情仰天大笑,遮得掩實的鬥篷帽子不慎滑落。


    白嬌嬌倒吸一口涼氣。


    於擇身上長著兩顆腦袋!


    她瞬間明白了,壁畫中的主人公就是他,看似是民間故事帶上了一點奇幻色彩,實則是神界的映射,他把自己妻子的頭顱安在肩上,真正做到了與她共生。


    先前聽到的男女混聲就是他們二人同時發出的,因為他們用著同一具身體。


    女子的頭顱在他肩上詭異的斜立著,麵部慘遭毀容,傷口外翻,鼻子的位置隻剩兩個黑孔,就那雙大眼還完好無損,卻藏滿了恨意和殺意,比壁畫裏恐怖千倍。


    相愛之人同生共死,本就是駁論。


    若如壁畫中所言,女子根本就不愛他,他強求讓那般形態的人屈辱地活在這世上,變得神不神鬼不鬼,生死都由他定,這不叫愛,而是束縛。


    “想好了嗎?這次……隻給你三個數的時間!”


    於擇催促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在場的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甚至於衝動的鶴靈都低下了頭,怕自己帶給她壓力。


    白嬌嬌的眼神偷偷瞟向言嵐,他的嘴角噙著笑,就像是在給她吃定心丸。


    生與死,就在她一念之間。


    第52章 “看到了嗎?你從來就不……


    手心手背都是肉,根本沒有萬全之策,白嬌嬌怎麽也不敢下決定。


    可於擇鬼魅般的聲音就跟招魂幡一樣緊隨其後,“一!”


    白嬌嬌注視著前方,委屈的哭聲打破僵局,“姨姨,我害怕!我好冷呀……嗚嗚嗚”


    觀星在石頭人懷中嚎啕大哭,濕漉漉的眼睛,淌著淚痕的臉頰和向下撇的嘴角都盡顯委屈,因為極寒之地的影響,觀星凍得瑟瑟發抖,嘴唇也微微泛紫。


    白嬌嬌臉上劃過不忍,無比心疼,觀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想到這她不由地擰緊了眉。


    “二!”


    左邊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尊,右邊是自己一路同行的親友,白嬌嬌垂眸看著冰火兩重天的煉獄,腕間的鈴鐺無聲的晃動了一下。


    “三……”


    “我選師尊!”白嬌嬌堅定地說道。


    於擇轉動著脖頸,嘴中一直發出嘖嘖聲,白嬌嬌敏銳地察覺到女子頭顱布滿疤痕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哼,真是偉大,那你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在這凍死吧。”於擇的語氣陰陽怪氣的。


    剛說完的瞬間,這片空間一陣天搖地動,白嬌嬌腳下的石台也不斷晃蕩,隻能艱難地俯身撐住地麵,眼前的場景在慢慢後退,直到她掉坐在草叢中。


    言嵐也被空間力量傳送到她身邊,兩人都沒說上話,於擇的聲音又開始回蕩:“這可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水鏡畫麵中,石台不斷下降,漫天的風霜刮在墨淮等人身上,觀星凍得渾身發抖,眼睛都幾乎睜不開,鶴靈看到這一切又氣又急,背部的衣衫瞬間撕裂,巨型的鶴翅張開將幾人裹在其中,嘴中還不斷念叨:“師尊和師姐一定會想到辦法來救我們的。”


    可外麵的白嬌嬌癱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麽,像一隻失去了鬥誌的小獸。


    極寒之地的溫度能瞬間讓人失溫,即使是仙在這個領域依舊不堪一擊,鶴靈的翅膀不多時就變得跟冰棍一樣硬,結滿了冰霜。


    他把自己的本體暴露在外護著眾人,墨淮和觀星得以喘息,可石台的一陣輕晃伴隨著墨淮的一聲驚呼,鶴靈直挺挺的向底下雪山倒去。


    墨淮趴在石台邊沿,眼看著鶴靈逐漸變小,與飛舞的雪花融為一體,沒了鶴靈的庇護,風雪打在身上的感受越加明顯,觀星也闔起了眼,主人失去生機,作為他妖獸的石頭人也陷入困境,石台在他們與墨淮之間斷裂,風雪交加,觀星也在石頭人懷中墜落雪山。


    畫麵停滯在墨淮伸出卻沒抓住任何東西的手上。


    “他的死都是你害得。”於擇笑得陰險,也不給白嬌嬌發難的機會,看到她傷心欲絕的模樣頓覺心中十分舒爽,大手一揮就將二人彈出了宮殿。


    空曠的街道一如他們進入之前,言嵐單膝跪地將白嬌嬌摟在懷中,“嬌嬌,你別難過,他們……”


    “我沒難過啊!”白嬌嬌從言嵐懷中探出腦袋,杏眼透過他的肩頭四下張望,又用靈力探查四周的環境,確認沒有外人在場後對言嵐耳語道:“裏麵的鶴靈他們是假的。”


    言嵐對此沒有表現出詫異,他也發現了所以才會這麽淡然,於擇的空間能出現的東西,都是他想給他們看的,源於他的幻想,所以必定和現實會有一些偏差。


    於擇的目的就是讓做出選擇的人痛苦難過,讓選擇的人在與被選擇的人往後相處時的每一秒都痛苦萬分,讓人失去情感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而白嬌嬌也是注意到了這點,幻象的相貌神態與真人一般無二,用肉眼幾乎無法辨別,但隻要一開口就露了餡。


    比如觀星的哭鬧,在外人眼裏他可能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但實際上……雖然白嬌嬌不想承認,但觀星就是個小惡魔,他連鶴靈都敢捉弄,半張臉長了石頭都不怕,一個未知恐懼的區區雪山,他會怕?


    這一點也在下一秒就被證實了,很久沒出現的銀龍突然現身,用銀蛇環傳音給她。


    銀龍遊走在白嬌嬌的裙擺上,驕傲地昂起頭:“言嵐仙君,這份功勞可是我的哦!”


    他賣力地表演著忠心,他現在和白嬌嬌被契約綁在一起,在被渾身石頭等大塊頭痛扁之後,妖外有妖,他決心好好做獸。言嵐受傷終歸會恢複,抱緊大腿才是關鍵。


    一踏入神殿他就在找機會表現自己,可惜言嵐讓大家分頭行動時根本沒考慮到他,銀龍隻好在街上四處查探,卻意外發現了一個女人,狡猾的天性讓他瞬間隱匿氣息,看到女子和一個黑衣鬥篷的男子交頭,像是在密謀著什麽。


    他怕被發覺所以不敢靠得太近,也聽不清他們的交談內容,不一會兒,鬥篷男就閃身進了宮殿,女子也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直覺告訴他宮殿中絕對有鬼。


    第一時間他就攔下了跟無頭蒼蠅似亂轉的鶴靈,和他好一陣掰扯,最後是用血脈上的壓製才成功“勸導”他不要進入宮殿,緊接著就是揍自己的大塊頭,它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一致,獸類的本性讓他們不願踏入宮殿。


    做足了一切就是沒能阻止白嬌嬌他們進入宮殿,銀龍心虛又焦急地等在外麵,妖獸與主人間的契約讓他暫時安心,白嬌嬌是安全的。


    可越等,白嬌嬌的情緒波動就越大,他便偷偷傳音告訴她外界的情況。


    “可別太感激我!”銀龍討好般拋了個媚眼。


    白嬌嬌雙手抵住言嵐的胸膛,對銀龍複述的話有些質疑,“剛才你不是說大家都安全的在外麵等我們嗎?”


    “對啊。”


    “……那墨淮呢?”


    白嬌嬌的聲線都有些顫抖,要是銀龍沒有救下墨淮,而她選擇了言嵐,那麽剛才光鏡中唯一還在石台上苦苦掙紮的就是真的墨淮!


    銀龍支支吾吾地遊離到一邊,“我,我也不知道啊。”他繞了一圈也沒找著墨淮,還以為他們在一起呢。


    “師姐!”鶴靈從遠處奔來,他轉了一圈疑惑道:“小師侄呢?”


    白嬌嬌頓時回神,她慌張地拉住言嵐的衣袖,“師尊,裏麵那個是墨淮嗎?不是吧……對嗎?”他們出來這麽久,墨淮的生存可能幾乎為零,她不想承認是自己的選擇害了墨淮。


    於擇的話在她腦海裏不斷回響,“他的死是你害得。”


    “不是,你別被影響了。”言嵐扶住她,憶起剛才的墨淮絕非實體,而且他也不會那麽輕易的死亡。


    “真的嗎?那墨淮會在哪?他是不是被困住了。”白嬌嬌緊緊握住言嵐的手,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拋出來,“我們怎麽能確定他還活著?”


    銀龍插嘴道:“我真的把所有地方,所有角落都找遍了。”他怕被怪責說完便遁走了。


    “生來就是仙的會擁有本命燈,燈明則人在,至於後升仙者在仙界名冊上也會有記載,隻要名字還是赤色,便還在世間。”言嵐解釋道。


    鶴靈說道:“那還等什麽,我們趕緊回去確認啊!”


    言嵐靜默地扶著白嬌嬌,他在等她的決定,白嬌嬌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該去哪找墨淮,甚至不敢想他因為自己受傷,甚至死亡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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