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是知道原本的盒子裏裝的是什麽,”言嵐將蠟燭貼近上端的文字,“這是凡界的一句詩詞,大意是寄托相思之物,情意不會解開。”


    “定情信物!”白嬌嬌恍然大悟,沒有哪個男人會笨到將尖刀送給心儀女子當定情信物,隻可能是新娘替換了它。


    藏著尖刀的蜜糖。


    糖是不安全的選擇。


    “那我們是要選左邊的盒子嗎?”白嬌嬌有些猶豫不決,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但轉念一想,不論如何就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她選擇的不是盒子,而是選擇相信言嵐。


    言嵐將蠟燭交到白嬌嬌手中阻止她上前,“我來。”


    言嵐也不是毫無防備,他站在幾步之外用三言劍的劍尖挑起盒子的鎖扣,抵住盒身將其掀開,白嬌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在險些憋死自己時,她問道:“就……這?”


    沒有任何設想中的機關,沒有任何突發的情況,那柄和壁畫中相似的尖刀就躺在盒中。


    這是給他們的紀念品?


    白嬌嬌站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空氣中的聲音再次傳來,原本的男女混聲現在隻剩男聲,“開胃小菜,還喜歡嗎?”


    男人的語氣裏可聽不出開心,想必是對他們的表現不太滿意。


    他當然不滿意,躲在暗處的男人打了個響指,場景瞬間變幻,桌子和錦盒還在,隻是山洞變成了一座山穀,鳥語花香如處仙境,如果忽視那散落的白骨的話。


    他們腳邊都是七零八落的骨骸,男男女女都有,無一例外在腹部插著一把尖刀,死狀和壁畫上的新郎都大同小異。


    就在此時,木桌上的另一個錦盒也緩緩打開,是一把同樣的尖刀。


    “拿起刀子!”


    在男人的命令下,白嬌嬌和言嵐同時上前握住刀柄,等待著他的下一個指示。


    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邪惡,不懷好意地說道:“第二個選擇,無恥獨活還是自我犧牲。”


    話音一落,白嬌嬌頃刻間便理解了那些白骨是怎麽來的,他們都是這場遊戲的落敗者,要麽被愛人殺死,要麽為了愛殺死自己。


    白嬌嬌心底泛起陣陣傷感,曾經的她又何嚐不是因為愛而犧牲了自己,她盯著尖刀久久不能回神。


    言嵐也不敢直視於她,而是將手中的刀反握對準了自己,輕聲道:“我傷過你一次,不可能再讓你受傷。”


    腦海中,言嵐決絕的將她刺傷的場景反複出現,他的話無疑是在告訴她,他確實擁有前世的記憶,他也清楚地記得他的絕情。


    孟姑娘沒有騙她,言嵐的確有所隱瞞。


    冥界發生的事過於突然,事實的衝擊遠比別人的告知來得震撼,當初白嬌嬌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消化了知道的一切,她沒有去深究事情的原委,也沒有急於追問言嵐,她相信言嵐想說了總會告訴她的,也可能她是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可現在,她需要一個答案。


    就算這一世依舊不能和師尊走到一起,坦誠相待,把前世的誤會解開就是她想要的。


    眼下就像是一層什麽也遮不住的窗戶紙,瞬間就能被捅破,白嬌嬌鼓起勇氣問道:“師尊,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第51章 生與死,就在她一念之間……


    鳥雀的喳喳聲成了這片空間內唯一的喧囂,白嬌嬌注視著言嵐每一個表情的變化,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言嵐瞳孔微張,因為一些原因他傷了白嬌嬌,視雲蘿為珍寶,對她的千般討好、萬般依賴都視若無睹,甚至害得她挫骨揚灰,重生前的他隻有一個念頭,將誤會說清,讓白嬌嬌快樂的活下去。


    重生之時白嬌嬌體弱無法承受記憶,且他發現一旦想開口言明,腦中就會猶如千針灌頂,疼得靈魂發顫,他猜測是天道的一種警示,不能明說。


    他試了幾種方式,最終找到了唯一不會觸及天道的法子,通過外物讓白嬌嬌自己去發現,他不惜將與蘭集傳遞給白嬌嬌刺激她的記憶,可隨著白嬌嬌知道的越多,憶起的越多,言嵐就越害怕。


    白嬌嬌對自己日漸依賴,他反而開不了口了。隻要她握著與蘭集,終有一天會得知真相,言嵐活了幾萬年也沒怕過誰,在這事上卻退縮了。


    他怕白嬌嬌知道真相後憤然離開,也怕她與自己老死不相往來,一向公正嚴明的言嵐仙君自己卻做起了欺瞞的勾當,誘導白嬌嬌依賴自己,愛上自己,就像是在為他之後的坦白做鋪墊。


    去往冥界的路上,他就猜到瞞不住了。那一刻心中設想過無數後果,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白嬌嬌竟然會裝作不知道。


    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白嬌嬌都敢於麵對,他更不能藏著掖著。言嵐堅毅的眼神再沒晃動過,答案呼之欲出:“前世種種都非我的本意。”


    靜默一瞬,他又說道:“嬌嬌,我在贖罪。”


    他不是在推卸責任,而是在認錯。


    白嬌嬌一愣,反複咀嚼著“贖罪”二字,她輕咬著嘴唇想到,隻是不愛又何談有罪。


    似乎看破了白嬌嬌的心思,言嵐循著她的心聲焦急地說道:“嬌嬌,從始至終我喜歡的都是你,隻是天道開了一個玩笑,情蠱有……”


    “嘶——”


    言嵐手中的尖刀滑落,雙手捂緊腦袋、渾身顫抖著像是承受著莫大的痛苦,白嬌嬌連忙扔下手中的刀子上前扶住言嵐,“師尊!”


    言嵐默念心訣讓靈氣在全身過了三遍才堪堪壓製劇痛,到了這時他還是不能說出真相嗎!


    若不是因為天道,自己何需落得如此境遇,這一刻,言嵐對天道的怒意幾乎衝冠,周身遊走的靈力宛若颶風,每一道靈力都像風刃一般收割萬物,卻都避著白嬌嬌不傷她分毫。


    言嵐靈力暴走,白嬌嬌便滿心滿意都是擔憂。


    兩人之間的氣氛恰當好處的和諧,怕是沒有白嬌嬌的話,言嵐早就遏製不住大開殺戒了,說來此刻最不爽的恐怕就是幕後之人,“你們是不將我放在眼裏嗎?限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做出決定!否則……”


    這次,三道光幕同時亮起,墨淮等人被困的身影再次浮現,而他們所在的密閉空間內,四周的牆體正在不斷壓縮,鶴靈和墨淮都在嚐試用靈力擊打牆麵,而□□強悍的石頭人更是一拳砸向牆體,可牆上連條細紋都沒有產生。


    若不停下,神仙也得被壓成肉泥。


    白嬌嬌眼神凜冽,對這種威脅人的手段表示不恥,她默默環抱住言嵐在他耳邊低語:“師尊,不管其中隱情如何,前世的我和現在的我都不會怪你,因為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會等到你能和我說出真相的那天。”


    是她生作蘭花後第一眼看見的人,一眼定終生,是俗語卻不俗。


    她敬重言嵐,也深愛言嵐。


    白嬌嬌明顯感覺到言嵐的身子停止了顫動,周身□□的靈力也趨於穩定,她安心鬆手,趁言嵐不備撿起一旁掉落的尖刀,毫不猶豫地紮進了自己的心髒!


    “嬌嬌!”


    言嵐撕心裂肺地吼叫,一樣的青衣,一樣的鮮血,恍然間白嬌嬌被他刺傷的模樣與眼前的場景重疊,刺目的紅映在他眼中,不好的記憶再次湧現。


    白嬌嬌失血過多,嘴唇泛白,好似下一秒就要暈倒在言嵐懷裏,言嵐也小心翼翼地捧著她,一邊想要止傷,一邊想將幕後黑手千刀萬剮。


    比起他的不知所措,白嬌嬌吸了口冷氣,“哎喲哎喲”叫喚了幾聲後握住胸前刀柄一下將其拔出,緊接著跟不要錢似的往傷口處倒著靈藥液,她紮得不深,隻能算是皮外傷,這番操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等表麵的傷口在靈藥液的滋養下愈合,白嬌嬌便揚唇衝言嵐露出了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師尊別擔心,問題不大。”


    言嵐一臉疑惑,剛想發問,眼前的山穀慢慢褪去色彩,鴉雀聲也戛然而止。


    白嬌嬌環顧著空曠的室內,不禁想起她從進來的那刻就覺得怪異的事,“選擇”在某種意義上可能隻是那人的惡趣味,但凡事有果就有因。


    他為什麽執著於選擇?那麵壁畫或許就是答案,那道男女混聲極有可能就是新郎新娘的化身,他對新婚夜的事耿耿於懷,所以製造了這一係列的事讓誤入的道侶選擇,或許用“考驗”會更準確。


    當白嬌嬌看到兩個盒子中放得都是刀子,便更加確信這點,無論選糖還是刀子,怎麽解釋都能自圓其說,他想看的是被困者的爭執不休,互不信任,不巧的是白嬌嬌無條件相信言嵐。


    而這一關,若仔細觀察那些白骨,便會發現一個共同點,刀子都紮在肋骨上,從腹部的左側刺入,而白骨的右手骨旁就躺著另一把刀。


    造成這個結果的也隻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是被對方殺死的。


    慣用手是右手的話,刀子從右側刺入才是最順手的,而用最順的抬手姿勢紮向自己,紮入位置在胸部更為合理,結合這兩點,白骨身上的刀怎麽看都像是被偷襲後刺入的。


    神界漫漫歲月中,哪怕間隔再長,積少成多,來往的人也不在少數,白嬌嬌不信所有的道侶都會選擇獨自苟活,遊戲的本意不是殺戮,這一關的關鍵是犧牲自己,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幕。


    “隻是一點小傷,沒有大礙的。”白嬌嬌有理有條地解釋道,言嵐內傷未愈又添新傷,當時的狀況如果白嬌嬌直說,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她來做這事的,要是再添一道皮外傷,那言嵐這具仙體真可謂是“千瘡百孔”了。


    說白了就是她舍不得,她心疼,再說起戀愛腦的特質,前世的她可是絲毫不輸言嵐的!


    白嬌嬌眼睛亮亮的,撒嬌道:“我是怕師尊不同意嘛。”


    “下次不許胡鬧!”見言嵐態度強硬,白嬌嬌心虛地點點頭。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一處洞穴,隻是這次並非封閉式,擺在他們麵前的是兩條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的通道,不出意外地響起男聲:“投機取巧。”山穀中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兩條路,你們得分開走。”


    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白嬌嬌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山洞中回蕩,“若是沒個盡頭,難道要我們一直這樣走下去嗎?”


    “你也可以不走,沒人逼你。”那人出聲諷道。


    白嬌嬌被噎得一陣無語,恬不知恥!拿親友威脅還不叫逼?


    “你大可放心,這是最後一道選擇。”


    這句話誘惑中暗含期待,白嬌嬌與言嵐相視一眼,“師尊,盡頭見。”


    “多加小心。”


    言嵐叮囑完便和白嬌嬌默契地走向兩邊,在這種事上與人扯皮不是二人的風格,既然走下去就能有結果,他們都有自信能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白嬌嬌順著微光慢慢向前,頂端不斷滲水,地麵坑窪不平,腳下還有尖銳的石子,在不知道是第幾次崴腳後,她妥協般伸出手扶住密道的牆麵,熟悉的感覺再次從指尖傳來。


    她頓住腳步湊近看向牆麵,“壁畫嗎……”


    有第一關的前車之鑒,白嬌嬌生怕錯過一點線索和提示,趁著微光她原路折返,從頭開始細細觀察。


    這次壁畫畫得是河邊的場景,長河綿延,岸邊站滿圍觀的人群,不遠處身穿華服,一看就位高權重的人坐轎前來,數名家丁侍衛開道,簇擁著的是一個與人一般高的圓筒形竹簍。


    白嬌嬌赫然發現,竹簍中裝的竟然是個女人!與她相伴的是沉重的巨石。


    可在走向下一幅壁畫前,白嬌嬌專注地眯起眼,她在角落看見了一個與人群格格不入的人,別人都昂首眺望,他卻低垂著頭似乎不想被人認出,腰間受傷處正在滲血。


    竹簍中的女子被五花大綁看不清麵容,但從空隙中垂出的衣角依稀可見是件喜服。


    這是新婚夜的後續故事嗎?


    白嬌嬌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順著壁畫慢慢挪動向前的腳步。


    圍觀者的熱情也在竹簍出現的那一刻被完全點燃,他們高舉手中的事物,有竹竿,有鐮刀,有鐵勺……皆是路過,拋下手頭的事就趕來了,像是無聊日子裏的樂趣,所有人都在起哄,打聽八卦。


    數名家丁們抬著竹簍立於岸邊沒有護欄圍住的地方,湍急的河流衝打在河道上,濺起的浪花打濕了喜服一角。


    沉塘。


    一個合理的猜測在白嬌嬌腦海中冒出,而下一幅壁畫也驗證了她的想法。


    穿著不俗的男子對著轎子畢恭畢敬地一鞠躬,大概是管家之類的人物,在得到指令後大步走向岸邊,怒目圓睜的眼中盡是對新娘的鄙夷。


    他在靠近竹簍半步的位置方才停下,毫不猶豫,抬起便是一腳。


    圓筒狀的竹簍沒有任何阻擋,順著力道滾入滔天的河流中,漂浮了幾瞬便漸漸沉入塘底,或許會就此紮根,或許會被湍急的河流衝向別處。


    白嬌嬌在這無聲的壁畫前駐足,哪怕隻能用眼睛看到周圍人的目光和神情,她都能感受到當時人們爆發出的喜悅和歡呼。


    人群慢慢散去,沉塘之人也帶著家眷歸去,哪怕是河流都在不斷湧動,靜止的仿佛隻有岸上的新郎。


    他站在岸邊觀望,透過水流根本看不到水底的情況。


    出乎白嬌嬌所料的是,他竟然一頭紮進了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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