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色的魔氣自她掌心如流沙般地飛落,最終露出了被重重魔氣包裹著的,萬俟修僅存的良善神魂。


    他想要毀天滅地,但他其實早就能夠輕易做到。


    他恨這個世界,卻也為這天下留了一線生機。


    他被迫成為“人間神王”,他欠下蒼生無限因果,可天道欠他一個本該安逸美滿的人生。


    死亡隻是虛無的終結,讓他償還因果,才是最好的結局。


    宴春將手中閃閃發亮的一縷神魂,投入了道心靈盾的重生蓮之中。


    然後側頭對著尹玉宸說:“你吃不了他,他還有善念,會傷到你的。”


    尹玉宸也很驚訝,如果是他,肯定從頭到尾都是黑的,他不是天生魔體,卻是人間惡欲的凝化。


    “水雲……”


    伏天嵐在遠處,被宴高寒扶著,坐在地上,視線落在宴春的方向。


    他們都重傷,境界倒退至了破妄境,伏天嵐和宴高寒的頭頂上,甚至生出了白發,開始天人五衰。


    但是他們沒有如同命魂鏡之中一樣,死在魔域。


    命運終究是更改了。


    或者說,命運因為人選擇的不同,發生了不一樣的預演。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天煞孤星,沒有既定的命運。一切的一切,都在人自己的選擇。


    命魂鏡是天池的倒影,而天池之中宴春去了,也沒有任何的預言,那些都隻是預演罷了。


    像身在夏季,你看到窗前垂落一條柳枝,你便能在天池之中,看到那柳枝在你的眼前樹葉枯黃,直至死去,落雪壓枝。


    這不是命,而是世界的記憶。


    如果你折斷柳枝,便是人做出的不同選擇。


    然後在世界的記憶之中,你便找不到垂落在你眼前的枯黃樹枝,也沒有落雪壓枝。


    人族生生不息,人族的命運每天都在發生著改變,因為許許多多細小的枝節,脫離原本的一切。


    這便是因果輪回。


    宴春起身收斂靈光,拉住了尹玉宸的手,朝著伏天嵐和宴高寒的方向走去。


    宴春走到他們的麵前,鬆開尹玉宸的手,半跪下抱住了伏天嵐和宴高寒。


    然後說道:“雖然時間不合適,但是母親,這個就是我喜歡的人,他從來沒有殺過活人,是一個很好的魔。”


    伏天嵐和宴高寒都笑了,他們都看到了這個魔怎麽維護自己的女兒。


    尹玉宸愣了下,然後覺得站著不合適,便也蹲下了。


    他想了想,從宴春的身後,抱住了宴春。


    劫後餘生。


    沒什麽比親人之間的擁抱,更幸福。


    不過尹玉宸猝不及防見了嶽丈嶽母,還沒等高興,餘光便中看到了荊陽羽醒了。


    而他醒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企圖自爆。


    他雖然覺醒是依靠極階的魔種,覺醒了之後便是摧魂境的魔修,可是因為之前被萬俟修給吸取了很多的魔氣,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剛剛覺醒的小魔。


    魔力微乎其微,自爆影響力非常地小,但他會立刻死去。


    尹玉宸發現了之後立刻抬手,一股魔氣朝著荊陽羽飛過去,直接將荊陽羽困住了。


    荊陽羽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看向了尹玉宸,那眼中滿是埋怨,為什麽不讓他死!


    他死也不要做一個魔!


    還是一個……


    一個……


    荊陽羽屈辱地閉上了眼睛。


    尹玉宸小聲的在宴春兒邊說:“姐姐,我師尊覺醒成了魅魔。”


    宴春:“……啊?”


    她回頭看向荊陽羽,荊陽羽已經一臉的羞憤欲死,把自己的舌都咬爛了,嘴角湧出了血。


    宴春連忙轉移視線,不再去說這件事,也不再看像荊陽羽,而是和尹玉宸一起,將其他幸存的同伴,全都扶起來。


    “那兩口大鍋怎麽辦?”尹玉宸問宴春。


    他隨手從地上撈起了一個修傀儡術的,這個人並沒有死,隻是沒有辦法自己站起來。


    尹玉宸見他身上的傀儡絲斷了,利落地幫他接好。


    “什麽大鍋?”宴春正在為那些受傷的弟子們輸入靈氣,手掌按在秋蟬身後,幫助他將半獸化的身體恢複。


    “就那兩個……天坑之下的大鍋呀,”尹玉宸湊近了宴春說:“姐姐不覺得那像兩口大鍋嗎?咕嘟咕嘟地還冒著氣,我在裏頭被煮得生不如死……”


    宴春突然間笑了。


    尹玉宸總是能讓她在任何的情況之下,都能笑得出來。


    聽著這話的秋蟬竟然也露出了笑意,不遠處躺在地上的秦妙言,也說道:“確實是有點像的……我還以為冥星海下麵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神往了許久,結果就是兩口鍋。”


    “話說那鍋不用管嗎?”莫澤在救助著自己的弟子,因為他的弟子都非常的特殊,而且打仗的時候大部分都是以自保為主。


    竟然沒死多少,他又順手撿了幾個傷得比較嚴重,修不了正道的弟子,準備發展一下成為他的弟子,已經帶到自己弟子的堆裏麵去了。


    “不是得把這鍋壓到地底下嗎?”莫澤問宴春:“不然不是人間會傾覆?”


    “它們現在就在地上麵呢,人間不是沒有傾覆。”


    宴春說:“其實這兩口鍋根本就不需要壓在地底下。”


    “不用管,大家都休整好了之後,我們就出魔域吧。”


    哪有什麽冥星海,哪有什麽冥星海倒置之後天地便要傾覆了。


    剛才那地動山搖,都是因為上古大陣崩裂造成的。


    宴春跳進了靈池之中,跳進了那所謂的冥星海裏麵,看到了天道的記憶。


    天池和魔池之所以被壓在地底下,根本就不是什麽它們不能現世於人間。


    而是上古那些大能修者們,不肯承認靈魔同宗本源,不肯承認靈魔之氣,隻是他們看不起的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死去之後靈魂衍生出來的善與惡。


    他們想把這個秘密壓在地下,所以合力編造出了一個冥星海。


    將這靈池和魔池壓在大地之下,從此將人族、修真者和魔族分割。


    自詡以靈氣進境的修者,為這世間的主宰。


    說到底,不過又是一群庸人,聯合在一起欺騙天下的故事。


    不過宴春並沒有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她不想挑起任何族之間的征戰,也沒有義務將曆來不和的族群捏在一起。


    她的道心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的。


    她才不要做什麽人間神王,更沒興趣當修真界至尊。


    眾人都聚在一起,離天坑的邊緣近了一些,就近吸取靈氣或者是魔氣。


    尹玉宸這才把荊陽羽弄到一邊兒,苦口婆心地開始勸。


    “師尊啊……事已至此,師尊不要執拗了,既然師尊天生魔體,修魔一日千裏,何必在乎是做魔還是做修真者?”


    尹玉宸用一副毀天滅地禍亂天下的容貌,像個老阿婆一樣,為他的好師尊操碎了心。


    “而且師尊也看到了,靈魔本就同宗,誰也不比誰高貴。”


    荊陽羽一聲不吭,嘴角血跡未盡,一副隻要尹玉宸把他放開,他便立刻去死的架勢。


    尹玉宸實在沒有辦法,像宴春投去求救的眼神。


    宴春慢吞吞地走過來,蹲在尹玉宸的旁邊,伸手抓住荊陽羽的手腕。


    說道:“魅魔也沒什麽不好,大師兄作為正道修士,已經讓修真界的那些仙子們魂牽夢縈,做了魅魔,豈不是要整個天下都為之傾倒。”


    “這樣大師兄也不必再恪守什麽正道門規,做一個自由自在肆意妄為的魔,不好嗎?”


    宴春這話說得像風涼話,可她的表情非常的認真。


    荊陽羽的眉心生出了一朵風鬼花樣式的紅印,唇色也豔紅得像尹玉宸一樣。


    哪怕他心存死誌,狼狽至極又不想活了,配上他這一張臉現在看著也已經足夠勾魂奪魄了。


    他聞言慢慢睜開眼睛,側頭看向了宴春,他的眉目依舊是冷肅不可侵,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媚氣可言。


    可莫名地就讓人看了一眼,便心神發顫。


    宴春被他看得愣了一下,饒是宴春如今的修為,也沒忍住心神一蕩。


    然後宴春就被尹玉宸捂住了眼睛拖走了。


    魅魔就是依靠眼睛來蠱惑人,將人拖入欲望的深淵,失去所有的抵抗力。


    繼而慢慢的,操縱那個人的一切,之前八魔君當中的魅魔沒有被萬俟修搞死的時候,摧魂境的魅魔,整個魔域之中誰被她看了一眼,不跟著走?


    魅魔眼睛豈是能夠亂看的!


    尤其宴春其實最開始喜歡的人,是荊陽羽這樣的形貌,尹玉宸生出了比和萬俟修鬥法的時候,還要深重的危機感。


    無論什麽樣的修士,成魔之後都沒有自持可言,以後絕不能讓這兩個人單獨接觸!


    第88章 靈合四 魔域隻有一個魔神,隻能是師尊……


    眾人休整差不多了,便相互攙扶著出了魔域。


    風沙城是這一次浩劫受到波及最大的地方。


    之前他們進來的時候風沙城之中到處覆蓋著蛛絲,現在這些蛛絲隨著人頭蛛的消亡,已經全都沒了,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風沙城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沒人了,魔修逃竄了一些現在也不知道都藏在哪兒,而這無人的空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他們難以想象人間會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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