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這一次的出巡,最終的目的地其實是大雁郡,因為他要在那裏會見王剪,並對雙方的合作敲定最終的協議,為了讓這一次的行動最大程度地守住秘密,高遠以巡視全國各地的名義出行,在外人看來,大雁郡隻不過是其中的一站而已。


    因為通濟暴亂,高遠在和林的行程足足耽擱了半個月,當政事堂的大佬們以及相應的部門高官雲集和林,開始處理善後的時候,高遠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大雁郡的行程。


    和林之行讓高遠很不愉快,也讓他意識到在大漢這個龐大的王國之內,仍然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不是上層建築搭好,就能一了百了的,實施並將這些東西落實到最基層,其實比他設計這一套程序要難得多。


    或者正如穆圖所說的那樣,最重要的一環,應當是開啟民智,讓所有的老百姓們都能知道他們擁有什麽才是最佳的途徑,遼東三郡的問題,很大程度是因為地方上,那些貪婪的礦主們利用了那些少數民族的愚昧無知。如果這些人都了解大漢王國的一係列政策,那麽這些事情,便極有可能不會發生。


    難道僅僅隻是遼東如此嗎?大漢王國其它地方就不存在,肯定不會是這樣,隻不過矛盾沒有遼東如此激化罷了。


    高遠歎了一口氣。


    馬車裏有些悶,或者是心裏也不太舒服,高遠從和林出發之後,不願意再坐他那輛舒適的馬車,而是騎在了他的戰馬紫電身上。


    “大王,那個穆圖會被判處死刑麽?”楊大傻與高遠並轡而行,聽到高遠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問道,他知道高遠心裏很不痛快。


    高遠轉頭看著楊大傻,“你覺得穆圖有罪麽?”


    楊大傻愣了一會兒,搔了搔腦袋,“大王,在我看來,那個穆圖不但無罪,而且有功,如果不是他鬧這麽一出,咱們哪裏知道這遼東有些人如此視大漢律法如無物呢?他們的心也太黑了一些,為了賺錢,當真是什麽也不管不顧了啊,那些礦主才該被千刀萬剮。”


    高遠笑了笑,“你是這樣認為的啊?”


    “大王,我說得不對嗎?”楊大傻看著高遠的樣子,不解地問道。


    “大傻,你參軍以前,是因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一怒拔刀,殺了人而逃亡的是嗎?”高遠問道。


    “是啊。一路逃到了積石郡,參了軍,才有了今天嘛。”楊大傻不好意思地道。


    “如果是現在,你會怎麽做呢?還是一怒拔刀?”高遠問道。


    楊大傻想了一會兒,“應當不會了,因為現在咱們的大漢王國律法健全,不是申訴無門,也不是我們那個時候,那些豪紳一手遮天的時候。”


    高遠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這個穆圖,並不是沒有其它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情的,但他采取了一種最為激烈的方式,這種方式或者解決問題會很快,但他對社會造成的衝擊也是極大的,他起了一個極壞的頭,如果不處理,或者在以後,很多人都會認為這是一種達到目的的最佳途徑。造成一次轟動全國的事件來引起中央的注視從而解決問題,這是不可取的。此頭一開,我大漢以後永遠寧日。”


    楊大傻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高遠。


    “大傻,你是不是覺得那個穆圖不但無罪,而且有功?或者我還該賞一個官兒讓他做做?”高遠笑道。


    楊大傻不好意地笑道:“我是這麽認為的,前兩天為這事兒還與何衛遠吵了一架呢,何衛遠認為這家夥應當交付有司治罪,我的確有些想不通。”


    “恐怕很多人都是這要想得吧?”高遠輕輕地笑了起來,“但是大傻,這一次和林暴動,死了好幾百人,那些護礦隊,那些警察,都該死嗎?”


    楊大傻頓時語塞。


    “那些人也不過是一些普通人而已,或者他們中有些人的確有罪,在這兩年的過程中協助那些黑心礦主做了一些壞事,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該死的,幾百人,便是幾百個家庭,幾百個女人沒有了丈夫,幾百個孩子沒有了父親,我們在注視那些礦工的時候,也不應該忽略了他們,這件事情,如果采取另一種方法的話,這些人,本來是不必死的。”高遠道。“我們大漢並不是投告無門的。”


    “現在我們大漢王國已經進入了一個穩定發展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秩序,穩定,而不是用激烈的手段來解決問題。”高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一次完事回到薊城之後,中樞應當做出一些反應來對全國進行一次大規模地巡查了,通濟礦之事,決不能再來一次。”


    “大王,我覺得那穆圖除了幫那些礦工之外,或者還存了其它的心思。”身後的何衛遠突然道:“雖然他說得慷慨激昂,但我總覺得那裏頭有一些別的東西。”


    “幸進?”高遠嗬嗬的笑了起來。


    “我覺得就是這樣,他這樣一搞,不是就見到了您了麽?要是換在平常,他這樣身份的人,想要見到王上,那裏有可能?或者他自以為正義在手,在您麵前慷慨激昂一番,說不定就能入了您的法眼,到時候青雲直上,豈不是比一步一步地從底層幹起更容易?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曆史之上不是沒有過的?”


    “你現在讀書倒是讀了不少了。”高遠笑道。


    “此人的確有才,但我不喜歡他。”何衛遠道。“所以我認為這樣的家夥應當重重治罪。”


    高遠沉默了片刻,“衛遠,沒有真憑實據,咱們不能下此誅心之論。不過你覺得我會是這樣的人君王嗎?如果是我們還在創業之初,還在那個混亂的時代,這個人我倒會真得用一用,但現在,我大漢已經走上了秩序之路,這樣的做事手段是不可取的,所以不管穆圖他自己是怎麽想的,你的這個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穆圖,肯定會被治罪,在荊守大法官哪裏,他的罪不會輕。”


    “那十幾個領頭的家夥呢?”何衛遠道。


    “如果讓我來猜的話,這十幾個領頭的家夥,大法官會輕判,而且嚴首輔也會對此向荊守大法官施加一定的壓力。”高遠道。


    “這是為什麽?穆圖雖然出了主意,但殺人可是這十幾個家夥領著幹的。”楊大傻有些不平地道,從高遠與何衛遠的對話之中,他聽出穆圖這家夥算是完了。


    “屁股決定腦袋,大傻,嚴首輔不僅要考慮這一次案子的公正處理,還要顧忌到後續的影響,這十幾個人能聚集起如此多的礦工,就說明他們在這些礦工那裏擁有不小的聲望,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一些少數民族,如果重處了他們,說不定會引起族群衝突,那對於遼東是極不利的。荊守大法官雖然公正無二,但他也不能不考慮到這一點的。他除了是大法官之外,還是我們大漢的高級官員呢!”


    楊大傻楞怔了半晌,搖搖頭,不再說話。


    “絕對的公平,在那裏都不會有的。”高遠聳聳肩,“我以前也一直在說,我們的責任,是讓絕大部分的人能越過越好,有人得利,自然就有人失利,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毛德旺這一次也算是倒了血黴,從曹部長現在查出來的案情來看,這家夥的確沒有參與進去,他隻不過是被那些礦主們的表現晃花了眼睛。”


    “作為一個郡守,他的瀆職無容置疑,那怕從大麵上來說,他對於和林的發展還是做出了貢獻的,但自己的治下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說他毫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隻怕也沒有將這些少數民族的死活放在眼裏。”


    “大王,他會受到什麽處置?我看首輔對他極其惱怒。”


    “關於他,我與老嚴商量了一下,準備將他調到第三軍區去,此人做事的才幹還是有的,對於民政也頗有心得,賀蘭司令官哪裏差這樣的人。降三級軍前聽用。”高遠道:“也算是給了他另一條出路,隻要他能吸取教訓,在西北好好地幹,未嚐沒有再起的一天。”


    何衛遠點了點頭,西北現在一窮二白,毛德旺去那裏,也算是有大展拳腳的時候。這一次的通濟暴亂,所涉及到的官員,議員多達上百人,而針對大王徹查的命令,隻怕隨後吉林,黑龍江兩郡還會陸陸續續有人落馬。這可算是大漢建國以來的第一大案了。


    在高遠向著大雁郡出發的時候,通濟暴亂隨著大漢周報的刊載也為全國所知曉,在全國亦引起了震動,大漢第一封疆大吏、東都護府都護孫曉因此事被調職,東都護府撤銷,遼寧郡守毛德旺被免除郡守之職,降三級調西北第三軍區軍前聽用,吉林、黑龍江兩郡郡守被處分,而在這些頂層高官被迅即處理的同時,對下一級違法犯罪者的追索才剛剛開始。


    而在薊城大議會中,勞工法正式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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