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超原來是想利用這裏特殊的地形,來好好地教訓一下征東軍的,而且,他也並不想因為這一個教訓而影響到秦軍攻擊魏國的大好局麵,當然,他的這一策略來自於秦國朝堂的示意,具體來說,便是出自於路超的恩師李儒之手。


    秦國希望試探征東軍的反應,而路超則想利用這個機會,讓高遠嚐一嚐自己的手段,先出一口惡氣。前期一切順利,征東軍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大舉進攻魏國,打得魏國喘不過氣兒來的當口,竟然提師出鳳城,五千征東軍的覆滅,讓路超認為征東軍也不過如此,在行軍,探路等大軍必備的一些行為準則之上,根本就不像是一支強軍。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這支軍隊的確還算能打,給自己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直到這一次見識了征東軍青年近衛軍的戰鬥力,見識了對方拿下金銀鋒,武陵鋒的智計,果絕以及高人一籌的戰鬥力,路超知道自己先前的認識完全是錯誤的。


    金銀鋒一戰,秦軍五千駐軍,逃下來的不過二千餘人,現在秦軍將領勾義與周玉兩個還在互相攻擊,周玉說勾義擅殺他麾下士卒激起兵變,勾義則說周玉想要投敵叛變,路超心中早有計較,說周玉想要投奔征東軍這是不可能的,周玉隻怕就是去當一個流竄的山匪,也絕不會去高遠哪裏,這事兒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問題,不應該讓秦軍與剛剛歸順而來的燕軍同時駐紮在山頭之上,也不應該存著還想試探一下周玉的心思,將他派上前線,最好的做法,則是將周玉派到對魏人的戰場上去。


    當然,路超是絕不會認錯的,而眼下,他也必須處罰這兩人其中的一個,否則權威不存,處罰誰呢?當然不可能是勾義,勾義是秦人,是自己麾下大將,而周玉隻不過是一個苟顏殘喘的降將而已,這個黑鍋當然是由他背最好了。


    “周將軍,我是絕不會相信你有投敵之心的。否則,此時你也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了。”路超的語氣很輕柔,但周玉是何許人也,這樣的臉麵,這些年,他也不知多少次在下屬麵前做過,知道路超接下來必然是語氣一轉,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降人,自然就得有降人的覺悟,周玉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但是!”果然,路超語氣一轉,“勾義將軍處決動搖決心的士卒並沒有錯,而這個決定本應當有你作出,如果你適時作出了這個決定,我相信,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了。”


    周玉沉默片刻,“末將知罪,請大將軍責罰。”


    路超搖搖頭:“周將軍,你身份特殊,我卻是無法處罰你的,隻能將你送回鹹陽,由王上親自裁決,不知周將軍有什麽想說得沒有?”


    周玉臉上露出一絲紅潮,自己身份特殊!這是路超對自己赤裸裸的羞辱,他用力地握了握拳頭,再次沉默了片刻:“沒有,一切按大將軍安排!”


    “那好。駱穀!”大帳一角之內,被稱做駱穀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大將軍請吩咐!”


    “便由你負責,送周將軍前往鹹陽吧。”路超道。


    “是!”


    “記住,在大王沒有作出裁決之前,周將軍仍是我大秦的將領,不在折辱,不得慢待。”路超特意叮嚀道。


    “末將謹記!”


    駱穀走到周玉身邊,“得罪了,周將軍!”一伸手,取下了周玉腰間的佩刀。


    周玉仰天長歎一聲,轉身向外走去,駱穀緊緊跟著他出了大帳。


    “大將軍,這等降人,根本不能信任,那些降卒,也不能再放在軍中,以我之見,不如殺了幹淨!”勾義惡狠狠地道。


    “住嘴!”路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此事若不是你處理失當,豈會惡化到這一地步,為將者,不識時務,不明下情,隻知一味以威鎮之,豈能事久,這一次是有周玉給你頂缸,下一次,難不成你還有這等運氣?再若發生這樣的事情,以我大秦律法,軍法,神仙也救你不得。”


    勾義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呐呐地道:“多謝大將軍回護。”


    路超哼了一聲:“你隨我也好幾年了,也是戰功顯赫,有大功於秦,我自然要維護你一二,但勾義,你記好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但有下一次,也不用來見我,自己抹了脖子吧。”


    “決不會,決不會。”勾義趕緊對天起誓,指天畫地,絕不會再犯。


    路超輕歎一聲,勾義是員猛將,但也僅此而已,殺心太重,是他最大的弱點。當初打下韓國時,如果說自己的名字讓韓國上層聞之膽寒,勾義在韓國,則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殺神。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自己不會讓人那麽記恨。他倒是一個替自己背黑鍋的上佳人選。


    “金銀鋒,武陵鋒相距丟失,我秦軍本土精銳損失慘重,麻沙坪峽穀守不住了,撤退吧。贏英!”路超道。


    “末將在!”


    “我們撤退,對方如果追擊,必然是以他們的東胡騎兵為主,這一次,便由你斷後,可在四方坪,茶店子等地設下伏兵,如果那些東胡人敢追來,便再狠狠地教訓他們一次。”路超吩咐道。


    “遵命!”


    “小心些,東胡人馬上功夫超群,現在征東軍又給他們配上了利器,更是遠勝往昔。”路超不得不叮嚀這位王子幾句,“萬萬不可貪功,小有收獲便須立即脫身,如果讓他們纏住,等他們的步卒追上來,那可就會出大問題,他們的臂張弩,殺傷力太大。”


    “末將明白。”嬴英點頭稱是。


    路超的撤退行動異乎尋常的順利,在他對麵的葉真,絲毫沒有派兵追擊的打算,哪怕阿固懷恩等數個東胡將領躍躍欲試,屢次請戰,葉真也搖頭不允。在場的所有將領,除了自己之外,隻怕所有人都沒有見識過秦軍以往的作戰,貿然追擊,不定會吃個什麽大虧,眼下葉真手頭兵力不足,他不願意冒這個險。路超退出了麻沙坪峽穀,在往前,便無險可守,隻能退回鳳城。自己第一步的任務已經算是完成,至於接下來要怎麽做,那得等都督的命令,不過以葉真自己的猜想,恐怕這一次都督或者要大動幹戈了。


    那霸五千人覆滅,對於葉真的中央集團軍而言,可謂是損失慘重,第一軍不複存在,孔方的第三軍亦損失不小,唯一完整的便是由步兵統領的第二軍了。青年近衛軍第一師與秦軍打了一場硬仗,雖然滅敵兩千餘人,但自己的損失卻也上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在那種情況之下,葉真不認為有其它的選擇。而東胡獨立騎兵師,至少葉真認為目前,他們還是不適合擔當大任的。


    有時候,明知硬不硬不智,卻也必須得做。


    第五天,葉真大軍陸續收複四方坪,茶店子,而高遠的軍令亦在此時抵達,展開軍令,葉真便倒吸了一口涼氣,都督這架式,好像不得了啊!青年近衛軍剩下的三個師,盡數將要馳援自己這裏,而都督可是要親自抵達,但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山南郡,馮發勇所率領的兩萬山南郡兵將會主動出擊,代郡趙勇動員代州郡兵三萬,亦將由山南郡出兵,賀蘭雄所屬東方集團軍同時出動,其麾下騎兵與賀蘭雄本人已經提前出發,東方集團軍其它部眾將由孟衝率領隨後抵近。


    “這是要與秦人大幹一場的前奏麽?”葉真有些迷惑不解,他深知目前征東府的財政困境,現在這個時候,著實不是與秦人全麵開戰的最佳時機啊。但山南郡一動,可是牽一而發動全身,山南郡出擊,打擊的可是秦人後院。當年秦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以極大的代價這才將匈奴人打殘,打爛,解決了自己的後院危機,不想最後卻是便宜了高遠,不但收複了匈奴人為己用,從此多出無數精悍的騎兵,甚至連辛辛苦苦打下的山南郡也成了高遠的戰利品,這些年來,山南郡如同秦人的背上芒刺,讓其時時不得安寧,如果說以前高遠還弱小,秦人還沒有太過於擔心的話,那現在,可就有眼中刺肉中釘的感覺了。秦人不是不想拿回山南郡,但軟的硬的都試過,山南郡卻是巍然不動,馮發勇率領的這兩萬郡兵倒是愈戰愈強。隨著征東府有意識地往山南郡遷居百姓,以前不過數千戶的山南郡,現在人口已經翻了十倍,數萬戶的人丁雖然還比不上內地一個縣治,這遷居到這裏的要麽是剽悍的匈奴人,要麽便是身強力壯的流民,匈奴人以部落為主聚居主要從事放牧,而流民則開墾荒地屯田,這些屯田寨子都是以軍事要塞的形式出現,百姓都配備武器,弓弩,與匈奴部落族民相互為援,秦人試著打了幾次,不但沒有拿下這些屯墾點,反而損失不小,隻能就此作罷,隨著時間的推移,征東府在山南郡的統治卻是愈加穩固了。


    而在這其中,最讓秦人難以忍受的,卻是以前移居山南郡的那些秦人,他們似乎更享受在征東府的治下的生活,現在居然不承認自己是秦人了,王剪派出細作去聯係這些秦人,想讓他們為秦軍提供情報,去的人卻是肉包子打狗,個個有去無回,直到最後一個機靈些的逃了回去,王剪這才明白緣由,他派去的那些人,就是被他視為同胞的人所出賣而成了馮發勇的刀下亡魂。


    這個事實讓王剪在憤怒的同時,又無比困惑,費了不少心思才終於搞清楚狀況,那些以前的秦人,現在的日子過得滋潤著呢,比起以前在秦國之時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們非常擔心秦人再度打來會讓他們回到以前那種煎熬的生活中去,所以對秦國的軍隊的痛恨,較之其它人更大。


    這讓王剪有些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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