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距離榮城十裏處,田富程的臉色陰沉得如同能滴出水來,作為大軍前鋒的朱巍在榮城吃了閉門羹,本以為事情作得天衣無縫,自己的回軍也迅速之即,哪怕有人想要告密,也不可能能躲過自己的斥候們的搜捕,往齊國的道路都已經被封死了,榮城憑什麽就能,就敢將自己的軍隊拒之門外。


    “田將軍,那個榮城縣令無禮之極,不但閉門不允我們進城,更不答應為我們提供糧草,還在城頭之上破口大罵將軍您!”想起那縣令所罵提不堪入耳的話語,朱巍臉色難看之極。


    “這個縣令罵什麽?”田富程喝問道。


    “將軍!”


    “說!”田富程厲聲道。


    “他,他罵將軍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簡直是曠古以來第一無恥之徒,他說如果將軍您但凡還有一點點羞恥之心,就應當率領大軍去攻擊征東軍,救出相爺以及那數萬齊國子民。”朱巍垂下頭,低聲道。


    “混帳!”田富程頓時暴怒,“朱巍,去,帶著你的部隊,給我攻下榮城,我倒想看看,這個吃了豹子膽的榮城縣令,到底有什麽本領,給我將他活著帶到我的麵前!”


    “遵命!”朱巍看著臉色扭曲的田富程,沒敢再說什麽,轉向便走。


    霍思危與汪沛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妙的神情,霍思危站了起來,走到田富程的麵前,道:“二公子,情況隻怕不妙,看樣子,我們離開琅琊的真實情況已經為國內所知曉了,現在不是在榮城糾纏的時候,這個榮城縣令不過芝麻大小的官兒罷了,兩個手指頭就撚滅了他,而且什麽時候不能收拾他呢?”


    田富程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霍思危,“你到底想說什麽就直說。”


    “二公子,即墨,我們現在必須馬上發兵趕到即墨,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即墨,那我們就無法按照預期的時間趕到臨淄,不拿下臨淄,二公子,那才真是不妙啊,讓大公子有時間組織起兵馬,那齊國,就會陷入曠日持久的內亂了。”霍思危大聲道。


    田富程咽了一口唾沫,霍思危的話,讓他稍稍恢複了一些理智,在屋裏轉了幾圈,轉過身來,看著霍思危,“霍將軍,便由你率部馬上趕赴即墨,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他,主力還要在這裏等一等,我必須籌集到足夠的糧草,本來以為可以在榮城能補給到足夠的糧草的,但現在看來,還要費一翻手腳。”


    霍思危點點頭,“那好,我先去,希望即墨還沒有作好準備,我們能一戰功成。”


    田富程轉頭又看向汪沛,“汪將軍,你往顧城走一趟,看看從那裏能不能得到更多的補充,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我的那位兄長,好像得到消息了,他已經有所防範了。”


    汪沛無言點頭,心中卻是有些惶恐,如果讓田遠程提前得到了消息,這數萬人的大軍,麵臨的困難隻怕要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大公子控製著中樞,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如果二公子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臨淄,抓住大公子,那前景隻怕很是不妙。


    當霍思危在數天之後抵達齊國五大重鎮之一的即墨的時候,他看到的是戒備森嚴的即墨城,而城上招展的將領,顯示著在這裏擔任著防守的是齊國國內赫赫有名的老將鄒章,此人是齊軍元老,亦是田單當年發家的老兄弟之一,田單堅定的支持者,雖然現在因為年紀過大而退出了軍伍,但在軍中的威望,仍然不容小覷。


    看到城上白發飄飄的老將鄒章,霍思危心中不由一陣陣發虛。


    “霍思危,你給我滾出來。”正當霍思危心虛的時候,城上卻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霍思危抬頭,便看到城頭之上,鄒章雙腿叉開站在城垛之上,手裏提著一柄刀,正直直地指著自己在怒喝。


    霍思危頭皮一陣發麻,緩緩縱馬上前,“鄒老將軍,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了。”


    “混帳小子!”鄒章破口大罵,“別忘了你是怎樣爬到今天的位置的,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麽著力提拔你這個白眼狼,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霍思危苦笑,雙手抱拳,“老將軍,此中情由,一言難盡,末將自有難言之隱。”


    “你有個屁的難言之隱,但凡你還有半點良心,半點忠心,馬上給我揮軍去將田富程打垮,隻要你能做到這一點,我仍然可以保你無事,榮華富貴一生。”鄒章喝道。


    霍思危緩緩搖頭,自己在田單麵前已經做了背叛者,如果田單回來,自己難逃一個死字,而就算田單回不來,大公子就能饒了自己?霍思危很清楚田遠程的性子,那與老相爺是一樣一樣的。


    “老將軍,請恕末將不能奉命!”他抬起頭來,“既然是老將軍在即墨,末將當退避三舍以示敬意,但明日再來,必將全力攻城,老將軍,告退了!”


    霍思危向城上深深地行了一禮,一撥戰馬,向後退走,他的一萬兵馬,也旋即緩緩退去。


    聽著後頭鄒章滾滾而來的痛罵之聲,霍思危臉上發熱,但卻強忍著置之不理,率軍漸漸遠去。


    看到霍思危離去,鄒章從城頭之上一躍而下,伸手一抹腦袋上的冷汗,“好險,幸虧來得是霍思危這混球,這要是換了汪沛,今兒個即墨就危險了。”


    在他身後,駐守即墨的大夫陳戴佩服的五體投地,衝著鄒章豎起了大拇指,“老將軍好威風,一語便喝退了霍思危的上萬大軍。”


    鄒章出了一口長氣,“威風個屁,你沒有看見我兩條腿都在打顫了麽?霍思危在老子還當將軍的時候,隻是一個小小的牙將,是老子一步一步將他提拔起來的,這小子打仗厲害,但人也還挺有情意,今日他退去,那是念了老子過去的一點香火之情,但這小子說到做到,明日再來,必然是全力以赴,馬上布置城防吧,明天,隻怕便會有一場血戰。”


    陳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同室相煎,真是何苦來由?”


    鄒章冷笑,“這算什麽?田富程這個狼心小子想取田相而代之,或者還有更大的野心,想要做到這一點,哪有不血流成河的道理?你沒有看到,臨淄已經血流成河了麽?”


    鄒章抵達即墨,隻不過比霍思危早了小半天而已,整個城池的城防根本就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即墨本來是齊國東北部重鎮,一向有重兵把守,可惜這裏的大軍都被田單帶走了,現在正困在遼西,隨鄒章匆匆趕來的不過隻有三千臨淄的衛戍部隊,在沒有做好城防的情況之下,霍思危如果全力發動猛攻,隻怕鄒章根本就守不住,好在兵行險招,竟然讓霍思危退走了,為即墨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霍思危在稍晚一些時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的斥候告訴了他,鄒章也剛剛抵達即墨,而且援軍隻有數千人的時候,霍思危先是一怔,接著便是大笑起來,“想不到鄒老將軍居然也學會了耍詐,他在年輕的時候,可是一個以打仗不管不顧,隻要痛快就好的將領,罷了,既然已經答應了老將軍,那便給他一天的時間,區區三千人,防守即墨這樣的大城,隻怕處處都是漏洞。”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霍思危心下已是大定,拿下即墨,田富程的軍隊便能控製住整個齊國東北部,不管臨淄那邊是怎樣的反應,這支大軍總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但稍後從主力那裏傳來的消息,卻讓霍思危的高興勁煙消雲散,朱巍拿下了榮城,生擒了那名榮城縣令,將他送到了田富程的手裏,這位田二公子,竟然親自拿著小刀,將這位縣令一刀一刀地活剮了,而送信的信使說這位縣令至死都是罵不絕口,直到田富程命人拔出了他的舌頭。


    霍思危歎了一口氣,這又何必?殺則殺矣,如此殺法,或許能震懾一批人,但隻怕負作用更多,田二公子在城府方麵,終是還差了田大公子一籌,可是自己現在還有回頭之路嗎?但願自己決定跟隨的這個人,能夠一天一天的成熟起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剛剛蒙蒙亮,霍思危的大軍再一次向即墨開進,一夜的功夫,他的軍隊之中已經多了無數的攻城器械,這些,都是昨晚臨時趕製出來的,即墨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齊國內戰拉開序幕的時候,在齊國的五都之一人莒所屬的臨沂,楚國大將屈完正皺著眉頭看著從他麵前走過的一批批軍隊,這些從楚國各地征召而來的守備軍隊,在屈完看來,完全就是一支垃圾軍隊,高強度的行軍已經淘汰了一批,現在他正在展開殘酷的訓練,淘汰率隻怕要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等到這一切完成,從各地出發趕到這裏總計超過十萬人的軍隊,了不起最多還有五萬人。


    不過也夠了!屈完在心裏道,齊國人自己馬上就要打起來了,這可真是楚國的好機會,如果能拿下臨沂,近而拿下莒,然後再趁機而動,掘得更多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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