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衛,城上城下,喊殺之聲震耳欲聾,積屍盈野,不管是征東軍還是東胡人,都已經沒有餘暇來收斂戰友的遺體,雙方打到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殺紅了眼睛,一批批的撲上城頭,一批批的倒下去,遼寧衛青磚鑲嵌的那青色的城牆,已經變成了紅色,不時有股股鮮血,順著城牆宛如泉水一般倒流下來。


    何大友另一條好腿也折了,隻能坐在地上,手裏卻仍是持著一根長矛,隻要看到有東胡人的影子冒出來,便拿槍亂戳,這些天,死在他手下的東胡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要是在臨死之前再幹翻一兩個,那可就真賺翻了。


    小七子在昨天戰死了,突上城頭的一個宮衛軍一刀捅進了他的肚子,但小七子也不含糊,肚破腸流,竟然還撲了上去抱住了這個宮衛軍,一口生生地咬斷了他的喉管,小七子就是那個在戰前叫囂著要殺死十個東胡人,賺上幾十畝永業田,再娶一個婆姨的年青漢子。


    何大友替他撫上圓睜著的大眼之時,從他的眼中看到的滿滿都是遺憾,小七子到最終也隻幹翻了五個,何大友讓城裏的軍法官將自己的戰功,轉了五個人頭到了小七子的名下,就算是他死了,何大友覺得自己也有義務替他完成這個心願,新婆姨是娶不成了,到時候讓他的老婆姨給他燒一個紙紮的女人吧。


    何大友覺得自己也肯定活不成了,東胡人發瘋了,城內的士兵已經越打越少,以他的經驗,傷亡起碼在一半以上,如果是野戰,早就沒有戰鬥力了,但現在依托著城牆,他們卻還能苦苦支撐。


    援軍,什麽時候能到呢?


    孟衝拖著大刀沿著城牆走了過來,看到躺倒在血泊中的何大友,揮手便讓一個親衛將他拖下去,“何大友,你這條老狗命還挺長嘛!”孟衝大笑,“先前隔得遠,看你忽拉一下子便沒了影子,還以為你被宰了呢!”


    “這些東胡狗想宰我還差了一點,我如果死了,也肯定是一不小心被血滑了一跟頭,自己跌死的,軍長,不要拖我下去,我就是坐在地上,也還能捅幾槍嘛!”兩個衛兵夾著何大友便往後拖,何大友疼得齜牙咧嘴,卻仍是不肯就這樣下去。


    “先去歇歇,好歹也將傷口包紮一下,這仗打完,要是兩條腿都折了,我看你怎麽辦?我可是聽說你那個匈奴婆娘年輕漂亮著呢!”孟衝擺擺手。


    “兩條腿斷了怕個球,隻要第三條腿還粗壯就好呢!”何大友掙紮了幾下發現是徒勞,便任由兩個衛兵將他拖到了角落之中。


    孟衝走到城牆邊上,倚著城牆,看著又一次退下去的東胡人,嘴角卻浮起了笑容,在他的估算之中,援軍應該快到了,宇文恪,你在河套吃了虧,想在我們這裏找回來,這一回,老子就讓你再一次夾著尾巴爬走。


    城下,宇文恪緊緊地咬著嘴唇,額頭上的皺紋,在這幾天,似乎突然多了許多,與城上的孟衝一樣,他也顯得極為憔悴,這兩天的攻擊,幾員大將輪番上陣,多次攻上城頭,但征東軍的韌勁大得驚人,一次又一次地將他們逐下了城頭,每一次,遼寧衛都似乎唾手可得,但卻總是失之交臂。


    有很多次,宇文恪都覺得遼寧衛馬上就要易手了,但下一刻,敗下陣來的總是自己的部隊。


    烏洛渾身鮮血地跑到了宇文恪的麵前,帶著哭腔道:“宇文將軍,宮衛軍不能這麽用啊,他們不是用來攻城的,他們應當在馬上殺敵,而不是用來攻打堅城,再這樣打下去,我帶來的宮衛軍,就什麽也剩不下了。”


    宇文恪盯著這位宮衛軍的將軍,冷冷地道:“誰說宮衛軍就隻能用來馬戰,你們是東胡的精神,是不敗的神話,不管是野戰,還是攻堅,你們都應當作為東胡軍人的楷模,這幾天,其它的東胡部隊損傷是你的數倍,但他們可有一句退縮?不能這樣用,嘿嘿,那該怎樣用?你教教我,你去問問征東軍,去請他們出來與你野戰,他們肯嗎?一個好的戰士,永遠也不要選擇,而隻是奮勇上前,直到將敵人殺死為止。”


    烏洛垂頭無語,他帶來的三千宮衛軍,打到現在,已經折損大半,隻剩下一千四百餘人了,但在攻堅戰中,宮衛軍的戰鬥力也的確高出其它部隊一籌,每一次東胡軍隊攻上城頭,都是由宮衛軍士兵為先導,也正因為如此,宮衛軍的損失也越來越大,先上城頭的,想要撤回來,基本上屬於妄想,多半被城頭上的敵人亂刀分屍。


    “烏洛,準備下一次攻擊吧,如果我們失敗了,不管征東軍是去榆林夾擊大王,還是直擊和林,我們東胡的氣運便要盡了,要死,就都死在這裏吧!”宇文恪大聲吼道:“你,我,還有你們,便是死,也要死在遼寧衛之下。”


    聽著宇文恪斬釘截鐵而又決絕無比的話語,所有將領盡皆凜然。


    烏洛轉身便走,手裏揮舞著他的彎刀,聲嘶力竭地道:“殺,殺光他們,打進遼寧衛,屠盡征東軍。”


    戰鼓聲聲響起,東胡人開始又一次組織起進攻,城頭之上,聽到鼓聲的守軍一個個挺身而起,撲到了城頭之上。


    “將軍,宇文將軍!”一匹快馬由遠及近,看到馬上騎士焦急的麵容,宇文恪心裏頭咯噔一下,一股不發的預感油然而生。


    騎士飛身下馬,急步走到宇文恪麵前,“將軍,斥候來報,征東軍援軍,距離遼寧衛隻有五十裏路了,是征東軍東方集團軍在盤山的部隊,師長費謙,率所部五千餘人已經急撲而至。”


    聽到騎士的話語,宇文恪身邊的將領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宇文恪臉色煞白,征東軍的援軍,比他估計的要早到了整整一天。“高車,率你部前去堵截,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將這股援軍給我再堵一天,有一天的功夫,我們一定會拿下遼寧衛。”宇文恪沉默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這是事關東胡氣運的一戰,就算是賭上全軍,他也要再賭上一把,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用這裏的數萬將士。


    “宇文將軍。”柯爾克孜遲疑了一下,“敵人的援軍既然已至,便隻怕不隻一股,如果征東軍調集了更多的部隊前來,我們隻怕已經沒有勝機了,不如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哪裏還有青山!”宇文恪狠狠地道:“我們退到哪裏去,是回和林,還是去榆林?我們拿不下遼寧衛,征東軍便能長驅直入,我們會被像趕野狗一般地趕出和林的,失去我們最後的一絲機會,進攻,進攻,拿不下遼寧衛,我先拿了你們的腦袋,再自己親自去攻城!”宇文恪拔出刀,淩空虛劈。


    “東胡命運,在此一舉,一天,不,半天,高車,你給我去堵住他們半天。”宇文恪翻身下馬,“柯爾克孜,你來押陣,我,要親自攻城。”


    “宇文將軍!”柯爾克孜吃了一驚。


    “不必說了,高車,半天。”


    “明白了,宇文將軍!”高車點點頭,轉身離去,片刻之後,數千騎兵離開了遼寧衛,向著遠方奔去。


    城頭之上,看著這一幕的孟衝心頭大喜,敵人在這個時候分兵而去,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援軍已經抵達了。


    “弟兄們,我們的援軍來了,瞧,東胡人分兵了,他們想去堵截我們的援兵,來啊,把戰鼓擂起來,軍號吹起來,戰歌唱起來,敵人要最後瘋狂一把了,頂住這最後一波進攻,勝利永遠屬於征東軍!”孟衝振臂高呼:“征東軍萬勝。”


    “萬勝!”


    “萬勝!”


    城上所有士兵,隻要還能張開嘴巴的,都瘋狂的大叫起來,被扔在牆角裏的何大友,一邊狂喊著,一邊用力地捶打著牆壁。


    盼星星,盼月亮,援軍終於來了。


    聽到城上那威武的軍歌之聲響起,率部已經走出很遠的高車回過頭來,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遼寧衛,這一刻,這座城池在他的眼中,似乎變得更加高不可攀起來。


    費謙心急如焚,自從得到遼寧衛遇襲,賀蘭雄遇險的消息之後,他立即便率領部隊拋棄了一切輜重,隻帶了必要的武器和隨身的幹糧,自盤山之中傾巢而出,但可恨的是,盤山道路曲折,多有崇山峻嶺,征東府接手時日還短,連像樣的路都沒有修一條出來,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來,戰士們隻能憑著兩條腿,翻身越嶺,日夜兼程,說實話,一路跑到現在,部隊還剩下多少戰鬥力,連費謙自己心裏都在打鼓。


    但氣可鼓不可泄,這個時候,是萬萬休息不得的,一旦停下來休息,心裏憋著的這股勁一鬆,沒有一兩天功夫,是萬萬緩不過來的。


    就算自己這支部隊打沒了,也能為遼寧衛爭取到足夠的時候,在自己的身後,更多的部隊正在狂奔而來,顏海波軍的唐一彪,距離自己不過一天的路程,一天,自己這五千人難道還扛不過來嗎?


    費謙作好了敵人前來堵截並與之展開血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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