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曉與曹天成有些暖昧的笑容之中,高遠有些無奈地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賀蘭燕對自己的好感從來不加掩飾,在居裏關已經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或者也是笑柄,可這位姑奶奶不僅沒有什麽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這麽急若風火地趕回來,豈不是又要讓士兵們看笑話了?


    對於賀蘭燕的這種不顧一切的個性,高遠除了無可奈何,還是無可奈何,換作另外一個人,他或許可以避而遠之,但賀蘭燕卻不一樣,她是自己的騎兵教頭,而騎兵的培養是自己計劃之中極為重要的一環,避無可避,除了泰然處之裝糊塗之外,他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有什麽其它的方法。


    想到這裏,便不由對賀蘭雄恨得牙癢癢的,賀蘭燕的騎術固然是極佳,但賀蘭部之中還會缺少騎術好的人麽?他明知賀蘭燕對自己有好感,卻助紂為虐的將賀蘭燕弄了過來,這不是給自己出難題是什麽?如果是一個中原女子,在自己明確拒絕之後,隻怕當即便會拂袖而去,偏生賀蘭燕不吃這一套,還明言不會放棄。


    揉著有些發疼的腦袋仁,高遠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不出自己所料,外麵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睜大眼睛,盯著那匹正風馳電摯般穿過居裏關關門的戰馬。


    戰馬之上,賀蘭燕那一根根精心編織的細小發辮在風中飛揚,大紅的披風高高飄起,暈紅的臉龐之上滿是興奮之色。


    “高遠!”戰馬穿過關門,賀蘭燕一眼便看到了正從屋內走出來的高遠,她揚起馬鞭,大聲叫了起來。


    一個月沒有見到這位火辣辣的姑娘,此時驟然看到她活色生香地出現在自己麵前,高遠的心也禁不住跳了幾下,揚起手,向著她揮了幾下,她與葉菁兒似乎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靜雅靦腆,一個熱情似火。


    戰馬衝著高遠直奔而來,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校場之上,所有看著這一幕的士兵們都是忍不住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呼,因為此時,賀蘭燕離高遠已經太近了,便連緊跟著高遠而出的孫曉,這一下子也被嚇呆了,整個身子一下子便繃緊了,腿下蓄力,下一刻他便會如同獵豹一般衝出去。


    整個校場之上,在第一聲啊聲剛剛落下,第二聲便又緊接著噴勃而出,戰馬在離著高遠尚有一步遠的地方,長嘶聲中,人立而起,原地旋了整整一圈,這才將前衝的力道消去,馬上的賀蘭燕一手勒著馬韁,一手提著馬鞭,屁股已經離開了馬鞍,一雙精巧的小鹿比靴子蹬著馬蹬,就靠著這三點的力量懸立在馬背之上。


    高遠似乎沒有看到勢若奔雷而來的戰馬,他站在那裏,卻也沒動一下,眼神平靜如常。


    士兵們的第二聲驚呼,一是感歎於賀蘭燕的馬術高超,這樣的速度,說停就停,當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二來卻是震驚於他們的縣尉這份鎮定,隻要是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退避閃讓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高遠卻是紋絲未動,單是這份鎮定與判斷,就足以讓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


    其實高遠遠沒有這些士兵們心中所想的那樣毫無懼意,他這樣做,基於兩樣,一是對於賀蘭燕的判斷,她不會傷害自己,她的騎術的確極佳,如果沒有把握,她絕不會這樣做,二來就是要在士兵麵前保持一個形象了,要是自己被嚇得狼狽後退,豈不有損於自己的高大上的形象?當然,第二條是基於第一條的原因,如果此刻衝來的是步兵,高遠鐵定是閃得遠遠的了,步兵可沒這份兒功夫。


    “高遠,我想死你了!”賀蘭燕清脆之極,如出穀黃蔦,隻是聲音太大了一些,顯然是有些過於興奮了,以至於整個校場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士兵在呼到這一句話之後,立刻便低下了頭,轉過了身,裝模作樣地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隻不過那一雙雙偷摸著斜睨過來的眼睛,暴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孫曉緊崩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下來,拄著拐在他身後的曹天成甚至聽到了他身上骨節因為放鬆而傳來的劈啪聲響。


    “這麽緊張幹什麽?這個丫頭如此在乎高縣尉,怎麽會傷害縣尉大人?瞧縣尉大人那架式,是吃定了這丫頭!”曹天成笑道。


    “這個番婆子喜怒無常,誰知道她心裏是怎樣想的,剛剛難道不嚇人啊!”孫曉哼了一聲。


    “你這是關心則亂,仔細想一想,便懂了。”


    “這樣的當口,那有時間去想!”孫曉回頭看了一眼曹天成,揉了揉拳頭。


    先前怒馬狂奔,高遠紋絲未動,此刻看到賀蘭燕的架式,他卻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隨著戰馬一對前蹄落下,濺起陣陣灰塵,賀蘭燕已是棄了馬鞭,雙手箕張,看她那意思,竟然有飛身撲到高遠懷裏的意思,現在自己已經很尷尬了,如果再來個軟玉溫香摟個滿懷,風言風語必然四散傳開,要是傳到葉菁兒的耳朵裏,那可就大大不妙。


    賀蘭燕敏捷地跳下馬來,看著對麵的男人,“高遠,你想我了麽?”


    高遠摸了摸鼻子,這可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有點兩頭堵,“想,怎麽不想,不但想你,也想這裏每一個兄弟啊。”他嗬嗬地笑了起來。


    賀蘭燕哼了一聲,“狡滑,答所非問。”


    高遠幹咳了一聲,“燕子,你可黑多了。”


    聽到高遠的話,賀蘭燕有些緊張地摸了摸臉龐,片刻之後又有些沮喪,“我已經很小心了,每天都用絲巾裹著臉,但還是給曬黑了,高遠,你不在的時候,我去了扶風城,偷偷地去瞧了葉菁兒,真白,我也想這麽白,隻不過我要替你訓練騎兵,每天騎著馬在烈日之下跑來跑去,怎麽可能有她那麽白!”


    聽著賀蘭燕委屈的聲音,看著她有些沮喪的麵容,高遠心中一動,忽略了她去扶風城偷瞧葉菁兒的事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燕子,謝謝你了,為了我的事,讓你受累了,黑不要緊,瞧著不是更健康麽?瞧你現在這膚色,多提神啊。”


    “真得嗎,你真喜歡這膚色麽?”撫摸著臉龐,賀蘭燕又驚又喜地道:“這麽說,以後我也不用用絲巾裹著臉了,這天氣,裹著當真不舒服,看葉菁兒那皮膚,我還當你隻喜歡膚白的女孩呢?”


    賀蘭燕的語氣讓高遠有些心驚,看這模樣,這丫頭當真是有些陷進去了,這對於自己可不大妙。


    “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賀蘭燕伸出手去,極自然地挽住了高遠的手臂,仰著臉,倒似一個鄰家小妹妹看著喜歡的大哥哥一般,“這些都是好東西,好多我都沒有見過,步兵說,為了買這些東西,你在遼西城裏轉了好幾天,遼西城一定很大,以後你能帶我去嗎?”


    “你為我的事情這麽辛苦,我當然得感謝你!”高遠笑道。


    賀蘭燕狡纈地一笑,她的歡喜不是因為高遠給她買了禮物,而是在她的百般盤問之下,步兵告訴了她,高遠送給葉菁兒的禮物與自己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一式兩份,她與葉菁兒一人一份,這在賀蘭燕看來,不諦是一場不小的勝利,為此,她興奮得一夜都沒有睡好覺。


    原來自己在高遠的心中不是沒有份量的。


    “你給了我禮物,我當然也得送你一份禮物!”賀蘭燕看著高遠,高興地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幫我訓練騎兵,已經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哪裏還能要你的禮物!”高遠趕緊連連搖頭。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所以我送你的禮物,就是你的騎兵啊!”賀蘭燕開心地笑了起來,她一躍上馬,穩穩地坐在了馬鞍之上,側轉身子,伸出手來,“上來!”


    “啊?”高遠吃了一驚,看著賀蘭燕。


    “你不想看看我送你的禮物嗎?”賀蘭燕一彎腰,拉住了高遠的手臂,用勁一扯,“上來吧,我帶你去看這份禮物,保管會讓你吃一驚的。”


    被賀蘭燕用力一拉,再加上高遠也實在想去看看,近一個月不見,自己的騎兵在賀蘭燕的調教之下,當底有多少長進,高遠便借著這一拉之力,坐到了賀蘭燕的背後,隨著清脆的鞭響,戰馬揚蹄,向著居裏關外奔去。


    兩人揚蹄遠去,孫曉與曹天成這才走了出來,看著那愈去愈遠的背影,孫曉蹇眉道:“老曹,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妙啊!”


    “有什麽不妙?”曹天成嘻嘻一笑。


    “明知故問,賀蘭燕這丫頭太瘋狂了,咱們縣尉這麽年輕,我瞧著,總有一天,咱們縣尉逃脫不了這個番婆子的魔爪。”孫曉低聲道。


    “誰是魔爪還不一定呢!”曹天成低笑道:“再說了,咱們縣尉是什麽人啊,還用得著你操心,當真是鹹吃蘿卜操淡心,你是不是早上吃多了,要是吃飽了撐的慌呢,就去蹲茅房吧,別跟我麵前磨磨唧唧地!”


    孫曉大怒,“當真是夏蟲不可與之言冰,懶得與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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