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玉師兄,你不在的時候,有好些講習會上的東西我都沒聽懂,你能不能再給我說說?”


    “山玉師兄,我先前用的術法總有問題,師父讓我來向你請教……”


    霧心站在窗邊,往道室裏麵看。


    這是限內門弟子參與的講習會,道室不大,大約隻能容二三十人,來的弟子也不太多,約莫十四五六人的樣子。


    隻見守山玉被數名弟子包圍。


    午後暖光之下,守山玉對其他弟子淺淺而笑,好像很眷戀眼前的時光。


    將掌事令交還給師弟之後,他大約終於有時間去沐浴更衣了,眼下已然換了身幹淨衣裳,雖眼底仍有數夜未眠的疲倦之色,但比起清晨時,現下已然清爽了許多。


    大家一口一個山玉師兄,對他關懷備至,十分信賴。


    霧心看得出內門弟子對他都很友好,還有一些相對年輕的小弟子舉著書冊問他問題,將他當作兄長一般。


    守山玉明明自己才剛追了魔修回到仙門中,理應十分疲憊,但他對同門弟子沒有任何不耐,反而將他們舉到他麵前的筆記接過,對上麵的問題一一細致解答。


    霧心在道室外看了片刻,便走進去。


    滿屋子都是內門弟子,隻有霧心一人是生麵孔,覺察到有外人進來,大家自然都看向她。


    清光門中也並非人人都能認出霧心,一名女弟子見霧心這個生人踏入,誤以為她是看錯名錄的外門弟子,便開口阻攔道:“不好意思,這位師妹,下一場講習是限內門弟子聽習的,沒有通過內門弟子考核之人,即使旁聽也聽不懂,請……”


    “等等!”


    這時,守山玉同樣看見了霧心。


    見霧心才到清光門一日,這麽快就來聽講習會了,守山玉略顯意外。


    不過,不等女弟子說完,他連忙打斷對方,向同門解釋道:“這位不是誤闖的外門弟子,而是花醉穀來的霧心師姐!昨日師父已經為她批了內門弟子令牌,想來師姐也是來聽習的。”


    說著,守山玉將手中的課記還到小弟子手上,上前一步,一抱拳,率先向霧心行了一禮道:“見過霧心師姐!”


    聽到守山玉報出霧心的名字,道室中氛圍驀地一變,眾人都驚訝地看向霧心——


    “這位便是花醉穀的……?”


    “聽說正是千州上君門下的霧心仙子殺掉了魔尊!”


    “這麽說來,她難不成就是少主一直……的那個人?”


    “聽師兄師姐說,十五年前,她曾經……”


    霧心上一回來清光門,已然是十五年前了。


    她那年才十四歲,外貌尚不成熟,經曆過成長的關鍵時期後,大約變化不小。


    此刻,經守山玉一提,立即有些相對年長的內門弟子一副想起來的樣子,還有些人恍然大悟,望著霧心的眼神,又敬又畏。


    顯然,這些內門弟子,無論見沒見過她、認不認得出來,至少全都知道她的名字。


    自從來到清光門後,霧心感覺自己好像總被人用種種目光盯著看,現在她已經見怪不怪了,也無意再去探究。


    不少人仰視她的視線中,帶著明顯的仰慕之意。


    經過昨日,霧心大致能猜得到,多半不是因為她製服了魔尊,就是因為知道她當年在清光門中參加弟子大比的事。


    這兩件事,一件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另一件純粹是偶然。


    而且那個魔尊實際上沒有其他人想象中那麽強,很容易就抓出來了,換其他人估計也行,實在算不了什麽。


    現在他們如此尊敬她,倒讓霧心有種在路上白撿了一隻老虎、就被百姓當作打虎英雄的心虛感。


    霧心對周圍投來的崇敬視線,受之有愧,但她難以開口解釋。


    她隻問道:“道室中有固定座位嗎?還是有空位就可以隨便坐?”


    霧心初來乍到,其實並沒有指定問誰。


    但守山玉很快反應過來,這個道室中並沒有其他霧心認識的人,唯有他,還算早上有過幾句話之緣。


    守山玉平日裏做慣掌事弟子,處理師弟師妹的各種求助從容不迫,如今對霧心亦是如此。


    他想了一下,問:“霧心師姐是隻想隨意旁聽,還是盡可能將仙長講的話都聽懂、記下來?”


    霧心道:“後者。”


    “那霧心師姐坐這裏吧。”


    說著,守山玉匆忙地將他旁邊的位置收拾了出來。


    道室中列的是一排排的長桌,一條桌子足以坐兩到三個人。


    守山玉坐的是最靠前且正中間的位置。


    在此之前,沒有人與他同坐,他便將自己的東西放了滿桌。如今霧心說想找個可以好好聽習的位置,他便將自己旁邊的位置收拾了出來。


    霧心見狀,並未推辭,就到守山玉身旁落座。


    等坐下後,因為道室內人並不多,且都是內門弟子,守山玉又將裏麵的人都為她介紹了一下。


    霧心對其他人不甚在意,名字和臉都左耳進右耳出,回過頭根本對不上。


    不過,她倒是注意到早晨那一高一矮兩個弟子也在道室中。


    他們早上談到師弟的言語並不客氣,但似乎這種態度並未牽連到霧心。在得知霧心的名字後,他們的眼神也立即變得相當尊敬,甚至比之旁人,敬意更多三分。


    霧心自然也沒記住他們的名字,不過幸好這兩個人特征明顯,她便在心裏給他們起了代稱,分別叫小高和小矮。


    介紹過一圈後,守山玉待她仍十分敬重客氣,道:“師姐初來清光門,若是對講習會有什麽不熟悉,或者座位方麵需要調整的地方,可以再和我說。”


    霧心應道:“好。”


    *


    起初,霧心對守山玉其人並不熟悉。


    不過半個多月後,因為兩人時常在講習會上碰到,麵對麵打招呼多了以後,倒也有了點頭之交。


    守山玉是個對自我要求相當高的人。


    他平常與內外門弟子說話都相當溫和,霧心不止一次聽到有人評價他令人“如沐春風”。


    但一旦講習開始,守山玉就會立即氣質全變,像換了個人。


    他氣場凝重,眉頭緊鎖,隻有扣緊毛筆的右手揮墨如雨。


    從頭到尾,他不會說一句話,不會笑,甚至不會有片刻的分神。


    他就像一隻盯緊獵物的老虎,處在精力最為集中、蓄勢待發的狀態之下,身上的凶煞之氣令人不敢打擾。


    這二十天來,霧心逐漸熟悉了清光門講習會的流程,也漸漸生出興趣來。


    除了她必定會聽的心修講習,偶爾有感興趣的術法或者技巧類講習,她也會去聽一下。


    不過,霧心很快發現,無論她在什麽時間、聽什麽講習,幾乎都會碰到守山玉。


    隻要是能學到東西的地方,他都會出現在那裏。


    有一回,霧心在講習會上遇到了知命和知理。


    這對龍鳳兄妹見到她相當高興,熱情地邀請她一起去後排邊聽講習邊打瞌睡。


    聽到霧心的經曆後,知理當即笑道:“這是一定的啊!”


    她說:“山玉師兄幾乎所有講習都會去聽的。


    “我與哥哥拜入仙門得晚,知道得不算很多,但聽其他師兄師姐說,山玉師兄從小就這般,是所有人中最刻苦的。如果你落了什麽課,去問他,一定能借到筆記。


    “另外,山玉師兄但凡師父考校,也必定能奪得頭籌。


    “文修武試他都很強,和其他弟子比試從來沒有輸過。在清光門中,可能隻有少主可以贏山玉師兄吧。”


    說著,知理壓低身體,又輕快地指了指坐在最前頭守山玉的後背。


    “師姐應該也發現了吧?山玉師兄每次都會坐在第一排正中間。”


    “時間長了,大家都主動將那個位置留給他,算是山玉師兄的專有座了。”


    “反正我們大多數人也不想坐得那麽靠前,那個位子還在仙長眼皮底下,萬一被哪個仙長點到名字問問題答不上來可就丟大臉了。有山玉師兄在那裏頂著正好。”


    知命知理說到這裏,相視地嘻嘻一笑,顯然兄妹所見略同。


    霧心了然。


    不過聽知命知理這樣說,她又有些好奇:“師弟他不來聽講習會嗎?”


    霧心原本隻是隨口一問,知命知理還沒回答,旁邊倒是有人“嗤”了一聲。


    小高和小矮也是內門弟子,今日恰巧坐在知命知理旁邊,似乎聽他們三人聊天已經有一會兒了。


    知命知理誇讚守山玉的時候,二人也是一副佩服的樣子,但一聽到霧心問到師弟,小矮一臉別扭,小高則是嘲諷。


    “少主這樣的大人物,怎麽可能和我們凡夫俗子一樣來聽講習會?”


    小高陰陽怪氣地道。


    “少主大好的天資,八歲便看完了上千本修經典籍,絕大多數術法瞧一遍就能模仿。講習會對他來說太過簡單,實在沒什麽學頭。像他那般的天才,自然要好生養在家裏,由仙長們親自悉心教導,才配得上他那千年難遇的好天賦。”


    第56章


    霧心本在與知命知理說話,談論守山玉時相安無事,但當知命知理順口一提“也許隻有少主能贏山玉師兄”時,小高小矮的臉色就嫌棄起來。


    此刻他們方一開口,饒是霧心也能聽出兩人話裏夾槍帶棒,表麵上在說師弟的天賦出眾,實際卻帶著譏誚之意。


    不過……


    霧心稍稍走神了一瞬。


    她想,絕大多數術法瞧一遍就能模仿,很難嗎?


    她記得在花醉穀學劍術時,師弟並不比她快。


    霧心轉念一想,許是劍術與清光門用的術法不同,師弟既然在清光門出生,想必是清光門的術法更合他口味,學得才能更快一些吧。


    霧心並未太將兩人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師弟終究是花醉穀的弟子,而霧心則是花醉穀的大師姐。


    師弟畢竟是她的師弟,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到小高和小矮對師弟表露出意見了,於情於理,她都該表露些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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