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做買賣的地方。”賀離恨看她,“你聽到什麽了?”


    梅問情無所不通,諸族語言沒有難倒她的。


    她將自己之前所聽到的話複述一遍,又道:“想要尋找陰羅道人,這倒是個方法,隻不過我們一找上她,恐怕按照丹蚩樓的規矩,她也就立刻知道我們的位置了。”


    “若她能找上門來,還剩了我一番力氣。”


    兩人短暫商議過後,賀離恨驅使魔物沿著道路行走,很快便見到指路的碑石,在日暮時分抵達丹蚩樓所在的坊市之內。


    坊市內邪修遍地,相互猜疑,所以大多蒙麵以對。剛到此處,便見到坊市內一追一逃,兩人鬥法,其中之一授首當場,十分慘烈。


    賀離恨牽了一下她的手,皺眉想要辯解,可想了想,覺得日後也是要坦白的,也無從給羅睺魔府說什麽好話,隻是道:“別看。”


    梅問情適應良好,反過來逗他:“我什麽沒見過?除了沒親眼見過男人生孩子,這點小場麵算什麽。”


    “你還想親眼看這種事?”


    “咳,我就是這麽一說……”


    兩人交談之聲非常低微,如同竊竊私語,氣息拂過麵紗,在撲落耳畔,令人心旌搖曳,神思蔓延,不等梅問情澄清表明自己,身下的妖物便停住了。


    麵前就是丹蚩樓。


    荒野大山,丹蚩樓懸浮其上,修築得風格獨特,頗有野性,四遭空中停了許多飛劍、妖獸,地上也有不少修士進出,大多並非人族。


    賀離恨朝她伸出手,他這柔弱的好姐姐便牽住對方,仿佛並無修為似的。兩人進入其中,路過琳琅滿目的魔物契約、心法武器,其中甚至還有偷來的大宗門根本心法,隻不過是殘篇。


    “怪不得那些人聞羅睺魔府之名,便翻臉色變,任誰家的不傳之秘讓偷了出來公開售賣,也麵上無光啊。”


    梅問情一邊觀賞一邊評價,語帶笑意,賀離恨看了她一眼,怕她對魔修印象變差,道:“都是雙方有所仇怨,才拿這個法子來惡心那些大宗門的。”


    “想法挺好。”她居然點頭讚歎,兩人一路上樓,到了三樓之內便有被驅使著的修士接引,因為登上三樓的人,大多是探尋情報、尋覓仇家的。


    三樓內便是一個個密室分割開來,兩人進入其中一間,將門口的牌子翻轉過來,以示有人在其中。


    密室內燈火幽微,一個人影枯坐其中,罩著寬大的袍子,辨不清男女,桌案上有一本厚厚的卷宗。


    人影抬起頭,視線默默無聞地在兩人身上掃過,聲音經過扭曲、難以辨認:“請坐。”


    按照丹蚩樓的規矩,是要先付谘詢費用的,這一點刻在門口的木牌之上。賀離恨剛將神識探入儲物法器,就見到身畔的梅問情從容掏出一塊昂貴的靈石玉精,叮地一聲放在桌上。


    賀離恨:“……”


    她怎麽這麽有錢。


    不是說好道門正宗都兩袖清風的麽?沒聽說那個什麽無定觀是富裕的宗門,據說觀主也才剛剛抵達元嬰,這實力放眼修真界,著實不夠看。


    賀離恨心思轉了又轉,還是覺得她貧窮一點好,這樣依靠他的地方也能更多……就算日後坦白身份、強行留她在身邊,也算是多了幾分底氣。


    “兩位所詢何人?”


    賀離恨:“金丹境,陰羅道人。”


    兜帽之下沉默一瞬,掩藏在寬大袍子下的這位凝視著麵前之人,忽然道:“這位道人是本樓的客座長老。”


    “嗯?”梅問情本不打算出聲,聽到這裏才來了興趣,“所以受到你們的保護,不肯告訴我,是麽?”


    兜帽下笑了幾聲:“怎麽會,她現下就在樓內,隻要幾位往下走五層,就能遇到。”


    這裏是三樓,地下二層是樓內的牢獄,關押著諸多惹怒丹蚩樓的“罪犯”。


    “隻不過你們兩人……這位娘子若無修為,還是不要前去了吧。”此人道,“水牢內可容納不了嬌滴滴吃軟飯的女人。”


    梅問情先是點點頭,然後覺得按照常理自己這時候應該生氣,演技生疏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是他的好姐姐,我們可不是那種關係。”


    “好姐姐”這三個字講得千回百轉的。


    兜帽底下的人似乎神情僵硬了一下,又道:“世上有很多不可言談之事,都以虛名相稱、掩人耳目。娘子還是聽在下的吧,留在屋裏喝喝茶、聊聊天,不過一時三刻,你家這位魔修弟弟,說不定就能斬下邪道榜排名一百零二的那位陰羅道人了。”


    邪道榜,一個為邪修魔門製作的無趣榜單,記錄的排名也隻能激勵這些好殺之輩。


    梅問情正要拒絕,麵前之人居然抬起手,將兜帽卸除,露出滿頭白發和銀眸粉唇的容貌,她話語一頓,忽地改變主意,安穩地坐了下來。


    賀離恨拉了一下她的手,覺得這地方並不比他身邊安全:“梅姐姐……”


    梅問情反握住他,低語道:“我在這看著,不讓她把你的消息轉而告訴陰羅道人,方便你動手。”


    賀離恨遲疑地看著她,總覺得這不是主要目的。


    “以賀郎的本事,肯定手到擒來,易如反掌。”梅問情對他有信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又不是真的柔弱不能自理。”


    她安慰似的親了親對方臉頰,賀離恨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梭巡片刻,才肯答應下來:“那你等我。”


    梅問情認真點頭。


    她目送賀離恨離開密室,轉過頭看向麵前之人,白發銀眸的青年女子臉色僵滯,似是被兩人的互動震驚了個夠嗆,支吾道:“您……怎麽在這兒?”


    “這話我倒要問你。”梅問情抬眸瞥她一眼,“裝神弄鬼的。”


    雲雪鳳道:“您不是為了燭龍而來?”


    “燭什麽龍?”梅問情蹙眉道,“聽都沒聽說過。”


    雲雪鳳的真身乃是一隻雪白的大鳳凰,是陰陽天宮的守宮靈獸,也是當世妖修中輩分最高的幾位之一,現今已在化神期,如果跟全盛時期的賀離恨交手,不知誰勝誰負。隻是自從梅問情離開陰陽天宮後,那座雲中殿宇便人丁寥落。


    除了靈獸之一的雲鯤、和兩尾功德錦鯉尚在看守,其餘靈獸都散布各界,或是隱世修行,或是鎮守一方,大多一心向道,很少與人動手。


    雲雪鳳倒沒有天女魁那麽激動,她隻是還未從這“成雙成對”的一幕中回過神來,喃喃道:“您在外遊曆,就是為了溫香軟玉……”


    梅問情冷酷嚴肅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兒。


    雲雪鳳捂住額頭,止住話語,解釋道:“羅睺魔府裏有燭龍蛋從岩漿內蘇醒,我聽聞此事,才趕來處理,燭龍血脈稀少特殊,屬於妖族頂尖一流,說不定能孵出個童養夫來。”


    “噢……那你光明正大就好了,何必在這裏。”


    雲雪鳳哀怨道:“我臨行之前起了一卦,說此處能遇到貴人,卻想不到是您呀!”


    梅問情淡定喝茶,算了算時辰,道:“煮起來一爐酒,片刻之後,我家郎君必斬那邪修首級而回。”


    雲雪鳳依言設爐,心中卻不相信那小郎君真有這麽厲害,隻覺得是梅先生情人眼裏出西施,誇大其詞。


    酒爐翻沸,雲雪鳳按捺不住:“先生可知道此樓的來曆。”


    梅問情:“你說。”


    “丹蚩樓背後之人,是前任魔尊賀離恨的舊部,被尊稱為血海魔君,在邪道榜上排名第二十……”


    梅問情抬起頭,指腹碾轉著杯盞,忽然打斷她:“你說,前任魔尊……叫什麽?”


    “賀離恨啊。”


    梅問情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雲雪鳳被盯得頭皮發麻,小心翼翼道:“怎麽了?他、他惹過您麽?”


    不對,要是惹怒了梅先生,根本無需正道各掌門聯手圍剿,才能除掉此患啊。


    “他死了多久?”


    雲雪鳳咽了口唾沫,覺得事情不大對:“四年多了。”


    她緊張地看著對方,見到一貫隨和的梅問情放下茶杯,唇邊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


    水牢。


    陰羅道人烏婷,丹蚩樓的客座長老,邪道榜排名第一百零二。


    但在一片冰冷寒潭之內,烏婷卻並沒有感覺到心神鎮靜,反而愈發心煩意亂、躁鬱不安。


    她望向水牢四周的鎖鏈,鎖鏈掛著的牢獄沉在水中,裏麵的囚禁者有正道修士、也有放肆的妖魔,而她則負責這段時間的戍守。


    她雖做過不少出格之事,但背靠丹蚩樓,有情報組織通風報信,從來都是一擊不中、遠遁千裏,活到現在,倒也順風順水。


    但今日的氣氛仿佛跟平素不同。


    她站在寒潭的石岸邊徘徊,身後的石門響起向兩側移動的聲音,烏婷頭也沒回,撫摸著手中的軟鞭:“膳食靈茶就放在那兒吧。”


    沒有回應。


    不是樓內的侍奴。


    烏婷心中警鈴大作,猛地回頭,迎麵被一雙殺機畢現的眼眸盯上。她心跳加快,瞬間膽喪魂飛,手中法器下意識一甩,與刀鋒交錯刹那,纏繞其上,隨即斷裂!


    “你是何人?為什麽沒有人通知我?!”


    一柄出鞘之刃,魔氣纏繞、具備吞噬之能的蛇刀顯出鋒芒,明明能感覺到是相同的境界,但在他的刀鋒之下,卻讓人提不起絲毫對戰的能力,隻有逃!快逃!


    生存的念頭占據上風,烏婷飛速急退,將儲物法器內的諸多收藏、法器,一一招呼上去,隨後身法一動,霎時化作遁光,一力衝出石門。


    丹蚩樓背叛了她!烏婷咬牙想道。


    然而那些多年收藏的法器,在天下頂峰之刀麵前,也不過是一觸即碎的紙片,不消片刻便化為飛灰。


    賀離恨站在原地,回頭望向飛馳而去的遁光,他抬起手,虛握成爪,掌心所對之處,便浮現出無數天魔虛影,成百上千的天魔契約紋從空氣中浮現,扭曲的囈語、低喃,瘋狂的大笑、幾乎造成精神汙染的恐怖嚎叫,瞬息間出現在烏婷的腦海中。


    暗域天魔!


    怎麽會有魔修手下能容納這麽多暗域天魔,這群天魔不是高傲得很麽?!尋常金丹連見一麵都難,居然會臣服在一個男人手中?!


    烏婷思緒漸失,那道遁光也被天魔虛影裹挾著跌落下來,倒在石岸的地麵上。


    四周沉在水中的鎖鏈胡亂掙動,似乎此刻所有囚禁水牢的妖魔修士,都在親眼目睹著這一幕。


    賀離恨單手揪住她的後衣領,將陰羅道人的臉摁入水中,見到水泡上浮時才提起,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好久不見。”


    “咳咳咳……我根本沒見過你,郎君饒命,郎君饒了我吧,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唔嗚嗚……”


    賀離恨再次將她摁進水裏。


    水泡破碎,涼意滲透每一根發絲,烏婷驚恐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過這麽一位恐怖的魔修。


    “三年前,你手裏有一個叫做世外靈國的封印物。”他淡淡道,“在人間交戰之地,你用這個封印物設計保家仙胡家、人族的城池、塑造血肉怪物,供你修行。”


    烏婷瞳孔放大,麵色慘白:“你是、你是玄霄找來殺我的嗎?我那時已經脫離了對封印物的掌控,根本不知道它幹了些什麽啊!”


    賀離恨扣著她的咽喉,劍眉輕微地挑了一下,低聲道:“好,那我告訴你,你傷了我的妻主。”


    陰羅道人麵露不甘,最後掙紮道:“那不是我的錯!你要是殺了我,整個魔域都會追殺你的……對、對,這座樓的主人是血海魔君,那可是魔尊的……”


    喀嚓。


    她的喉骨傳來骨裂聲。


    此刻的賀離恨跟在梅問情麵前時簡直如同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殘酷暴戾,一身殺氣,幾乎不會被外物所動,語調無波無瀾地道:“多謝你告知我,我會讓他請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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