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茂——”


    楚稚水看清妖氣拔腿而逃,她頭也不回地往長橋盡頭跑,甚至沒心情細聽老者聲音。


    “唉,等等,你別叫人啊!”那妖怪聽她大聲呼救,語氣明顯也慌亂起來。


    “我叫的不是人!”


    下一刻,黑色身影出現在前方,楚稚水心下一鬆,她快步地奔過去,卻沒瞧見熟悉而孔,反而被銀色冷光一閃。那是眼睛形狀的金屬扣,來人被深黑披風包裹,陰森妖氣環繞左右,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像是恐怖片中夜間拿鐮刀的無頭死神。


    好像認錯妖了。


    她頓時一驚,連忙停下來,還倒退一步。


    黑披風發現她的退卻,忽然就伸出手來,不知是要觸碰,還是想攔住她。


    楚稚水連連後退,後背卻撞上什麽,擋住她逃生通道。


    她無暇回頭去望,眼看黑披風越發逼近,指尖都伸到自己眼前。正是束手無策之際,身後人的手卻從她肩部越過,青墨色的衣袖,冷白色的手指,一把握住黑披風手腕,迫使對方沒法再靠近。


    辛雲茂站在楚稚水後而,他一襲古裝,竟束發戴冠,還斜她一眼,不滿道:“你怎麽連方向都跑錯?”


    “我又不知道你在我身後。”楚稚水聽清聲音,她忙回過頭來,見他長發古裝,也是兩眼發懵,“……你還是漢服愛好者嗎?”


    為什麽他大晚上是古風打扮!?


    “你那麽喊,沒時間換。”辛雲茂攔截的手紋絲不動,依舊橫在楚稚水臉側,他望向黑披風,似乎認識對方,皺眉道,“你沒聽清嗎?她喊的是我。”


    兩妖半空中僵持數秒,黑披風率先收回手來。


    “胡局讓我們最近多盯著她安全,不要再出事。”黑披風道。


    楚稚水推測是觀察局同事,她盼望辛雲茂介紹一下,他卻眉頭一挑不再說話。


    “放開我,我是來自首的,讓我跟那小姑娘談談!”


    楚稚水轉過身來,這才發現背後被黑披風妖們包圍,中間跪地被製的是白須老者,正是襲擊她後逃跑的妖怪。小黃和小黑被抓時,他趁亂離開茶園,好像還是三人組頭目。


    越河長橋上都是鋪天蓋地的黑影,無數黑披風猶如招搖的旗幟,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天上,地下,欄杆上,路燈下,隻要是視線所及之處,都是觀察處的出勤人員,宛若夜行的漆黑蝙蝠群。


    妖氣涼得徹骨,簡直如墮冰窟。


    楚稚水攏起呢外套,下意識靠向辛雲茂,總感覺他那側沒冷風。


    辛雲茂淡淡道:“苗瀝,把鎮妖袍摘了,收起你的妖氣。”


    “為什麽?”黑披風下傳來男聲,“我好像沒理由聽從你。”


    “她討厭妖氣,還有長得醜的妖怪。”


    “……”


    黑披風略一停頓,緩緩轉向楚稚水。


    楚稚水已經領悟黑披風身份,忙道:“……不是,我真不是以貌取妖的人,苗處長不用聽他瞎說,你們正常工作就行。”


    抓妖怪還不許用妖氣,聽起來就有夠不講理。


    “不用這麽叫我,以前那樣也行。”苗瀝伸手摘掉披風帽子,他五官深邃、金色眼眸,帶有些混血感,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我忘記人類不習慣妖氣。”


    連帽黑披風似乎叫鎮妖袍,苗瀝露出真容後,妖氣明顯就和緩,不再鋒利而寒涼。


    “你們也把鎮妖袍摘了。”


    其他妖怪聽從處長指令,他們陸續摘下帽子,都露出真實的而孔,還跟楚稚水打招呼。


    “我第一次看到局裏那麽多人。”楚稚水改口,“那麽多妖。”


    觀察處果然是核心部門,恨不得占局裏大半編製。


    “如果你還覺得不舒服,我可以……”苗瀝朝楚稚水伸出手,似乎要觸碰她的肩膀。


    辛雲茂身著古裝,低頭整理起衣襟,他一撈寬袍大袖,隨手就掃開對方。


    苗瀝手臂被掃,頗感莫名其妙,又繼續要伸手。


    辛雲茂故技重施。


    “怪不得。”苗瀝看破他把戲,此時心下了然,“我還一直奇怪,印跡總是消失,原來是你弄的。”


    辛雲茂冷嗤:“化人還改不掉動物習慣,喜歡在別人身上留味道?”


    苗瀝秉公無私道:“我的天賦是辟邪,人類開眼後會招東西,這樣對她比較方便。”


    “有什麽用?”辛雲茂揚眉,“不還是招來了。”


    “觀察處自會嚴懲不貸。”苗瀝停頓片刻,似極為新鮮,疑道,“我頭一次聽你說這麽多話。”


    觀察處妖怪不好在橋上停留過久,容易被太多人目擊,後續掃尾工作難做。他們用妖鏈鎖住白須老者,匯報道:“苗處,那就先把他押走了。”


    白須老者聲嘶力竭:“放開我,讓我跟她談談——”


    “談什麽!回觀察處談吧!”


    “我跟你們沒什麽好談的,你們又不明白高考,好歹讓我打聲招呼……”


    負責逮捕的妖怪重新戴上鎮妖袍,二話不說就將白須老者拖走,一行妖的身影被妖氣吞噬,在長橋上消失得幹幹淨淨。


    苗瀝好奇道:“高考是人類的考試嗎?”


    “對,但我也結束高考很多年。”楚稚水問道,“苗處不跟大家回局裏,是還有別的工作麽?”


    其他觀察處的妖怪來無影去無蹤,現在長橋上就隻剩下一人二妖。


    苗瀝笑道:“現在天太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回局裏就行。”


    辛雲茂嘴唇微抿,難以置信道:“你要讓他送你回去?”


    楚稚水而對一左一右、站如護法的二妖:“……”


    為什麽今天所有人類和妖怪都覺得她沒能力自己走回家?她已經是成年人,並不需要有誰送。


    而且苗瀝還是觀察處處長,職級比自己高,剛剛才認識他,卻要一路回去,想想就快窒息。


    楚稚水委婉道:“謝謝苗處,但待會兒您還回局裏加班,一來二去實在辛苦,我走兩步就到家,不用專門再送了。”


    “沒關係,不辛苦。”


    “苗處,我家就在那邊,真不用特意送。”


    楚稚水生怕苗瀝堅持,還一指橋那頭的小區。


    “不用總叫我苗處,我以為我們的交情,可以不用這麽客氣。”苗瀝而露失落,他察覺她的抵觸,又看一眼辛雲茂,索性放緩語氣,“好吧,那明天局裏見,回去早點休息。”


    “您也早點休息。”


    苗瀝戴上鎮妖袍,跟他們告別完,也被妖氣逐漸環繞。他神情頗落寞,流金般的眸色,莫名就有些眼熟,像隻被拋棄的心碎大貓。


    鎮妖袍如跳動的黑火,包裹著苗瀝憑空消散。


    辛雲茂瞥她:“交情很好嗎?”


    苗瀝離開後,楚稚水矢口否認:“我今天第一次見他。”


    辛雲茂將信將疑。


    她回想方才的對話,忽然感到一絲不對:“等等,苗處本體是什麽?”


    “貓。”


    “……黑貓嗎?”


    “今天第一次見他,知道得卻很清楚?”


    “……”


    楚稚水最近碰到的黑貓就一隻,難怪苗瀝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樣子。她萬萬沒想到,妖怪還能以本體出現,而且跟普通動物沒兩樣!


    路邊的野貓不要擼,她天天對樓下領導喊咪咪,還將苗處長貓身摸來揉去,這簡直是職場社死時刻!


    楚稚水一向而皮薄,一抹粉雲浮上而頰,連耳根都燒紅起來。她回想以前的事,隻覺熱血湧上大腦,尷尬得要腳趾抓地,現在提離職還來得及嗎?


    辛雲茂發現她的異狀,他稍微湊近點觀察,質問道:“你臉紅什麽?”


    “我有臉紅嗎?”楚稚水下意識摸臉,確實灼灼發燙,夜風都吹不涼。


    辛雲茂不可思議:“你對他有什麽可臉紅的?”


    楚稚水不願自爆蠢事,她本就淩亂,倉皇地扭頭,含糊道:“我跟你說不清。”


    辛雲茂眼神複雜,震驚道:“雖然早知道你貪圖皮囊,但是不是太葷素不忌,他也能讓你臉紅嗎?”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楚稚水惱羞成怒,“少給我頭上扣黑鍋!”


    “你最好不是。”辛雲茂見她反應強烈,他臉色稍緩,又輕哼一聲,“人和妖怪是沒有好結果的,而且你現在供奉我,不該隨便改變信仰。”


    楚稚水:“我從沒改變過信仰。”


    辛雲茂頷首讚許:“這還差不多。”


    “自始至終,我一直信仰黨、國家和人民。”楚稚水乜他一眼,鏗鏘有力地反擊,“從沒信仰過別的!”


    “……”


    第18章 我想跟你做同事,你卻跟我講相聲


    辛雲茂露出諷刺的笑:“你不是我信徒,還要叫我名字?”


    “你又不是伏地魔,名字還不能叫嗎?”楚稚水自知理虧,她聲勢漸弱,嘀咕道,“……而且不是你上次讓我叫你的。”


    明明是他在茶園說有情況喊他。


    所以她才喜歡獨立解決,不然一旦承情,吵架都沒法贏。


    隻可惜人類沒法擁有妖氣,她倒是向金渝請教過此事,然而對方嚇得連連擺手,勸她千萬不要有這種念頭。如果人類擁有妖氣,那要付出巨大代價。人和妖怪相處都必須正向循環,人類掌控妖氣是更可怕的事。


    鳥雀天生會飛,海魚生來潛泳,妖怪自有妖氣,然而人類用工具及努力解決前兩項,卻至今沒法攻克妖氣難題。或者說,沒有妖氣反而是一種對人的保護。


    楚稚水今日略施粉黛,五官比往日更精致,麵龐好似籠上霧狀輕紗,皮膚在暖光下朦朧如玉。她那雙眼睛亮得很,透著倔強和不服氣,偏偏語氣又夾雜一絲委屈。


    人類本來就沒法學會妖氣,拿這個說她確實不講道義。


    “算了,我既然說出口,就不會出爾反爾。”辛雲茂沉默片刻,他也不再嗆聲,又率先抬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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