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執皺了皺眉,發現他的手肘內側有不少針孔,像久病之人長期被紮針,但當年他認識亞爾修斯的時候,後者活潑的跟個小狼崽子似的,一無所有卻敢去暗殺帝國首都地下世界的掌權人。


    出於兩人目前還是死對頭,他沒有多嘴詢問,亞爾修斯也沒表露出任何異樣。


    醫生費了一會兒力才抽了一小管鮮血,抽完血後他多看了若無其事把袖子放下來的亞爾修斯。


    出於醫生的職業道德,他想出聲叮囑他應該注意補充營養,身體的貧血情況很嚴重,可回憶起這位寰宇總裁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意識到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插嘴的,隻好吩咐道道:“結果大概要兩個小時後才能出來,請兩位稍等。”


    他之前幫陸尋執和蒲心做過dna鑒定,有蒲心的基因樣本。


    陸尋執點了點頭,讓齊夏送醫生回醫院,他迫切的想知道亞爾修斯到底是不是笨蛋媽媽丟掉的另一個崽崽,也就隻好麻煩醫生熬個夜了。


    亞爾修斯整理好衣服,語氣溫和,“麻煩讓我的主治醫生一起去,陸少將不會介意的吧?”


    陸尋執這次沒有和他抬杠,起身去了廚房,一會兒後拿著一排營養液其中還摻雜了一支治療貧血的藥劑,遞給亞爾修斯,“家裏隻有這種普通的營養液,亞爾修斯先生喝不慣也隻能委屈一下了,喝完了自己去客房休息,一樓右轉第二間和第三間。”


    他這話不隻是對亞爾修斯說的,兩間客房還留了一間給他的秘書先生羅特。


    看到藥劑,亞爾修斯挑挑眉,有些意外對方的關心,他接過藥劑,咕嚕咕嚕喝了,“味道的確比我的高級營養液差一些,不過勉強能接受。”


    陸尋執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懶得再繼續今天晚上沒有分出勝負的戰爭,又聽得寸進尺道:“我要睡媽媽旁邊的房間。”


    陸尋執也咬著營養液,道:“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房間,亞爾修斯先生身為客人就要有自己是外人的自覺,不要隨便稱呼別人的媽媽為媽媽。”


    他說完也不理會亞爾修斯什麽反應,拎著外套上樓去了,也不怕後者會在他的私人領地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


    結束了兵荒馬亂的一天,陸尋執站在浴室中,任由花灑衝下的水澆在身上,溫暖的水濕了頭發,往眉骨前流下又在鼻尖分出兩股細流打濕他的麵頰。


    陸尋執閉著眼睛,想起亞爾修斯今天晚上先後帶著個兩枚寶石戒指,首先是送給蒲心的碧綠色的貓眼寶石,其次是從剛才就一直戴在拇指上的血色紅寶石。


    時代發展變遷,有些寶石不再是純粹的裝飾品,它們在歲月漫長的孕育下,積蓄異能,也因此獲得了特別的名字,異能寶石。


    異能寶石是異能特殊化的存在形式,被人類發現並使用,也因為其極佳的異能傳導性和效用以及挖掘的難度,價格居高不下。


    碧綠色的貓眼寶石是效用極佳的治療型寶石,名為晨光蒼碧,與擁有治愈係異能的異能者一樣,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治療受傷者的傷口,傷勢不嚴重甚至可以直接恢複沒有受傷的狀態。


    血紅色的寶石則是顆早就斷絕出產的血腥落日,裏麵儲存的特殊異能能夠與人體血液相融,產生強大的生機,沒受傷的人戴著有補充氣血的作用,受傷的人用了隻剩半條命都能救回來。


    這兩種寶石都是在緊要關頭能救命用的絕品異能寶石,以亞爾修斯的身份地位想要擁有並不難,但送出了晨光蒼碧卻馬上戴上血腥落日,資本家的處境已經危險到這種境地了嗎?需要隨時擔憂自己的安危?


    主要是陸尋執隱隱覺得亞爾修斯怕的不是暗殺,佩戴這兩種異能寶石更大程度上是在滋養身體。


    白得剔透的臉,滿是針孔的手臂,他實在想象不出能夠操縱赫圖魯帝國政治的亞爾修斯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副身體,難不成是得了難以治愈的絕症?


    他心頭的猜測一層疊一層,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思想是在關心曾經他口中冷血狡猾的資本家。


    -


    亞爾修斯的心情也沒能好到哪去,在他過去二十六年的人生中經曆的事情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讓他覺得煎熬的同時又倍感期待。


    這次來聯邦說沒有其他目的他自己都不相信,而實際上,他也是察覺到了亞倫集團旗下的某些產業依舊在進行非法交易,才會親自前來。


    是的,依舊。


    亞倫集團並非他親自創辦的公司,而是他從養父手上奪過來的。


    亞爾修斯煩躁的脫下襯衫,靠坐著倒在沙發上,他用精神力擊潰拇指上的血腥落日,裏麵充沛的異能蔓延出來。


    他立刻把寶石貼在剛剛被抽血的手臂上,異能順著他的傷口進入他的身體,幫助他造血功能異常的造血幹細胞製造血液。


    這個過程很漫長,他微微閉起了眼,過去的二十六年人生在他的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掠過。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母不祥的人類與異種的混血。


    他出生後不久便被悄無聲息的放在赫圖魯帝國皇宮門口,因為特殊的金發以及赫圖魯帝國皇室才擁有的琥珀色瞳孔而被確認為皇室血脈。


    基因鑒定後,他與赫圖魯帝國的現任皇帝陛下是親生父子,也是這次基因鑒定確定混血的身份。


    身為皇帝陛下唯一的孩子,他本該尊貴無雙,卻不被帝國皇室承認,並且送給帝國某個服務於皇室的財閥掌權人當養子。


    他從小就因為特殊的外貌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因為被送到財閥家族後帝國皇室從不問津,一直受到欺負。


    比起被父親縱容著長大能夠隨心所欲做事的陸尋執,他無疑是隻可憐的小老鼠,隻能在陰暗的角落裏算計那些不將他看在眼裏的人,直到最後將財閥的整個家族握在手中,並且在所有人輕視的目光下把更名為亞倫集團的產業發展成了星際前十的龐然大物。


    他是在接手亞倫集團後才發現養父的許多產業都涉及地下灰色交易,有些甚至觸及了人倫底線,不少都在其他國家。


    八年來,他處理了許多產業,也通過交易的形式,購入賣出許多產業,這一次回來聯邦,也是因為查到他曾經賣出去的產業進行過非法交易,並且還在持續進行。


    誰想到,來查看情況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聯邦國安局的人,裏麵還有極其難對付的死對頭陸尋執。


    想到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正直,亞爾修斯冷笑一聲,從小被眾星拱月長大的人怎麽會知道深淵裏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過去的事情太亂,亞爾修斯搖了搖頭把髒汙不堪的事情全部拋開,看像已經失去效用的血腥落日,謹慎的收進空間包裏,又取出一顆一模一樣的戴上,隨後脫下褲子進了浴室。


    煩心時,他喜歡用淋浴衝刷自己,當水流從身體淌下,仿佛能把令他厭煩的事情帶走。


    上下隔著一層樓,兄弟倆幾乎在進行同樣的事情。


    夜色變得深沉,別墅也息了最後一盞燈,樓上的人翻來覆去睡不著,樓下的人也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天邊懸掛著幾乎充當月亮角色的空間站。


    輾轉反側過後,亞爾修斯單手枕著腦袋,精神疲憊時,忽然聽到門口傳來小小的哢嚓聲。


    他警惕的摸上床邊的空間包,拿出了能源槍,卻在昏暗中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趔趄著悄悄走來。


    她的模樣在從窗戶照進來的空間這樣的光芒下逐漸清晰。


    小蒲公英已經換了身衣服,淡綠色的蓬蓬裙籠罩著她小小的身軀,柔軟的長發從肩上披下,隨著她躡手躡腳的動作一搖一擺,顯得滑稽又可愛。


    亞爾修斯微微驚訝,把手收了回來,並且微眯著眼假裝睡覺,他想知道小蒲公英半夜偷偷摸進他的房間裏做什麽?


    沒一會兒,床邊柔軟的陷了下去,小蒲公英的動作很輕很慢了,可惜床上的人醒著,她的舉動再怎麽輕巧都已經把她暴露了。


    她似乎沒有發現亞爾修斯在裝睡,緩慢的趴在床邊,認真的打量自己剛剛認回來的崽崽。


    兩分鍾前,她又察覺到了崽崽的氣息,但不知道為什麽,過來時崽崽的氣息又消失了。


    她也同樣察覺到崽崽不僅氣息時有時無,身體也處在一種很微妙的情況中,像先天不足。


    她拚命孕育出來的五顆種子都白白胖胖的,被人帶走後,長大的崽崽卻體弱,小時候肯定受了大委屈。


    蒲心想到這裏心裏便抽疼抽疼的,她伸手輕輕碰了碰崽崽的臉頰,小聲咕噥著,“崽崽,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把你弄丟的。”


    小聲道完歉,蒲心忍住心頭泛起的酸澀感,小心翼翼去拉崽崽的搭在腰上的手,在窗外空間站不甚明朗的光線下,摸了摸他的手背。


    她能摸到微微浮腫的皮膚,以及因為加了過多針而導致變大的針孔。


    蒲心心疼極了,小心翼翼的用指腹蹭著,又想起執執崽崽曾經告訴她的不好好聽話就會被抓到實驗室裏當成小白鼠被研究。


    逐漸認識人類世界的同時,蒲心也知道人類對異種算不上友好,許多脾氣不好的異種都被關到了國安局。


    她頓時把陸尋執曾經告訴他的小白鼠論遷移到了亞爾修斯身上,認為他在過去被當成了小白鼠研究,並且手背上的針孔都是被研究時留下的痕跡。


    對事情的真相一無所知的小蒲公英眼底酸得更厲害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努力憋住嗚咽聲,低頭親了親崽崽的手背。


    裝睡的亞爾修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差點因為震驚而露了餡,注意力都在崽崽呈現先天不足狀態身體上的蒲心沒有發現他微小的異樣。


    她與亞爾修斯掌心想貼,淡綠色的光芒從她手中出現,昏暗的房間裏,眉心的淡銀色圖騰逐漸變得清晰,碧綠色的瞳孔也泛起了層深邃的幽綠色。


    亞爾修斯感受著小蒲公英給他帶來的溫暖,決定結束裝睡,忽然發現兩人接觸的皮膚泛起淡淡的灼熱感。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身體的疲憊與不堪重負像突然被某種微小的生物咬著,輕輕的慢慢的,拽出了他的身體,手臂上他已逐漸適應的長年累月的酸痛也奇妙的消失不見了。


    他的身體變得輕盈,仿佛成了輕飄飄的毛絨小團,順著柔軟的微風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滾來滾去。


    舒適的感覺讓他下意識放鬆了身體,他甚至察覺到鮮血在血管裏奔湧時的活力與生機,這是即便用了血腥落日也無法感受到的蓬勃。


    這一切是趴在床邊的小蒲公英帶來的。


    一種名為委屈的情緒從亞爾修斯的心底裏湧了出來,他微微蜷縮起手指,不受控製的握住了掌心裏柔軟的手。


    短暫的猶豫後,他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把嬌小的媽媽抱進懷裏。


    被責罵被拳打腳踢被抓到手術台上做基因剝離手術也從未想過要掉眼淚的他此刻緊緊的擁住小蒲公英,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的眼眶中落下。


    他茫然的感受著懷裏的溫暖,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將下顎貼在媽媽的肩膀上,嘩啦啦流下的眼淚甚至蹭在了媽媽的側臉上。


    突然被他抱住的蒲心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跪坐在床上,發現崽崽哭了後,更加茫然了,她連忙伸手回抱崽崽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


    “修修,是不是媽媽把你吵醒了?你現在是大崽崽了,不能隨便掉眼淚……”說到這,她又覺得不太好,絞盡腦汁想了想,軟著聲音輕哄道:“不過你可以在媽媽麵前哭,在媽媽麵前你永遠都是小崽崽。”


    執執崽崽沒在她麵前哭過,總是擺出“我是大崽崽了能不能別那麽幼稚”的模樣,以至於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掉眼淚的修修崽崽。


    感受到媽媽在努力安慰自己,亞爾修斯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可眼眶中的淚水卻怎麽止也止不住,他甚至不自覺嗚咽一聲,這樣的行為更是讓他羞囧得無地自容。


    作為一個二十六歲的成熟男人,他無法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樣。是不是和沒長大的三歲半小孩一樣,遇到了點小委屈就伸著手讓媽媽抱自己還趴在媽媽的肩膀上哭?


    他努力控製情緒,正想抬起頭來,側臉上突然輕輕貼上了媽媽柔軟的唇瓣,她像哄著三歲半的小崽崽一樣溫柔的親了親他,還摸貓貓似的從上到下呼嚕他的後背,“修修,不哭嘍不哭嘍,再哭會被執執嘲笑的……”


    媽媽軟乎乎的聲音鑽進耳朵裏,亞爾修斯正因為她的舉動而稍顯僵硬,卻又聽到會被陸尋執嘲笑的話,頓時打了個激靈,止住了眼眶裏不斷往外流的淚水。


    他忽然有些慶幸此刻房間裏黑漆漆的,沒有人看得到他的窘態,而死對頭陸尋執也不在。


    亞爾修斯迅速收了收眼淚,不好意思的往旁邊偏了偏頭,小小小小聲的道:“媽媽……”


    細若蚊蚋。


    蒲心卻聽見了,頓時滿心雀躍,重重將他抱住壓進懷裏,像曾經聽到執執崽崽叫媽媽一樣,開心道:“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亞爾修斯更加不好意思了,耳根處更是泛起一層滾燙的熱,他別著頭,把嘴唇壓在媽媽的肩膀上,繼續小小聲道:“媽媽……”


    他宛若遇見了陌生人的小崽崽,羞答答的縮在媽媽懷裏。


    蒲心聽見了,渾身都開心的冒著小泡,她重重將崽崽擁住,高興的疊著聲喊他修修。


    亞爾修斯順從的把臉貼在她的側肩上,聞著媽媽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香,嘴角不自覺往上翹,高興還沒兩秒,他想到快要出結果的dna鑒定。


    小蒲公英必然是他的媽媽!


    亞爾修斯趁著開心得暈乎乎的媽媽沒注意,給秘書先生發了條消息。


    【務必讓dna鑒定結果顯示我和我媽是母子關係】


    進入夢鄉不久的秘書先生被特別關注的消息強行從睡夢中拽出來,他揉著眼睛對自家總裁的迷惑行為表示了茫然,但是作為最忠實的下屬,他立刻聯係了自家總裁的主治醫生,明確表示了總裁的訴求。


    後者發來幾個點點點,把快馬加鞭檢測的dna鑒定結果發過來。


    偌大的親子關係四個字讓秘書先生睜大了眼,他真的以為小蒲公英是來碰瓷的,現在事情的走向已經讓他看不懂了。


    他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後,火速把鑒定報告轉發給亞爾修斯,後者卻沒有開消息提示,他順從的讓媽媽撫摸自己柔軟的發絲,不知不覺有了睡意。


    意識緩慢線路混沌,察覺崽崽睡著了的蒲心美滋滋低頭吻了吻他的眉心,也靠著他睡著。


    二樓房間因為失眠而走到陽台點了支煙的陸尋執看到醫生發過來的鑒定結果後,關了智能,也在此時聽到樓下的動靜消停了,他提了提嘴角,沒笑出來,因為心底酸溜溜的。


    他都還沒有靠著媽媽睡過,憑什麽亞爾修斯那個混蛋小子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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