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他聽到少女平靜而沙啞的聲音,卻沒有慌亂,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還走的動嗎?”他問道。


    “我沒事。”她十分隱忍地低咳了幾聲,說道:“跟緊我。”


    說完,少女看起來完全不似方才的病弱模樣,靈活地穿梭在山林間。


    他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緊張的氣氛讓他將未知的危險忘之腦後,甚至湧上一股新奇的感覺。兩人速度不快不慢地穿過叢林,身後是綁匪的咒罵聲和威脅聲。


    逃亡,那時的他腦海中閃出竟是這個詞。


    少女動作靈活穿梭在這樣的山林間,她看起來並不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兩人憑著那一股勁兒,與綁匪開始了周旋。


    追趕的綁匪有兩個,那個被少女打傷頭部的男人並不在裏麵。


    雙方的距離越拉越近,他大口大口喘息著,因著緊張和興奮。而他聽到少女呼吸越來越急促,可腳下卻沒有一絲停頓。


    忽然,少女一把拽過他的手,拐進了灌木叢。


    月上中天,偶爾想起貓頭鷹的叫聲,為這樣的夜裏增添了幾分詭異。


    “喂!你怎麽了?!”他下意識地抱住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發現少女已渾身被汗濕,且身上溫度有些燙人。


    “別出聲。”少女喘息著說。


    頓時,他隻能維持這個奇怪的姿勢。


    “.......今夜,走不出去了......”


    聽到少女的話,他並沒有覺得失望,或者他並不覺得兩人這樣的情況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讓他感到不甘卻無可奈何。


    脫離了江家的名頭,他什麽也不是,什麽也沒有。


    他第一次有了這種認知。


    記得那時候和一個圈子裏的大少爺們去玩,有人因為得罪了某個財團的公子而被迫跪在地上求得原諒,那個財團公子並沒有那麽簡單地放過他,那人被逼急了對著他們大罵了一通,然後被逼著差點自殺。而他則冷眼旁觀了全程。


    那人罵的話,無非是出身和家世。家世的光環確實讓他們這些人享受了不一樣的待遇,可有朝一日失去了這些呢?


    誰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不會去思考這個讓他們覺得荒謬的問題。


    他聽到人腳踩在殘葉上的聲音,還有草木被折斷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他問道。


    “不會。”少女聲音微弱,卻不容置疑,“我們會安全離開。”


    她溫熱的氣息就在耳畔,在這樣的夜裏,莫名地讓人心安。


    少女從一開始就沒有慌亂過,一直想著怎麽逃離綁匪,甚至帶上他。他絲毫不懷疑,那些綁匪真的會撕票。


    “我艸!人又他媽的躲哪兒去了?!”


    “彪哥,早知道我們就該將那個臭丫頭弄死!”


    “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麽用?!必須在天亮前將人找到!否則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還得招來條.子!”


    “是,彪哥!”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電筒的光偶爾掃過他的眼睛,他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他們似乎確定人就在這周圍,所以並沒有離開,而是以地毯式的方式一點一點朝他們靠近。


    眼看他們手中拿著長把刀就要掃到他所處在的位置。


    “把匕首給我。”


    他聽到少女微弱的聲音,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藏在身上的匕首便被少女搜走。


    “喂,你........”


    “別動,你待在這裏。”少女低啞著聲音命令道。


    緊接著,少女安靜地伏伺在一棵樹後,眼眸在夜裏如劍鋒芒。


    男人越走越近,手上的長把刀眼看就要掃到他的藏身處。


    卻在此時,少女從樹幹後走出,手上的匕首朝著男人的背後刺去。


    “啊——!!!”頓時男人的慘叫聲在山裏格外地刺耳。


    少女並沒有停手,她的格鬥動作帶了幾分狠勁和淩厲,一招一式看起來像一個殺手。夜色為少女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她手中的匕首刺在男人的左肩,狠狠地刺了下去,緊接著,又刺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救命!!彪哥救命啊!!”


    男人慘叫著求救。


    他可以肯定,少女的身體如同即將倒塌閣樓,隻是在強撐著。他終於還是沒忍住,隨便撿了塊石頭狠狠地往男人頭頂砸去,直到男人昏死過去,也沒停手。


    這時,另一邊的人聽到喊叫聲也朝這邊跑過來。


    “別砸了。”少女喘著氣,啞著聲音說道:“把地上的長鐮刀撿起,燈扔遠。”


    他沒有多問,把地上的刀撿起,將手電筒撿起重重一扔,然後看向少女。


    少女手上拿著匕首靠著樹幹喘氣,躺在地上男人沒了動靜,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此時,那個被稱之為彪哥的男人越來越靠近。


    “二弟?你在哪兒?二弟?”喊了幾聲,彪哥終於發現不對勁兒,停在了原地,沒再上前。


    也許那些人並沒有想到少女如此強悍,隻以為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所以失算了。


    這個彪哥看起來並不似另外兩個人,看起來更加慎重。


    少女順著樹幹坐在地上,夜色讓他看不清她此時的模樣,可也能感覺到此時的她隨時都能昏死過去。


    此時的彪哥決定放手一搏,遲疑隻是片刻的事,很快他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他手上拿著的長刀是武師所用,看起來似乎是個練家子。


    少女再次站了起來。


    “交給我。”他忍不住說道,“你別逞強,我雖然沒你厲害,可......”


    “他不是先前的那兩個蠢貨,如果是平日,我也許可以占上風。”少女打斷他的話,奪過他手中的長把刀,“現在,隻有聽天由命了。”


    “可是你......”


    他話未落,少女已經站在了彪哥的對麵。


    “老子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著了你這乳臭未幹的臭丫頭的道!”彪哥聲音洪亮,怒火衝天。


    少女並不說話,戒備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彪哥將手中的燈掛在樹上,照亮了一小片空地。


    四周的參天大樹在此時顯得格外陰冷。月亮垂掛在天際,似乎快臨近天明了。


    他也曾跟家裏的保鏢學過一些格鬥技巧,隻是那時的他不在意也沒認真地學,隻學了個花架子,在這樣的場合下一點用沒有。


    他竟要一個少女保護,這讓他感到悲哀和自責。


    看著少女與那個男人搏鬥,巨大的對比與落差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與無能。


    少女借著樹林躲避男人手中的長刀,長刀的反光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格外陰森。


    武器碰撞的聲音尖銳刺耳,他仿佛身在夢境中,擱在三天前,他絕對不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少女靠近了樹幹上掛著的那盞燈,手一挑,燈被她毀壞。


    四周又恢複了昏暗,人類的視網膜並沒有那麽快適應這樣的黑暗,那種感覺仿佛什麽也看不見了。


    就在這時,少女擊向男人拿著長刀的手,剛要攻擊,卻落了個空。


    下一秒,便聽到一聲慘叫。


    “啊——!!!”


    少女站在原地緩了緩神,似乎沒反應過來究竟怎麽回事。


    此時,天際泛著一層魚肚白。


    原來,天已經亮了。


    朝霞慢慢地暈染了整個天際,透著一絲詭譎的猩紅。


    他看到少女身上的校服沾了很多血,分不清是男人的還是她自己的,看起來格外刺目。


    “那邊,是山崖。”隻一眼,少女便肯定地說道。


    “是。”他走到她的麵前,半蹲下身,“我背你下山。”


    “不,”少女堅決地說道,“我們去山頂。”


    “為什麽?”


    “今天是那些人交易的日子,父親不是那麽大意的人,一定會差保鏢過來找我。”少女冷靜說道,“下山太遠,我們的體力堅持不了,浪費時間。”


    “好,那我背你上山。”


    少女看了他幾眼,大約知道自己此時確實沒辦法上山了,便沒有拒絕,趴在他的背上。


    他穩穩地背著少女,明明那麽強悍的一個人,卻十分瘦弱。哪怕他也同樣精疲力竭,可卻在此刻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撐著他走向山頂。


    如少女所說,這裏離山頂距離並不遠,大約二十分鍾便到達了山頂。


    山頂有一塊平地,上麵覆蓋了一層柔軟的草地。他輕輕將少女放下,讓她坐在一邊的岩石上,然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此時,天際太陽漸漸升起,為整個天際染上了一層金邊。


    淡淡的暖陽染在少女蒼白的臉上,卻顯得少女更加孱弱。


    少女幽幽地說:“是日出。”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他忍不住開口,語氣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疼。


    “不能睡,睡過去了就麻煩了。”少女遙遙望著遠方,看著太陽升起。


    “那我陪你說一會兒話?”


    “好。”


    “你是怎麽被他們抓來的?”話一問出口,他便後悔了。


    少女那雙漆黑沉靜的眸子看著他,似乎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


    就在這時,遠處有兩架直升機在山坳間徘徊,似在尋找著什麽。很快,它們朝著這邊飛來。


    “他們來了。”少女仿佛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兩人走到稍微空曠些的地方,直升機越來越近。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封瑾。”


    “我叫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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