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眾人驚訝,緊跟著又有第二道、第三道……


    “是那些陣器!”有位陣修低呼道。


    他們所布置的陣器,每一件間的距離都以千裏計,然而此時,這些間隔遙遠的器物像是約定好了,接二連三發出衝天光束。


    不過片刻,整片夜空布滿奇妙的光彩,它們依照某種玄之又玄的規律排布,叫人隻看一眼,就覺頭暈目眩,連心神都要被攝去。


    這種時候,陣修以外的修士和普通人反而更安全,因為他們根本看不懂,不會嚐試去解析陣理,也就無需擔心識海被震傷。


    當最後一道光束亮起,陳輕瑤終於也撐不住,她又看了眼夜空,惋惜地閉上眼。


    再睜開時,所有光束都已消失,而在他們前方萬裏之外,正魔兩道交界之處,多了一道絢麗多彩的結界。


    不過,隨著玄襄真君串串陣符落下,結界上的波動也趨於隱匿,最終消失無蹤。


    他自半空降落,麵色瞧著十分蒼白,顯然就算以化神之能,布下這座大陣損耗亦極大。


    陳輕瑤和潘書雲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其他人也紛紛關切。


    “無礙。”玄襄真君擺手。


    天空突然烏雲聚集,陣陣悶雷聲響起,眾人心中卻陡然一喜。


    “大陣成了,這是雷劫!”


    地階以上的法陣才能引來雷劫,道道威壓駭人的天雷落下,在場之人卻隻覺得喜悅,一位地階大師、二十幾位玄階大師,耗時一年多,集正道之力堆砌無數資源,終於在今日有了成果!


    數道天雷過後,劫雲散去,大陣浩蕩聳立。


    喜悅溢滿心頭,大家不約而同向著結界所在奔去。他們站在正道一側,依舊能看清魔道事物,想必魔道那邊看來也是如此,但若有人想要橫跨,就會發現有一道無形屏障擋在麵前,就算化神真君來了,也無法攻破。


    這一夜,多少修士聚集在結界附近,多少邊界普通百姓喜極而泣。


    保護屏障已經完成,接下來,便要在正魔兩界之間選一處,建造一座隻有修士的戰城,作為與魔道交戰、練兵之處。


    當初天元宗提出這個構思,許多人不理解,既然已有結界可以抵擋魔修,大家從此安安穩穩待在正道就好,為何又要開一個口子專門與魔修交戰,這不是自毀長城麽?


    隻有一些高階修士清楚,布置結界大陣,並非為了偏安一隅,而是要將正道力量擰成一股繩,集中練兵,為將來更大的浩劫做準備,魔道不過是一塊磨刀石罷了。


    之後的建城,陳輕瑤不打算參與,她和蕭晉要回宗準備進階事宜。


    出發前,兩人先去了趟東元府接同伴。大陣既成,正魔兩道暫時無仗可打,大家繼續留在邊界也無事,便一起回了宗門。


    數年過去,修為最低的趙書寶已結丹,趙書佑進階金丹中期,秦有風也有了中期戰力,周舜和蘇映雪依舊金丹初期,不過距離中期並不遠。


    他們七個全部成了金丹真人,而且各個戰力不凡,從東元府回宗門一路,可以用暢通無阻來形容。


    飛舟上連防禦都不開,偶爾有不長眼的攔路,幾人慢吞吞從飛舟內走出,不需要動手,剪徑的自己就跑了。


    陳輕瑤覺得這種囂張的滋味很不錯,等她修為再高點,更能橫著走了。


    天元宗宗門雖然遠離魔道,但不論此前邊界交戰,還是後來結界大陣落定,或是名為長庚的戰城建成,宗內弟子都在密切關注。


    此時幾名弟子聚在一塊,其中一位說:“任務堂已有長庚城的任務發出,諸位同門可要結伴前往?”


    另一人惋惜道:“在下倒是想去,可惜須得築基後期以上修為才可接取任務,我還差得遠。”


    “宗門此舉,也是為了保護弟子的安危,魔修奸詐,且不講道義,高階對低階出手、群起攻之都是常有的事,要是修為太低,去了不過徒添風險。”有人安慰道。


    “道理都知道,隻是可惜不能親眼見一見結界風采。”


    距離結界大陣落成已有兩年,那一晚滿天光束的奇妙景象,眾人還記憶猶新,甚至聽說有不少修士專門趕往邊界,就是為了開開眼界。


    正說著,晴朗的天空頃刻間黑雲密布,雲海層層翻湧,好似有什麽恐怖力量正在蓄積醞釀。


    幾名弟子仰頭看天,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麽,“有人進階渡劫?”


    他們都是內門弟子,內門金丹眾多,元嬰亦不在少數,修士每跨越一個大階就需要度雷劫,這樣的場景不算少見。


    有人羨慕道:“這是金丹劫吧?不知是那一峰的同門,唉……何時能輪到我等。”


    “看劫雲匯聚之處,似乎是主峰方向,左右無事,你我去瞧個熱鬧?說不定能有所感悟。”


    “也好,一起去吧。”


    幾人淩空快速往前飛去,一刻鍾後才來到主峰附近,發現劫雲正對著的山頭並非主峰,而是邊上另一座大峰,此時這座峰頭周圍已經聚集了一些人。


    大家不敢離得太近,那雷劫可不認人,別熱鬧瞧不成,自己反被雷劈了。


    “咦……這是寒山峰,峰上住的好像是陳師叔和蕭師叔,不過他們兩人不是早已結丹了麽?”


    “難道是元嬰雷劫?”


    “開什麽玩笑,兩位師叔確實天賦驚人,可他們結丹才多久?不過二十幾年,若能從金丹進階元嬰,這天賦隻怕比他們的師尊寒山真君還要出眾,妖孽都不足以形容!”


    “說得有理,我記得寒山峰內還有另幾峰的幾名同門,因與兩位師叔交好,也常住此處,或許是他們渡劫。”


    “幾位師兄,不知你們口中的陳師叔與蕭師叔是?”有弟子懵懂道。


    當下有人說:“你怎的連他們都不知?”


    另一人道:“兩位師叔不是閉關,就是出門曆練,此前更在邊界待了將近十年,新入門弟子不知道他們很正常,待我與他說說師叔之事,一準忘不了。”


    眾弟子議論紛紛之時,主峰上季掌門的疑惑並不比他們少。


    兩年前,陳輕瑤從邊界回宗,和他說過要準備進階,季掌門當時十分欣慰,小師妹結丹不過二十來年,眼看著要從金丹中期晉入金丹後期,且根基十分穩固,這般資質,比小師叔絲毫不差。


    此後兩年小師妹沒有動靜,他也不覺得有異,修行路上,每一步都需要耐心打磨。


    比如他自己,二十年前就已經摸到化神的那層界限,到現在卻還沒跨過去,有可能還需要二十年,也有可能明日就進階,誰也說不準,隻需安心等待小師妹的好消息就是。


    隻是等來等去,怎麽也不該等來雷劫,因為他很清楚,寒山峰上幾人都已經結丹了,按理沒人會在這時渡劫。


    “難道說……”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季掌門心裏一跳,又搖了搖頭,像是說服自己般喃喃道,“總不至於要結嬰,不至於不至於……”


    當年小師叔十八歲結丹,五十歲結嬰,已經震驚整個修真界,小師妹要是不到二十五年就從金丹跨到元嬰,其他宗門的人不得嫉妒瘋了?


    隻不過,嘴上雖然念著不至於,但季掌門內心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以小師妹從前的行事來看,往往最不可能的,才是最可能的!


    因為這一絲不確定,堂堂天元宗掌門在無人的大殿上來回踱步,坐立難安,還得分心去關注雷劫,隻等著塵埃落定,給他一個肯定答案。


    寒山峰上,陳輕瑤坐在法陣內,抬頭看著天上的雷劫。


    從東元府回來後,她就將那株赤晶靈芝煉製,得到兩枚極品丹,分了一枚給蕭晉,之後各自閉關。


    此前察覺心境波動,修為即將提升時,她立刻將丹藥服下,霎時間,無數靈氣奔湧而至,匯入丹田,原本隻能攀升到金丹後期的境界,一下子衝破桎梏,直入元嬰。


    隨之而來的是心魔劫,不過這東西在她麵前曆來是紙老虎,不值得畏懼,順順利利渡過,迎來雷劫。


    她仰頭望天,嘀咕道:“醞釀了這麽久還不下來,看來是個狠角色。”


    話音剛落,一道水缸粗細的閃電轟然墜下,打在她周圍法陣上,引得法陣劇烈震動。


    好在玄階法陣威力同樣不凡,承受了一擊天雷後竟沒有破碎,緊跟著又熬過第二道雷,直到第三次才支離碎開。


    眼看後麵又有雷劫襲來,陳輕瑤掏出一件防禦法器抵擋。這法器隻是黃階上品,才承受一道雷,就生出數條裂縫,第二道落下,瞬間被劈成齏粉。


    陳輕瑤麵不改色,又掏出第二件法器。家底豐厚的人,從不畏懼雷劫。


    “八道了,再來一道就可成功渡過!”寒山峰附近圍觀的弟子數著天雷數量。


    有人麵色蒼白道:“金丹劫竟如此可怖?”


    他已經築基後期,金丹在望,可是感覺自己在這樣的雷劫下,沒有絲毫抵擋之力,一擊都熬不過!


    其他人也心驚膽戰,他們不是頭一回見識金丹劫,但是以往有這般可怕嗎?


    “第九道!”


    隨著雷劫落下,眾人都鬆了口氣,這麽駭人的天雷,終於結束了,雖然不是自己渡劫,但他們也為這位同門高興。


    然而眾人很快注意到,本該散去的劫雲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發黑沉恐怖,滾滾雷聲聽得人心神幾欲失守。


    “怎麽回事?竟然還有?!”


    “金丹劫曆來隻有九道天雷,難道——!”


    與他們的不敢置信相比,季掌門忽然就鎮定了,心中是果真如此的淡然。


    隻有嘴角克製不住地往上翹,最年輕的元嬰修士又一次出自他們天元宗,出自主峰一脈,別宗的老家夥得氣壞了,讓他們嫉妒去吧,哈哈哈哈!


    若說九道雷劫隻引起低階弟子的關注,那麽十八道雷劫,則引來一些金丹甚至元嬰真人留心。


    不少真人聞聲而至,待看見雷劫中心是寒山峰,莫不驚奇萬分,有幾名元嬰直接去主峰,詢問是何人渡劫。


    季掌門淡淡一笑,語氣是一切盡在掌控的從容,絲毫聽不出之前的失態,“寒山峰上除了小師妹和蕭師弟,難道還有別人?”


    “可、可是——”幾名元嬰瞠目結舌,他們當然知道寒山峰上住著誰,可是那兩人才多大,才結丹多久,這就渡元嬰劫了?!


    雖說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但這個年紀衝擊元嬰,依舊叫人驚駭!


    後九道雷的威力,非前九道能比,陳輕瑤的法器從一件抵擋兩道雷,到一件擋一道雷,再到兩件擋一道雷,不過片刻功夫而已。


    眨眼已經報廢了十幾件法器,隨便換個人來,都得肉疼得齜牙,但她還是眼都不眨。


    等進階元嬰,她就能煉製玄階法器,對於這些黃階的,全報廢了也不心疼。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三件法器煙消雲散,一同散開的還有天上黑雲。


    沉悶的雷聲遠去,周遭反倒無人開口,隻剩震撼到極致的寂靜。


    忽然,主峰內傳出掌門的聲音,音量並不高,卻清清楚楚響在每個人耳畔:“恭喜師妹進階元嬰。”


    那些真人這才回神,收斂了表情,紛紛送上賀詞。


    本隻打算來看個熱鬧的弟子們,一個個麵麵相覷,臉上又是震驚又是狂熱,果然是陳師叔渡劫,他們竟見證了當世最年輕的元嬰真人的誕生!


    寒山峰內亦傳出一把清脆利落的嗓音,“多謝諸位師兄師姐。”


    一眾弟子便知道,這就是那位神秘又傳奇的陳師叔了,不少人豎起耳朵,想要聽她說多幾句,可惜那之後再沒有動靜,大家隻得又惋惜又滿足地離去,迫不及待將此事告知其他同門。


    陳輕瑤此時正端詳著丹田內,那個長相與她一模一樣的小小元嬰,別說,那元嬰雖然小,看著倒怪嚴肅的,頗有點法相莊嚴的感覺,與她本人十分不同。


    她摸著下巴新奇道:“一直以來努力修煉養家糊口,從靈氣旋到靈液團,再到金丹,現在終於養出一個人來了?”


    而且元嬰身體有些虛幻,體型也十分迷你,看來養家糊口的任務還是得繼續。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她收拾一番走出院子,渡劫聲勢如此之大,其他同伴都已來到院外守著,見她出來,一個個喜笑顏開地道賀。


    陳輕瑤笑眯眯應了一圈,沒見到蕭晉,這顯然不正常。


    不等她問,秦有風就道:“小晉院門緊閉,一直不曾有動靜。”


    陳輕瑤微微皺了下眉,猜測蕭晉此時多半也在進階中,沒有感應到外界的聲響,不然他必定頭一個候在她門前。


    她安慰秦有風:“前輩不必擔心,以蕭晉的實力,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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