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山也有桂樹,是她親手栽種的。隻因小時候院子裏有兩棵父親栽種的桂樹,陪伴她長大,是以她對桂花的香味情有獨鍾。


    初意側身看去,身姿筆挺的十辰正逆著屋外的月光走來。每近一步,香味便濃烈一分。


    比鶴山的桂花還要濃鬱。


    循著花香,她視線落在他腰間,那裏多了個絳色絨布做的香袋。


    “這幾日的桂花曬足了太陽,花香濃烈,適合製作香袋。”待走近,十辰從袖中取出一個煙紫色的香袋,遞過去:“送給尊上。”


    初意睇了眼他手中的香袋,不解他為何突然送此物。


    在仙界,女仙之間才會贈送香袋,鮮少有男子會主動製作並贈送此物。


    許是魔域的禮節風俗不同?


    見她未動,十辰再將香袋遞近,稍稍碰到她的衣裳。


    “昨日曬的桂花幹有些多,又不想浪費,遂做了兩個。”他問:“此花摘自宮外的朱砂桂,尊上不喜歡?”


    朱砂桂?她沒見過,鶴山的是金桂,難怪香味濃淡不同。


    初意接過香袋,握在手中輕輕碾揉,桂花的香氣很快彌漫開來。


    她也曾製作桂花香袋,一個掛在自己腰間,一個贈予師父。師父當時雖欣然接受,卻仍叮囑:香味容易泄露行蹤。


    並交代她出山辦事時,務必要將身上的花香除盡,妖類嗅覺靈敏,萬不可留香。


    而後她嫌施法除味過於麻煩,亦或哪天出門前萬一忘了,豈不誤事?


    所以,她再沒做過香袋,隻在秋季桂花盛開時,折幾支插在洞府的花瓶內。


    初意坐下來,將香袋擱在案幾,說:“香味容易暴露行蹤和身份。”


    十辰跪坐在案前,幫她斟茶,一邊道:“尊上倘或喜歡這香袋,無需隨身攜帶,掛在床頭即可。此香味寧神驅魘,有助尊上睡眠。”


    初意接過茶杯:“也可。”


    “所以,尊上接受了我的香袋?”十辰冷不防問道。


    初意也不知他為何刻意問一句,隨口嗯了一聲。


    十辰莞爾一笑,將自己腰間的香袋取下,抽出繩帶,又將初意的香袋繩帶抽出。最後將兩個香袋的繩帶調換,一一重新係上。


    他拿著初意的香袋,眉眼皆愉:“我去幫尊上掛好香袋。”


    “嗯。”初意隨他去。


    少刻,十辰折返,複跪坐在案幾前。


    初意一邊飲茶,一邊想:香袋也送了,他怎麽還不走?


    就聽他不慌不忙的說著:“在魔城,朱砂桂有情濃之意。若是贈予對方香袋,是表愛慕之心。倘或將香袋的繩帶互換,並掛在床頭,則寓意:情意纏綿、永結同心。”


    “噗!”初意一口茶水嗆在口中,差些緩不過氣來。


    等順過氣,她一把揪住他領口,冷冷瞪去:“你算計我?”


    十辰無辜:“方才我已問過尊上,一切遵照尊上的意願。況這是魔族多年的習俗,尊上也知,何來算計?”


    初意懊惱不已,她哪裏曉得互換香袋的繩子就是永結同心,魔族這心也結得忒隨意。


    香袋接了,掛也掛了,還能還回去麽?


    “香袋既然掛上了,便無還回的道理,要不尊上就將香袋棄了。”十辰仿佛猜到她的意圖,還不忘堵絕她的後路,凜然道:“棄香袋如棄我。”


    初意指尖發力的捏著他的衣領,咬牙:“棄了!就把你給棄了!”


    *


    最終,初意也沒扔掉香袋,而是冷著臉將他趕走。


    隻因她實在怕了這個哭戲一流的琴師,且他是原鬼帝遺子,她身為魔尊,還得依淮舟所囑,將他好生安頓在身邊。


    哪能當真把他棄了。


    回到裏屋,初意幾步上前,將係在床簷的香袋取下,再將繩子扯掉,把個袋子直接往床頭一丟。


    她想,如此就不算什麽情意纏綿、永結同心。


    *


    初意未多想,繩子抽掉後,袋口敞開,桂花的香味散得越快。


    半夜時分,花香格外濃鬱,彌漫床頭。


    初意正熟睡,豈料有一縷異香混雜在裏頭。這陣異香隨著桂花的氣味,一縷縷串入她鼻間,神不知鬼不覺。


    次日清晨,桂花香味漸淡,那陣異香也收斂無息。


    初意醒來後,舌口較往日幹燥些許,起床遂多飲了兩杯茶水。


    如此過去三天,除卻每日清晨口幹舌燥,初意不覺有異。


    ***


    啟程之日臨近。


    這日,初意與陸逢生、蒙丘以及淮舟在大殿商議去往鬼城的細則。


    為安全起見,除卻帶刀的護衛,淮舟還建議她攜兩名貼身的隨從。一位自然是大將蒙丘,而陸逢生須帶兵在城外待命,所以另一名隨從未定。


    初意忖量片刻,打算帶上宋景和。


    淮舟卻道:“二位護法需與祭司一同留守魔宮,以防魔域有情況。況鬼帝狡詐,若有熟悉鬼族的十公子在,可應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此次赴約,非他不可。”


    初意原以為淮舟已將這事擱置一邊,沒想他這般堅持。


    蒙丘也同意淮舟的提議,卻見初意沉著臉未予回應,問:“主上是擔憂十公子的安危,才遲遲不肯決定?”


    “我不該擔憂他的安危?”初意反問。


    蒙丘語塞,隻好看向淮舟。


    淮舟勸道:“把他帶去,並非要他露麵,他會易容術,易容成普通護衛即可。此舉是以防鬼帝使詐,十辰熟知鬼城情況,我們也好有萬全之策,一則護主上周全,二則也是為在場魔族的安全考慮。就算兩軍交戰,起碼我們也有利勢。”


    縱觀整件事,十辰其實是無關人員,卻被迫帶去鬼城。她深知此次赴約有險,才一時躊躇。


    “他若不願呢?”


    淮舟接過話:“今晚我叫侍從呈上美酒,主上將他傳入殿,以酒待之,動之以情,並與他說明此次赴約的重要性,他自會願意。”


    “有甚好勸的,依我看,到時直接帶走就是!”蒙丘插過話,他的做法曆來簡單粗暴。


    初意一記冷眼甩去:“他若不願,中途生變,你擔責?”


    蒙丘口裏嚷道:“他敢生變試試!”


    淮舟笑道:“十公子對主上一向言聽計從,怎會中途生變?”


    初意聽得眉頭緊鎖。


    正因為言聽計從,她才沒法心安理得帶他去。好比明知前方是虎潭蛇穴,他本意想要逃離,她卻得利用他的感情,迫使他心甘情願跳進去。


    倘或大魔頭,他會怎麽做?


    他冷酷無情,隻看利弊,應該會帶上十辰……


    ***


    是夜,初意將十辰召入殿內。


    卻不料,勸說之時,美酒越喝越渴,越渴越燥,越燥就越想喝。


    以至於理智被酒精燒得一踏糊塗。


    糊塗到...…將十辰撲在榻上。


    看著身下的十辰,她心裏有個聲音,急迫的喊她住手,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


    身子裏那團被酒誘發的莫名燥熱,不斷的驅使她做出更惡劣的行徑。


    撕拉一聲,她眼睜睜看著撕開他的衣襟,直到那白玉一般瑩潤的身子呈現在眼前。


    初意額頭熱汗滾滾,順著臉頰淌下來,滴在他胸膛。


    她抖著失控的右手,不知羞的貼在他心口,頗為邪惡的抓兩下。


    “尊上...…”十辰淚眼含羞,卻是咬牙切齒:“我!願!意!”


    “我、我不願意!”初意大吼一聲,趁著理智尚在,猛然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腦門。


    兩眼一閉,栽了下去,直挺挺倒在榻上。


    *


    次日清晨,醒來的初意尚未從宿醉的脹痛中緩過勁,一眼就看到趴在身側的十辰。


    他肩頭和後背的紅痕斑駁醒目,有指甲刮過的痕跡,還有齒印...


    初意大為受驚,靠坐在床頭,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尊上。”一聲沙啞的叫喚,喚回初意的神思。


    初意沒臉看他,兀自看著門口,隻是淡淡應道:“嗯。”


    十辰坐起身,跪坐在她身旁:“昨夜尊上有些激動。”


    初意這才鼓起勇氣轉頭看向他,這一看,她的臉色瞬間跟嚼了滿口蓮心似的,慘淡淡。


    他的心口也有各種紅色的印記……


    淮舟送來的美酒著實烈,不過喝下幾杯,一夜化身成餓狼猛虎,將個大男人啃成這般模樣。


    何止是有些激動,簡直……那什麽不如!


    第十五章 畫麵太過辣眼。


    魔宮東隅,骨岩峰。


    山峰峻峭無草樹,岩石濯濯泛青光。


    峰崖的中部有道嵌入山壁的懸廊,廊道橫臥百丈,接入東側的拱形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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