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淩一弦,她一看就是個在“一言不合就幹”的環境裏培養出來的大殺器。跟滑應殊的教學要求不甚對口。


    但事已至此,趕鴨子上架,哪怕是一塊頑石,滑應殊也得把她當成美玉雕琢。


    於是乎,滑應殊當即改口,換了個近義詞:“那就……用你看待玩具的眼神好了。”


    話音剛落,淩一弦的目光立刻就充滿了感情,兩隻閃閃發亮的墨玉瞳裏,每一顆都寫滿了珍惜。


    ——笑死,淩一弦小時候根本沒有玩具。都是莫潮生隨便從山林裏揪隻小狼、小老虎、小熊過來給她玩。


    滑應殊:“……”


    事態好像有點完蛋。


    教學計劃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頸。


    滑應殊氣沉丹田、不驕不餒、像個和藹可親的好老師那樣,試圖啟發淩一弦的靈感。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們家養了寵物?那你看著寵物的時候,一般都是什麽眼神?”


    這話剛說完,迎著淩一弦投來的兩道視線,滑應殊頓時就感覺很後悔。


    他關掉了自己這張叭叭的小嘴,恨不得能穿越到三秒鍾之前,好撕張膠帶,把自己的嘴巴給直接粘上。


    ……有誰能給他解釋一下,為什麽淩一弦看著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從珍惜變得崇敬起來了啊?


    淩一弦,你們家是養了位神明做寵物嗎?


    哪怕是寵物博主看著自己的衣食父母,也不會用到這麽崇敬的眼神啊?


    淩一弦雖然在模仿神態這門功課上,做得不太合格,但論起解讀別人的表情來,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看懂了滑應殊欲言又止的眼神,主動給出了解釋:“老紅是我們家最重要的家庭成員,也是我們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少,淩一弦想象不出來,如果家裏沒有老紅,她和莫潮生這對半路組成的單親家庭會變成什麽樣子。


    ……多半會在日複一日的摔碗摔筷子中,父女/師徒/兄妹/祖孫感情徹底破裂,就此選擇分居兩地吧。


    聽到這個答案,滑應殊隻好苦笑一聲,自認倒黴。


    反倒是明秋驚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神詭異地朝淩一弦看了一眼。


    接二連三地受到打擊,滑應殊幹脆破罐子破摔。


    “不然的話,你就用看待異獸的眼神看待我吧。”


    畢竟,據滑應殊所知,淩一弦看待異獸的眼神,可能比她看待人類的眼神,感情要豐富許多。


    按照滑應殊的指點,下一秒鍾,淩一弦果然用看待異獸的眼神望向滑應殊。


    滑應殊稍稍品味了這兩道目光中蘊含的感情,心中頓時升起一份狂喜,覺得淩一弦終於有點開竅了。


    他充滿希望地繼續教學:“能不能再添加一分感情呢?就像是……你要從對方身上獲得什麽東西似的。”


    淩一弦思索片刻。


    隨即,她再變化出來的眼神,竟然還真有了幾分模樣。


    滑應殊雙眼一亮,急忙追問道:“一弦兒,你是怎麽開竅的?”


    聽到這個風味兒獨特的稱呼,還未出戲的淩一弦掀起眼皮來,冷冷的看了滑應殊一眼。


    究其那一眼裏的含義,大概是在合計,究竟捅他還是不捅。


    半秒鍾後,可能是顧及到(尚未開始的)同學情誼,淩一弦決定不要打人,如實回答。


    “我就假裝自己,正看著一頭可以用來賣錢的異獸。”


    滑應殊:“……”


    從對方身上獲得東西=拿對方的身體換錢。


    很好,淩一弦,不愧是你。


    在用錯誤的推理方式,得到了勉強正確的答案以後,滑應殊又在細微之處,帶著淩一弦調整了一些小的改變。


    盡管細看下去,還是感覺有點驢唇不對馬嘴,但總比之前那些根本不能上嘴的驢蹄子、驢尾巴要強啊!


    滑應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後宣布:“行了,就這樣吧。”


    假如在淩一弦旁邊放一個正版美人蠍,淩一弦第一秒鍾就會露餡。但現在,她至少可以裝成西貝貨糊弄外麵的人了。


    沒有參考物就沒有對比,美人蠍如今正在地下四層關著,而滑應殊對於g市武者局的安保十分放心。


    “你出師了。”滑應殊說道。


    他攤開手腳,把自己均勻地晾曬在真皮沙發上。


    隻是教了淩一弦這麽一會兒,滑應殊就感覺,這比同時打三個杭碧儀還要累。


    淩一弦閉目養神,琢磨起“美人蠍”和“豐沮玉門”的事。


    她不知道這兩邊究竟會如何接頭,自己能不能借此得到深入豐沮玉門的機會。


    還有那管鮮血……


    如果今天沒有用到那管血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借此把材料昧下?


    淩一弦尚還在想東想西,身邊的滑應殊卻不知何時恢複了活蹦亂跳的狀態,並且還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他這人性格其實有點惡劣,脾氣裏很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趣味。


    正因如此,精力回轉一點,滑應殊就轉轉眼珠,嘴角牽起了一抹壞笑。


    他攛掇淩一弦:“練了這麽久的本事,想不想看看實踐效果?”


    淩一弦猛然從沉思裏回神:“啊?可以。”


    她無知無覺地跳進一個史前巨坑當中。


    滑應殊當即大笑起來,指著明秋驚,推了推淩一弦的手腕。


    “快,就這家夥,去踩他膝蓋,給他個壁咚,用剛才那種眼神看著他!快!”


    明秋驚:“……”


    淩一弦對於滑應殊布置的教學任務倒沒什麽異議。


    畢竟,莫潮生每次教她的時候,也是每當新學會了什麽招數,就要讓她找個實踐對手練練。


    倒是明秋驚深感人在教室坐,鍋從天上來。


    這間屋子本身就不算大,明秋驚隻在跑與不跑之間猶豫了一秒,就眼看著淩一弦逼近身來。


    “咳,一弦,你別聽……”


    還沒等這句話說完,淩一弦的鞋尖就踏上了明秋驚的膝蓋。


    在動作的複製上,淩一弦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隻要是她學過的招式,幾乎沒有不能一比一複製的。


    這一腳踩下去,加在明秋驚膝蓋上的力道先是輕飄飄的,接著就由輕到重,緩緩施力。


    踏在膝蓋上的腳掌時輕時重,癢得人心像是貓撓一般。她像是在稱量眼前之人的深淺,又好似在單純地評估,腳下的這具軀體夠不夠結實。


    淩一弦隨意撩了一把擋住視線的頭發,伸手抵住了沙發背,把明秋驚直接圈在了自己的臂彎裏。


    少許披散的青絲垂落,在兩人之間營造出了一段半私密的空間。


    淡淡的馨香縈繞在明秋驚鼻端。


    美人蠍不用香水,婁妲易容時,甚至沒給淩一弦過帶氣味的妝粉。能聞到這縷時有時無的淡香,真該怪武者的鼻子實在太靈敏。


    玲瓏有致的身遮擋住了麵前的光線,明秋驚的視線稍稍向上一掃,就和淩一弦四目相對。


    那個眼神,淩一弦前前後後練了快有半個小時。


    它的笑意似睇非睇、含情若有若無。那一眼裏的危險甚至未加掩飾,赤裸裸地展示出最直白的考量和征服之意。


    沒有第三個選擇,隻有征服,或者被征服。


    配合上她現在踩在明秋驚膝蓋上的動作,簡直十足十地盛氣淩人。


    可被她踩著的人,十有八九願意由得她這麽欺負,甚至還巴不得她欺負得再過分一點。


    “……”


    明秋驚緩緩露出一絲苦笑,心裏暗暗地叫了一聲要命。


    ——是真要命。


    倘若是身經百戰的美人蠍親自來此,別說踩著明秋驚的膝蓋,就是掐著他的脖子,明秋驚都未必有什麽反應。


    可最要命的,就是明秋驚心裏無比清楚,淩一弦隻是在照葫蘆畫瓢,甚至還畫的不倫不類。


    明秋驚親自觀看了她的全部學習過程——


    淩一弦眼中的野性是被壓製的戰意、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得勝後的炫耀、至於考量和征服的意味,沒準是在估計要怎麽把異獸屍體大卸八塊,運出去賣錢。


    太糟糕了,淩一弦心裏多麽清透、多麽幹淨。


    所以別人若是能從她身上感受到誘惑力,無非是自己心懷邪念而已。


    明秋驚早就知道,淩一弦是一隻從山野中竄出,生機勃勃的的小野獸。


    她試探性地對著山外的世界伸出爪子,就像是幼崽學習捕食技能一樣,海綿般吸納著所有能學到的東西。


    其他人看到淩一弦的價值,興高采烈得如同發現了鑽石礦。


    推銷她的人,為鑽石附加上種種人為解讀的意義、對她進行重重華麗的包裝、再用盡手段挖掘出她的商機。


    可懂鑽石的人知道,她無關愛情,也無關純潔,隻是一顆在高壓高溫之下經過磨礪,被煆煉而成的晶體——剔透,並且堅硬無匹。


    此刻,兩人之間暗香浮動、淩一弦放下來的頭發甚至搔癢了明秋驚的臉頰。


    而她專注的眼神,此刻獨屬於明秋驚一個人。


    明秋驚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一時之間,竟然微微地失神。


    有人往他手裏塞了個裝扮精美的鑽石禮盒。


    可是,可是。


    明秋驚幽幽想道:我喜歡的不是精美絕倫的包裝,也不是它被人為賦予的美好含義。


    他就隻是……喜歡那顆鑽石本身而已。


    “係統。”淩一弦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在腦海裏呼叫了自己的夥伴,“不是吧,他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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