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上來好不好?”玉照膽子大起來了,想邀道長上來跟她一起。


    結果自然遭到了拒絕。


    他眉頭輕皺,“哪有皇帝蕩秋千的。”


    玉照不再理會他,自己蕩秋千是十幾年蕩出來的本事,不需要宮人推搡,腳尖一蹬,就能輕鬆蕩起來。她並不畏高,若非擔憂自己尚且沒痊愈的心疾,她甚至可以蕩到最高處去。


    每次到高處時,她朝著北邊眺望,能穿透麵前的錦繡宮牆,望到那片廣闊一望無際的天,天空澄碧,纖雲不染。豔陽高掛,明豔的叫人不敢直視。


    她看到那走龍飛鳳五脊六獸的大雄寶殿。


    那是道長上朝的地方。


    玉照想起這個,回頭去看道長,“我能看見你上朝的地方,就在那邊,好高好高。”


    她的話語被風刮到四處,也不知身後的道長聽到了沒有。


    玉照被風迎著臉吹,由於穿的厚實,出門時甚至道長給她套上了鬥篷,如今看來真正好,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就連道長昨夜欺負她都忘的一幹二淨。


    可惜玉照沒放鬆一會兒,便看見狗兒朝著她跑過來。


    這狗兒長得是真快,滿打滿算玉照從撿到它開始,也才剛剛四個多月。


    雪爪兒已經長成了一隻大狗,一隻成年的母狗。長得倒是非常俊俏,和小時候的憨頭憨腦肥嘟嘟的不一樣,成年後便顯現出黃狗該有的聰慧敏捷來,一雙眼睛淩厲的很,隻有粉色舌頭仍和小時候一般模樣。


    隻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也不知四條爪子遺傳了它爹還是它娘,亦或者是基因突變,是個小短腿。


    小短腿也有小短腿的好,看起來格外逗樂。


    雖是小短腿,可它跳躍能力絲毫不差。


    玉照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給她的愛犬起了個與眾不同且含有深意的好名字。


    叫雪爪兒。


    它四腳都是雪白,通身又是黃色,黑鼻子,白嘴兒。


    黑鼻難聽,白嘴更難聽。


    思來想去可不是雪爪兒最好聽嘛?


    這名字誰聽了都得誇獎說好聽。


    雪爪兒這個蠢狗,見到她定然要撒起歡來,非得追著來回蕩的秋千去扯她的裙擺,玉照倒是不怕裙子被它扯壞了,怕這蠢狗被晃來晃去的秋千砸傷了。


    “雪爪兒你快走開!快走開!”


    雪爪兒以為主人在叫它過去,追的更歡快了。


    “道長道長,你快把它叫過去......”玉照幾乎要被雪爪兒逼瘋。


    趙玄在身後瞧這一幕覺得有趣,眼中含笑,卻是一動未動。


    玉照無奈隻打算停下,結果這雪爪兒竟然趁著她放緩速度的時機,一躍而起,跳到了她腿上。


    四腳扒拉著她的衣服,穩穩的在她腿上站住了,竟然不知害怕,跟她一塊兒蕩起了秋千。


    玉照驚訝起來,她壓根兒沒怎麽訓練的雪爪兒,可誰知它竟然如此聰慧,日後她終於有人陪自己蕩秋千了。


    等玉照累了,停了秋千抱著狗跑下來,趙玄就站在明瓦底下看著她。


    玉照覺得拋去昨晚的事兒不提,她的郎君真是一個好脾氣,待她真好,隻她昨日說想要蕩秋千,連夜便搭設了一個秋千起來。


    他對待自己這般好,自己也不能為了那點事兒生氣,再說,昨天其實她也不是隻一味的疼的。


    “你又在笑什麽?”


    趙玄無奈不肯承認:“喊了你幾十遍叫你下來,你都不下來,朕挨著冷風吹,臉都僵了,如何還笑的出來?”


    他瞧著她蕩的那般高,怕她分神,連叫她都不敢大聲。


    玉照走近抬頭瞧著他那雙眸子,在明光底下他的眸色比旁人的要淺淡些,顯出淡淡琥珀色。


    “騙人,你在笑,你的眼睛在笑。”


    趙玄微怔,神情罕見的迷茫了片刻,過後伸手摸了摸玉照被風吹得冰涼的臉,玉照抓起他溫熱的大手緊緊貼著她被凍僵的臉:“好暖和啊,別移開,借我暖暖。”


    趙玄叮囑道:“隻今天叫你放開了玩玩,朕不在你不許玩。”


    縱使太醫說她的身體已經好轉許多,與常人差距不大,可還是隻有他親自盯著才安心,交給誰都不行。


    “為什麽?明天我帶上幃帽,也凍不著臉。”


    他無奈道:“秋千有什麽好玩的。”


    玉照不說話了,明明是這人叫自己出來蕩秋千的。


    玉照發現,道長真的是個萬分別扭的人,心裏想什麽總不願意跟自己說,要叫自己去猜,可恨的是她又不是神仙,如何會猜得到他心中所想。


    趙玄鬆了口,“等天暖和了,再去玩,好不好?”


    玉照鼓著臉,雙眉擰起,一臉的不樂意。


    “過些時日冬獵,帶你去騎馬可好?”


    玉照眼中閃過片刻的驚喜,被她壓住了,她眨了眨眼睛,神情茫然而失落,卻強裝無所謂:“還是算了,我又不能騎馬,我玩別的好了......”


    趙玄握住她的肩,俯身吻了吻她冰涼的鬢角:“太醫說了,你可以騎馬。”


    “帶著你慢些騎便是。”


    玉照抬頭碰到他俊挺的臉,近在咫尺的臉。


    道長呼吸清冷,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與自己今日熏得月支香肆無忌憚的交織纏綿在一起,相融、密不可分。


    她自然而然地就開心起來,趁機提出要求:“那我明天想去舅舅府上玩,晚上就回宮,好不好?”


    “朕明日無事,便陪同你一起去。”


    這小姑娘委屈的像是自己不給她見舅舅一樣,實則兩人昨日才在交泰殿見過。


    “你人真好……”


    他已經免疫了這句話,最開始聽了還心軟成一團,後來才知,這人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嘴甜。


    任她將你誇的天花亂墜,惹她生氣了,不搭理你也隻是下一刻的事。


    玉照知道,舅舅總是有自己的事兒要忙的,若是去了江都,下一次見麵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倒是外祖母,來了京城沒打算那麽快走,答應了陪她久一點兒。


    趁著自己的兩位親人都在自己身邊,玉照恨不得日日都過去,沒事兒做陪著一塊兒吃吃飯也是好的。


    趙玄自然知曉她的心思,眼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小姑娘也不知緣何全身肌膚白裏透紅,稍微受了點兒涼,連鼻尖都是通紅的,這般脆弱的模樣總叫人擔憂起來。


    “等水師營的事忙完,穆從羲也能輕快些了,來往臨安倒是方便,軍中無事便是常住也不是不可,到時候叫太妃日日來宮裏陪著你可好?”


    玉照這會兒眉毛都跟著透著股喜悅,揚的高高的,水汪汪的眼睛帶著信賴、親近,看著他。


    “是啊,外祖母說等舅舅不打仗了,就叫他趕緊娶個娘子回來,到時候我就有舅母了。然後過一年我就能有表弟表妹了,可惜他們都小我太多,早不能一起玩了。”


    要是表弟表妹能早幾年出生,自己還能陪陪她們一塊兒玩,要是自小就有表弟表妹陪著,她也不會眼巴巴的想回京城來見見信安侯府的弟妹。


    趙玄見此啞然失笑,小姑娘昨天才說想做娘了,今日便又忘了,還滿腦子想著玩兒。


    這般自然再好不過了,希望她永遠不要考慮孩子的事。


    ****


    偌大一個魏國公府,本也是高門,如今卻是人丁稀薄。


    這會兒當家的魏國公不回來,公府隻兩個主子,更顯荒涼。


    自封後詔書下發,魏國公太夫人便急上了火,等朝拜完皇後,回了府邸當夜急火燒心,便匆匆病倒了。


    這次患病還連帶得了牙病,連喉嚨都腫脹了一圈,別說是吃飯,連喝水都喝不下,才叫了郎中過來瞧看。


    郎中一瞧就說是上火,開了下火的湯藥給她吃,那咽喉腫的老大,江氏隻得仰著脖子去了老命一般灌藥,也沒灌下去多少。


    這不是個死病,卻是個百般折磨人的病痛。


    顧瑩瑩月份生的早,翻過年便滿了十七,實在算不得小。


    原是早早訂了親,近段時間被江氏看著少能出府,在府裏待嫁。出了這事兒也沒了待嫁的心思,日日急火燒心,人眼見的就消瘦了一圈。


    江氏還記得問她兒子:“公爺呢?為何這幾日都不見?”


    下人答得戰戰兢兢:“公爺說政務多,年前都不得回來。”


    這府裏如今仍如往常一般的,當屬顧升了,自得了封後的消息,麵色倒是沉穩如常。


    隻是本就少回公府,如今回的就更少了。好在顧升府衙裏除了個陳大人,少有人知曉他與皇後曾經訂過婚的事兒,日日倒是還能樂得個自在。


    魏國公府裏卻截然不同,主子將這事兒瞞得再死,那些侍奉府裏多年的老仆人倒是知道這事兒的。江氏性子軟,根本管不住下人,這群人如今見府裏唯一當家做主的顧升不回府,更是翻了天。


    自然不敢議論皇家的事兒,私下難免說道起主家來。


    一個上了年歲的老嬤嬤身邊聚著一群年輕一點兒的仆婦,圍著花廳外邊長廊一起七嘴八舌。


    那頭發花白的老嬤嬤說起來輩分挺高,便是連府邸的幾位主子都要給她幾分薄麵。


    蓋因原先這老嬤嬤是先國公爺的乳母,前些年的乳母於如今的奶婆子地位可是截然不同的,那時候挑乳母也是挑清貴出身,血脈得清白講究,大多數乳母都是貴族豪門之後,後來家族敗落的出身。


    這位老嬤嬤說來還是先魏國公的表姨,自小奶他長大的,雖後來先國公爺年紀輕輕的就走了,臨走前卻也給他乳母安排了退路,叫她留在府邸裏頤養天年,府裏家大業大,總能好好養個乳母。


    老嬤嬤滿心憂愁做不得半點假,她早將府上當成了自己家,孩子去世的早,一門心思便都放在府裏,十分得臉,出了這事兒便也長籲短歎,憤恨不已,更是毫不顧忌對著江氏罵了起來。


    “要是老公爺還在世,我也能說的那江氏兩句!我便真該去罵她去,好好地親事,偏偏給她退嘍,如今好了,人家姑娘出身何等顯貴,轉頭就去嫁了天家,還是女君!如今她這般作態,府上公爺日後前程會不會受了影響?要是咱魏國公府的前程,我一手奶大的老公爺拿命保留下來的爵位,葬送在這婦人手上,我便是以下犯上也饒不了她,去了陰曹地府我好歹也能給老公爺一個交代......”


    老嬤嬤佝僂著身子,老淚縱橫,拐杖不斷地擊打著地下石板,發出的悶響叫人頭皮發麻。


    幾個婆子都有些擔憂,她們地位不似老嬤嬤這般高,自然不敢議論主人家的是非,可也有膽大的忍不住問起來:“話說我也來府邸裏二十年了,先前我也是真不明白,咱家公爺年輕時貌比潘安,更是文武雙全,娶了老夫人,總覺得有些......”


    老夫人說句不好聽的,真是當不起家,相貌縱使是年輕時也隻能稱得上是清秀,府上見識過老公爺的人,誰不說如今的公爺跟他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那大姑娘倒是像老夫人,生的隻能稱得上是中上。


    “......那說來遠了,還是先公爺後娘作孽,先公爺自幼去跟江都王學武,那些年在江都都立下許多戰功,他那後娘在府裏無法無天了,卻生的總是姑娘,沒個男嗣,怕日後先公爺回來襲爵得不到她好處,非得給他稀裏糊塗迎了她娘家侄女。等先公爺回來,人都迎進門許久了,還能如何?還不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幾個仆婦知曉了其中內情,皆是大吃一驚。


    更有豔羨起江氏命好的,那先公爺後娘是個什麽人?家裏一個破落戶罷了,江氏能得什麽個好出身?


    雖說是丈夫死得早,先公爺早年打仗中了毒,新婚沒幾年就離不開藥。


    可卻也沒虧待了江氏,後院倒是有兩個妾室,還都是江氏賢惠主動非要丈夫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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