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清心下大亂,哪裏還敢再與他閑鬧,直拉了韁繩,調轉馬頭,往洪都驛站奔去。


    一路上馬蹄聲簇簇,身後之人好似疼得脫了力,已然將整個身子都覆於她的背脊之上。


    賀瑤清又怕李雲辭一時坐不穩摔下去,便鬆開一手向身後探去,摩挲著李雲辭的手臂,而後將他的手臂拉至身前,環住她的腰際,眉頭緊蹙,焦急萬分,“李雲辭,你可拉緊了!我這便帶你回驛站去。”


    身後的李雲辭好似聽到了,竟真的將手臂闔緊了些,隨即悶聲嗯了一聲。


    第86章


    (大修)“還要臉不要?……


    賀瑤清一刻都不敢耽擱, 直接往東麵策馬而去。


    待至先頭的驛站,阿二正在門口與幾個不相熟的將士吩咐事體,許是聽著了馬蹄簇簇之聲, 遂回轉過身。


    賀瑤清當即喚道,“阿二,快些來!”


    說罷, 翻身下馬,回身想要扶住李雲辭。


    那頭阿二亦是瞧出了什麽不對勁, 忙扔下手中的事體跑上前來扶李雲辭下馬, 蹙著眉頭, “王爺這是怎的了!”


    眼下李雲辭呼吸沉緩, 眉頭緊鎖, 連話都不說一句。


    賀瑤清心下慌亂,輕顫著自責不已, “方才我撞了一下他腹下,可是先頭受了什麽傷還不曾好?”


    聞言, 阿二麵上卻是一愣,倒是一時不及應, 遂側眸望向李雲辭。


    卻在與李雲辭對上眼的一瞬, 心下已是了然,眼波微動之際, 話已說出口,“是, 王爺先頭受了好重的傷……”


    “還有內傷!”話音剛落,阿二又加了一句。


    那頭賀瑤清聞言,心下焦急,“阿二, 快與我先將王爺扶回房!”


    阿二隨即應下,正與賀瑤清二人一道攙著步履莫名虛浮的李雲辭進了驛站。


    不想李雲辭微微彎曲的背脊卻又直了起來,隻不著痕跡得輕輕將阿二一推,“去,忙你的去。”


    那頭賀瑤清自然亦聽到了,麵上一時不解,遂側轉過頭朝李雲辭望去。


    直起身的李雲辭見著賀瑤清望過來,又是一個蹙眉,整個腦袋都似要架在賀瑤清的肩頭之上了,口中呢喃得解釋,“原是小傷,莫擾他了。”


    聞言,賀瑤清自然不應,也不理李雲辭,隻朝阿二吩咐道,“阿二,眼下可能去尋個大夫來麽?”


    不想話音剛落,那頭阿二瞧了自家王爺的臉色搶先道,“不用尋大夫!”


    賀瑤清一時不解,遂斂著眉頭瞥向阿二,“為何不尋大夫來瞧?”


    阿二心下亦覺得方才失言,隻得撇了唇角,可一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難不成實話實說麽?若尋了大夫來,自家王爺就要漏餡兒了的。


    正這時,李雲辭已瞥了眼神過來,隻一眼,便教阿二麵上訕然不已,眼珠子滴溜兒得動,半晌,才一拍腦袋恍然道,“王爺這樣的傷,原也不好教人知曉的。”


    說罷,阿二還煞有其事得點了點頭,覺得方才此言甚有道理。


    這廂賀瑤清亦覺得有理,隻如此一來,更是心疼李雲辭,愧怍之感更甚,再不敢多停留,與阿二一道上了樓梯將李雲辭扶回了房。


    待至房門口,阿二朝賀瑤清道,“今夜便有勞王妃了。”


    說罷,還不待賀瑤清有應,轉身便替二人闔上了門下樓去了。


    李雲辭身形原就健碩,眼下沒有阿二,也不舍將身子皆靠在她身上,故而卻微微控製著身形。


    隻如此,鼻尖好聞馨香更是縈繞不絕,唇邊的笑意更甚。


    洪都原不似雍州那般富饒,故而驛站的房間裏頭隻有一應的桌椅條凳床榻盆盞,旁的再多也沒有了的。


    賀瑤清將李雲辭扶至床榻之上躺好,滿眼心疼,口中呢喃,“你可有哪處疼麽?”


    李雲辭聽著,煞有介事一般抬手置於剛才賀瑤清臂彎處打到的地方摩挲著,少頃,才搖了搖頭,隻道已然不疼了。


    賀瑤清蹙著眉頭,唇瓣輕翹著,“當真麽,你可莫要騙我。”


    說罷,也不待李雲辭應,轉過身去屏風後頭瞧去,幸而浴桶熱水皆有,隨即倒了半盆熱水置於床頭,另絞了一方帕子握在手中,“傷口可有裂開?既不能尋大夫,我替你瞧一瞧罷!”


    言訖,也不管李雲辭應不應,伸手便來扯他的腰帶。


    李雲辭一時大駭,慌不擇路得拉緊腰帶,頓了頓,“算了,還是不要瞧了。”


    “讓我瞧一瞧,好不好?你莫要怕嚇到我!先頭我提槍劃了沾既坐騎的肚子你不知曉麽?我如今亦是見過大場麵的了!”


    賀瑤清悶著嗓子,軟糯著聲線,隻當李雲辭又要似那日與烏木斯大戰歸來後那般,受傷了都不說與誰人,便如哄不肯喝苦藥的三歲小兒似的說著。


    李雲辭望著她盈盈秋水的眼眸,心頭軟得一塌糊塗,隻恨不得溺在她的眼窩裏頭不起身才好。


    二人靠得這般近,她身上特有的似蘭非麝的馥鬱香味又隱隱沁入他的鼻尖,將他的心神擾成一團亂麻,蠱惑著他的心神。


    他合該是要拒的,隻瞧著她那雙宛若有寶珠流動的眼眸,哪裏還說得出一個不字。


    手中緊握著的係繩似鬆非鬆,至後頭幹脆鬼使神差地撒了手,任由賀瑤清抬手探向他的衣襟。


    解開腰帶時的係繩微微顫動的感覺引得他腰際一陣酥麻,可眼下哪裏敢露半分,麵色如常得望著賀瑤清輕垂著螓首,正神情緊張地輕輕抽動他的外衫的係扣,動作輕而又輕,生怕一個用力又扯動了他哪處傷口一般。


    待解了中衣,又掀開素白的內衫,隻一瞬,卻教賀瑤清麵上一怔。


    腹下確實有一處傷口,可這傷口她原是認得的,先頭被刺在陳氏家中養傷時她見過不知多少回。


    可眼下除開那一處,腹下倒不見還有旁的傷口,抬眸睥了一眼正望著帳頂不作聲的李雲辭,隻見他麵色坦然無比,既如此,心下泛起的那點子疑慮便又咽了回去,繼而仔細回想著先頭彎了手肘究竟是磕碰到他何處了,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內衫,四下瞧著……


    那頭李雲辭被擾得思緒漂浮,連一眼都不敢多瞧,隻他不住滾動的喉結與愈發粗沉的喘息之聲已然將他眼下的思緒暴露無遺,卻仍舊隻睜著眼佯裝自若得望著帳頂,心神卻全然飄至賀瑤清蔥根一般的指尖上頭。


    感受著她用指尖解了他的襟叩,又掀了他的內衫,正是神思蕩漾之際,冷不防那頭賀瑤清“噗”得鬆了手落下了衣衫,一股子涼風便順著抖落的衣衫鑽入李雲辭的肺腑,隻聽得她寒聲道。


    “李雲辭,你竟騙我。”


    李雲辭心頭猛得一跳,隨即垂下眼眸,便見賀瑤清凝著麵寒著眼睥著他,遂輕斂了眉頭,厚著麵皮佯裝不明。


    “何處騙你?”


    賀瑤清抬起了下巴,一字一句道,“我瞧了一遍,哪裏來的傷口?”


    聞言,李雲辭幹脆破罐子破摔,嘴硬道,“我這原是內傷,哪裏會有傷口?”


    聽罷,賀瑤清一時狐疑,複望著李雲辭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對,一時倒瞧不出他有躲閃之意,將信將疑道,“當真麽?”


    李雲辭頷首,“自然是真的,前頭阿二不也說了麽,是內傷……”


    “那怎的外頭半點也瞧不出?內傷不得青一塊紫一塊麽?可我瞧著……”


    李雲辭當即搶了話頭,“能被瞧出來的還能是內傷麽,先頭在王府時大夫原說要好好將養才是的……”


    賀瑤清聞言,一時更為著方才的疑心滿麵羞愧,蛾眉輕蹙,兀自絞了帕子抬手輕拭他的腰際,邊擦還邊問著,“可是這處麽?”


    李雲辭喉間隻發出悶悶的一聲“嗯。”


    賀瑤清手上力道輕緩不已,便是這般卻仍擔心著一時不察將他弄疼了,又啟唇道,“我這樣的力道還行麽?你可覺疼?要不要再輕些?”


    “是不是用熱巾敷一敷會更好些?”


    那頭李雲辭聞言,微微挑了眉眼,已是如坐雲霧一般腦中是一團漿糊,不自覺便想起那日沐浴之時,她掀簾入浴房,口中軟儂隻道是入內來送換洗的衣衫……


    李雲辭啟了唇口,喑啞道,“無妨,還是吃得消的,隻那腰際的刀疤眼下卻有些泛癢……”


    “可是因著初入洪都水土不服麽?這可如何是好?我去尋驛丞問問可有鎮靜舒緩的蘆薈膏麽。”說罷,放下巾帕轉身便要出屋去。


    那李雲辭喉結滾動,見狀忙一探手輕扼住她的玉腕,厚顏無恥道。


    “你呼一呼,想來便能好些。”


    說罷,竟垂了眸眼,唇邊帶著隱隱的笑意望著賀瑤清。


    賀瑤清聞言,心下一頓,當即便想起從前在浴房不過多朝著他的傷口輕呼了一口氣,便被他拽至浴桶中嗆了好幾口水,如今想來仍是氣惱不已!


    眼下再瞧李雲辭唇邊含笑翕翕然的模樣,心弦一撥,已然知曉他今日竟全然是在誆騙她。


    隨即便落了臉,唇角一勾,冷哼出聲,“你想得倒是美!”


    說罷,不待李雲辭有應,抬手便在他胳肢處掀了兩指用力擰了下去,心下慪著氣,隨即便起身不管不顧得便要往屋外去。


    李雲辭常年帶兵打仗又勤於練兵,身上皆是硬邦邦的,周身也就腋下那處是軟的了,賀瑤清又用足了氣力,這一記險些教他痛呼出聲。


    見著賀瑤清起身要走,幹脆涎皮涎臉到底,也不管什麽體麵不體麵的,隨即手肘撐著床榻起了身,隨即一探身,抬手攬向賀瑤清的腰肢,直將她整個人都帶到床榻之上。


    賀瑤清一時不及應,正要掙脫之際李雲辭已然翻身壓了下來,抬手輕叩住她的細腕,儼然銅牆鐵壁一般,叫她半分也動彈不得。


    娥眉輕蹙,正要怒懟,不想李雲辭垂首當即便覆上了唇,將她的啼罵皆含入了口中,隻聽得見幾聲斷斷續續的“嗚嗚”之聲。


    李雲辭初初不過是浮光掠影蜻蜓點水一般,待身上之人漸漸軟了身子,正要撬開唇舌長驅直入,不想賀瑤清麵色羞紅秋瞳迷離得別過了眼,叫李雲辭撲了空。


    李雲辭蹙起兩道星眉,便見賀瑤清眉頭輕皺菱唇嬰嚀,“疼呢,快些下去,成什麽樣子!”


    聞言,李雲辭竟當真厚著麵皮盯著賀瑤清嫣紅的唇瓣瞧了起來,好似確實比先頭更殷紅些,一垂眸便想起昨夜二人在偏屋院子涼亭中的肆意,想來是先頭那般傷著了。


    可眼下卻不想輕易從她身上爬起來,如今她追了上來,撩得他心下一汪春水潺潺不覺,隻恨不得日日與她睡在一處,莫說做旁的,便隻是這般摟著她將一身柔弱無骨的雪白細膩揉入懷中也覺頗有意思,愛不釋手。


    隻她眼下既說了疼,他自然不舍得再讓她吃痛,撐起身子,似笑非笑道,“昨兒你還怨我,怎的不親你了,今兒竟就變了卦。”


    驟然聞言,心下原還慪著氣的賀瑤清當即舌橋不下,滿眼的不可置信,粉頰已紅得快要滴血,細小的貝齒將唇瓣咬出了血印子。


    半晌,蹙著眉頭才輕顫道,“——你竟連這樣的瞎話都編得出來!還要臉不要?”


    言訖,便見李雲辭唇邊的笑意一愕,這話分明是她昨夜醉酒之後說下的,眼下她神思清明,搖身一變便隻有他一人仍沉醉其中,可瞧見身下之人桃羞杏讓的模樣,遂輕彎了唇角伏在她的肩頭吃吃得笑了出來。


    潺熱的氣息從他的鼻尖與唇瓣溢出,肆意揮灑在她的脖頸之處,隻刺撓得人忍不住要縮了脖頸避過。


    隨即,李雲辭低聲道。


    “要臉作甚。”


    先頭那般要臉,也不曾似眼下這般抱得卿卿如明月入懷。


    賀瑤清如何還會再聽麵前之人一簧兩舌妄下雌黃之言,當即抬了藕臂奮力將李雲辭推至一旁。


    方才那一通鬧騰,早已釵發橫亂,隨即爬起身,抬手弄著發髻間的釵環,再不理李雲辭,邁步往屋門那處去。


    那頭李雲辭一個不察,倒被她驟然一推置躺在床榻,見著她已起身兀自推了門出去了。


    麵上一怔,隻當她是真的惱了要走,隨即爬起身,三步跨出屋,便見賀瑤清步履踏踏得落在木階之上要下樓去。


    又見著她是去尋驛丞問可還有旁的空房,心下這才稍安。


    那驛丞隻道今日驛站是半間空房也沒有的了。


    原也是,李雲辭一行這樣多的人,想來都教住滿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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