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人家紅糖水啊。”


    “平常我和他們相處喝水從沒忌諱過你的我的。”


    “說別人我信,你說跟衛川也這麽共用一個杯子我可不信,川哥這人我知道,他潔癖。”


    呂航臉色發灰,“你是說他嫌我髒?”


    張嬌撓撓頭,“也不是說他嫌你髒,他的東西誰都不能碰,包括我。”


    “我看他就是在許小北麵前裝矯情。”


    張嬌不樂意了,“那你呢?你跟人許小北說就你能治川哥,你裝什麽仗義?”


    呂航振振有詞,“咱們天天跟川哥在一起,許小北是外來的,川哥欺負她,那我不得給她壯壯膽?”


    張嬌噗嗤笑了,“呂航你少自作多情,還許小北是外來的?人家生下來就認識川哥了,我都犯不著給她壯膽,啥時候輪到你了?”


    呂航臉上的笑垮了下來,沒再多說,想著川哥似乎真不高興了,便趁熄燈前跑了趟男寢。


    剛進門,就見寢室老三從垃圾桶裏撿出個茶缸來,一手舉著衝衛川床鋪喊著,“衛川這不是你新買的嗎,怎麽扔了?你這人也太敗家了。”


    衛川躺床上閉著眼,扔出兩個字,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髒了。”


    呂航:……


    第66章 消失的雪花膏


    許小北回到寢室時, 大家都洗漱好了正在等她。


    一進門,李鐵菊就先迎上來,接過小北的書放到她床頭, 問, “怎麽樣小北,課聽得懂嗎?”


    許小北苦著臉,“別提了, 對我來講簡直太難了,我看啊, 除非我下十倍的功夫,否則下一輪就得淘汰,我都會悔進這個培優班了。”


    從課堂出來時,同行那兩個同學說兩節課下來幾乎都沒聽懂,連筆記都沒記全。


    她還聽到幾個本科那邊的學生說講得太快太深根本跟不上節奏。


    所以小北估計,完全能消化的也就衛川一個人, 而她自己在班裏應該處在中上遊水平。


    但她不想在寢室表現得太輕鬆, 說難說苦點, 205的姐妹們心裏才會平衡些。


    果然, 孫麗和高明媚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高明媚還特意喊小北趕緊去洗漱,說過不了多久就要熄燈了。


    小北忙不迭地拿上臉盆去了水房, 洗過臉後端了半盆涼水回來, 拿過暖瓶兌上熱水開始泡腳。


    高明媚從上鋪滑下來, 站到小北床邊, “你去培優班時候範麗霞來找過你,你不在她就回去了,說明天中午吃過飯讓你在寢室等她。”


    “嗯,好。”小北仰頭衝她笑, “謝謝你啊明媚姐。”


    “嗐,帶個話的事,有啥好謝的。”高明媚用手卷著自己的頭發,笑眯眯地,“範麗霞頭上帶了個小夾子,可漂亮了,她說是你送的?”


    小北這才想起來,是讓衛童給範麗霞捎過那麽個小夾子,遂點點頭,“對,我送她的。明媚姐你喜歡?”


    高明媚有些不好意思,“那麽好看的東西誰能不喜歡?你在哪兒買的,我也想去買。”


    “那是我一個表姨幫著買的,具體在哪兒買的我也不知道,要不這樣,你要喜歡的話我寫信幫你問問,我讓我表姨幫著買了寄過來。”


    “行啊!那謝謝你了小北。”


    “明媚姐你太客氣了。”


    這倆人的對話旁人聽得清清楚楚,王佳佳也看到了範麗霞的夾子,覺得挺好看,問許小北那玩意貴不貴。


    小北回想了下,在超市裏有好幾種檔次的夾子,款式差不多但質地不一樣,所以價錢相差不少。


    於是說,“範麗霞戴的那種貴了點,我記得是七八塊錢。還有樣子差不多但材料差點的,一兩塊一個。”


    “這麽貴啊。”王佳佳有點舍不得了。


    李穎倒是覺得價格很公道,便跟小北說一兩塊的那種她要買兩個。


    小北就問,“你們還有誰想要,我讓我表姨一起買了郵過來。”


    李鐵菊說自己家都是臭小蛋子,用不上這東西。


    出乎小北意料的是,鄭燕說她要一個。


    而孫麗一直悶在床上拉著簾沒出聲。


    泡過腳,小北出去倒了水,回來要抹護膚霜時,卻怎麽都找不到了。


    她翻了半天,高明媚從上鋪看到了,問她,“你找什麽呢?”


    “抹臉的雪花膏不知哪裏去了,我記得早上抹完就放這個小包包裏了,真是奇怪。”


    這時熄燈鈴響了,宿舍直接拉電,屋裏一片漆黑。


    高明媚把窗簾拉開一些,讓外頭的月光透進來,順手把自己的給小北遞過去,“那麽小的一瓶,可能不知滾哪兒去了,你先用我的對付一下吧,不抹不行,臉太幹了睡不著。”


    小北道了謝,挖了些抹在自己臉上,又把窗簾拉好,鑽進被窩。


    李鐵菊躺床上問了句,“你早上抹完扔包裏,我好像還看到了。”


    小北“唔”了一聲,“反正那瓶也快用完了,找不到就算了,我明天再開瓶新的吧。快睡吧。”


    宿舍裏安靜下來。


    小北瞪著眼睡不著,眼前總是劃過呂航喝紅糖水的模樣。


    耳邊也總是響起她說的那句:隻有我能治川哥。


    小北有些難過。


    不僅因為衛川身邊有了另一個親近的女性,還因為她覺得自己竟然能小心眼到因為這點事而不爽。


    她討厭自己的不大氣。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小北才迷迷糊糊睡了。


    眾人的呼吸聲越來越平穩,孫麗的床抖了一下,床簾被拉開,她披了外套從床上下來,輕手輕腳打開門去廁所。


    七十年代的大學是沒有室內廁所的,去一次要繞大半個操場上室外的公廁去,所以大家盡可能晚上少喝水,免得起夜遭罪。


    孫麗拿著宿舍公用的手電筒,裹緊了衣裳往廁所跑。


    廁所裏麵的蹲坑間沒有隔板,通長的一趟,這時間裏麵除了她一個人都沒有,好在頭頂有一盞昏黃的燈,否則尿泡尿能嚇出精神病來。


    孫麗快速解決了自己,站起來提上褲子,手在衣服兜裏掏了會兒,拿出個東西來。


    剛要扔到蹲坑裏,卻被人喊住了。


    鄭燕出現在門口,迅速跑過來,一把搶過孫麗手裏的東西,借著燈光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果然是你偷的,晚上趁大家去水房洗漱時候偷拿的吧?”


    孫麗又冷又怕,上下嘴唇直打哆嗦,一聲不吭。


    鄭燕擰開護膚霜的瓶蓋看了眼,如許小北所說,裏麵的雪花膏不多了,隻剩了個底兒,於是譏諷道,“偷都不會偷,這都快用完了你偷它有什麽用?”


    孫麗顫著聲音說,“我,沒想自己用,我就是想讓她心情不好一下……”


    許小北今天去培優班,孫麗都快炸了。


    晚自習後,大家都去洗漱,孫麗自己在寢室懨懨的,看到許小北裝護膚品的包,突然就有了偷她東西的念頭。


    孫麗知道小北很寶貝她那些護膚品,所以想氣她一下。


    孫麗是這樣打算的:小北東西丟了,一定會懷疑同宿舍的人拿了,這樣便會與別人起隔閡。


    然後等到她把事情鬧大,孫麗就把護膚霜偷著還回去。


    如此一來許小北就會被啪啪打臉!


    結果東西沒了小北根本沒當回事。


    這下孫麗難受了。


    她第一次偷人家東西,那瓶護膚霜就像塊烙鐵似的燙得她直疼。


    輾轉反側半天,她決定出來扔到廁所裏。


    卻沒想到被鄭燕給發現了。


    鄭燕見孫麗嚇得快癱成一團了,把護膚霜放到自己兜裏,挽起她說,“這麽好的東西扔了多白瞎,我替你收著了。”


    孫麗直搖頭,“別……要不,我拿去還給她,就說我在地上撿到的。”


    “你想得美!”鄭燕把臉一板,“事兒都做了,還回去就不算偷了?對了孫麗,你最近成績太不穩定了,你得加把勁呀,爭取期末拿個一等獎學金給我,我看中一件大衣,等下學期開學正好能穿,三十多塊,咱專科的一等獎學金夠買一件了。”


    孫麗一下子哭了,“鄭燕,不是說好每個月給你五塊錢飯票就行嗎,怎麽還讓我掙獎學金呢?”


    “飯票是解決你寫匿名信告許小北的事,獎學金解決的是你偷東西的事,能混為一談嗎!”


    前些日子許小北被鄧主任“捉*奸”後,讓鄭燕抓住了商機。


    鄭燕直接找到孫麗,唬她說自己知道是她告的許小北。


    孫麗被鄭燕一咋,竟然默認了。


    鄭燕趁機威脅孫麗每個月給自己五元錢飯票,否則就把這事告訴許小北。


    於是,孫麗就成了鄭燕的打工仔。


    再次被鄭燕抓到把倆,孫麗隻好認栽,接受不平等條約後,默默跟著鄭燕往宿舍走。


    快到樓門口時,孫麗好像認命了,討好地問鄭燕:“那個麵霜啥的,你要是喜歡,我找機會再拿了她的,也給你用?”


    鄭燕家裏窮,天天看小北那些新鮮玩意兒眼饞得要命,一聽這話心裏直癢,但依然昂著高傲的頭顱不願承認自己的下作:“你自己看著辦,不用問我。”


    “我知道了。”孫麗咬咬牙,溫順地答道。


    *


    許小北第二天依舊沒找到護膚霜,她到自己櫃子裏重新拿了瓶分裝好的放到洗漱包裏,轉頭就把這事忘了。


    晚上臨去培優班前,小北找了個大紅色的保溫杯,杯子是她自己在供銷社買的,內膽是玻璃的,跟暖壼一個性質。


    說是保溫杯,其實長得巨大,就跟個飯桶似的。


    她拿了塊從食堂用飯票換回來的生薑,用小刀削成片裝到桶裏,加上紅糖,衝了滿滿一杯。


    又帶上三個新的小茶缸,拎著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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