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掃了她一眼:“說人壞話還這麽理直氣壯,要是這才叫有禮貌的話,那我願意一輩子沒有禮貌。”


    顧秀玲被噎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恨恨得咬了一下牙,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罵:“走後門的還這麽囂張!”


    蘇淨禾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一邊有個人打抱不平地說:“顧秀玲,你差不多得了,你自己追王益平追不上,在這裏發什麽脾氣!”


    她轉頭一看,隻見說話的是一個剪著齊耳短發女生。


    顧秀玲馬上回擊:“劉妮雅,你嚷嚷什麽,我說你了嗎?”


    “我就是看不慣你在這裏滿嘴噴糞亂咬人!”劉妮雅站起來跟她對罵,罵完之後又指著一張床跟蘇淨禾說,“蘇淨禾,你的位置在這裏,剛剛王益平給你把行李箱拿過來了,顧秀玲要扔出去,我幫你放在我床底下。”


    第54章 抵達


    顧秀玲狠狠地瞪了蘇淨禾一眼, 奇怪地是並 * 沒有回罵劉妮雅,而是氣呼呼地摔門出去了。


    劉妮雅則是“哼”了一聲,衝著顧秀玲的背後罵了一聲“德行”,這才對蘇淨禾說:“你別理她, 這人腦子有病, 自己追不上, 就總在這裏逼逼賴賴的, 也不嫌丟人!”


    說她著把蘇淨禾的行李從床底下拖了出來,笑著問:“你之前認識田姐嗎?”


    蘇淨禾說:“她以前是我們學校的校長,能力跟性格都很好,在我們學生中間很有威信。”


    劉妮雅“哦”了一聲,提醒她:“顧秀玲跟王益平從小就認識了, 倒追了好幾年沒追上, 你跟王益平……”


    雖然她表麵裝作不在意,可是拳頭卻攥了起來,呼吸也放輕了。


    蘇淨禾看出來對方似乎對王益平也抱有好感,一邊感歎這個男的好像有點搶手, 一邊則是笑了笑:“我今天才剛剛認識王益平,他對我沒意思,是顧秀玲想多了。”


    劉妮雅明顯地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好幾分:“田姐特別指定你做學習委員,你肯定英文水平很好吧?要是我以後我有什麽問題, 你可要多多指點啊!”


    兩人客套了一番, 收拾好東西之後,一起去教室集合。


    這天晚上田校長就把翻譯的任務布置下來了。


    蘇淨禾接到的是一篇介紹省內紡織工廠跟產品的文章,全文大概六千字,內容很官方, 裏麵還有不少特有詞匯。


    教室裏沒有安排固定座位,但是負責翻譯紡織廠的人很自然地就跟負責鋼鐵廠內容的人分成了兩片坐。


    王益平說要發揮同誌友愛精神,特地把四張大桌子拚在一起,七個人分別各據一麵。


    分座位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顧秀玲,又看了一眼劉妮雅,這兩人都站著看向自己。


    這兩個人,王益平一個都不想沾,他一屁股就坐在了蘇淨禾旁邊。


    蘇淨禾已經開始著手進行翻譯,埋著頭幹活,並沒有留心。


    教室裏安安靜靜的,顧秀玲一個箭步衝上前,搶著做坐到了跟王益平同張桌子的另一個角。


    她坐下之後,挑釁地看了一眼劉妮雅。


    劉妮雅卻不慌不忙,坐到了蘇淨禾的邊上,探過身子低聲問道:“小禾,我想跟你換個位置,成嗎?”


    看到是劉妮雅,蘇淨禾想也不想就點了頭,把手裏東西收拾收拾坐了過去。


    結果這一分鍾開始,王益平都沒有閑下來過,身邊兩個人一下子問他這個單詞要怎麽翻譯,一下子又問這句話是不是有語法錯誤,嗡嗡嗡的,一刻不停。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班長鄭東走過來拍了拍王益平跟蘇淨禾的肩膀,把兩人叫了出去。


    “王同誌,你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談對象的。”鄭東已經四十多歲,為人古板,“這次的任務省裏跟市裏都很重視,如果你再這麽無組織無紀律,我就要跟田主任說,讓她批評你了。”


    又嚴肅地看向蘇淨禾:“小蘇同誌臉皮薄,可能不好意思出來 * 管,你如果開不了口,就由我來說,我說話可沒那麽好聽!”


    王益平滿麵通紅,解釋說:“不是我,是她們……”


    鄭東不滿:“幾個小同誌都管不了,你還當什麽副班長?”


    他氣勢十足,又占著道理,把王益平壓得羞愧難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淨禾也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確實有點不作為,提議道:“要不我們還是把座位拆開吧,分開坐,如果誰有問題,可以出去說,隔壁不是有一間空教室嗎?能不能問問田校長拿鑰匙,用來做討論?”


    又說:“我們先試試,真管不住了班長再來說?如果一開始就班長出麵,以後就不好管了。”


    鄭東的麵色稍虞,點頭說:“那我去問問田主任隔壁教室能不能開來用的。”


    三人一回教室,鄭東就站上講台,板著臉說了一番話,意思是要大家都引起重視,這次來都是背著任務,時間緊急,如果誰當做是來玩,趁早打道回府雲雲。


    隨即王益平也讓一桌人拆開了坐,一人占一張桌子,還分別找顧秀玲跟劉妮雅單獨說了話。


    也不知道是鄭東這個班長的警告起了效果,還是王益平的談話有了用,接下來的時間顧秀玲跟劉妮雅兩個都安靜了下來,各自埋頭做事。


    當天晚上,蘇淨禾按照田校長的安排把所有人的進度匯總起來,並且檢查了一下。


    她發現其他六個人裏麵,顧秀玲的英文水平最好,其次是一個帶著眼鏡,不怎麽說話的大哥,接下來是王益平跟劉妮雅。


    大家的速度有快有慢,但是除了自己,都趕不上田校長要求的進度。


    如果按照這個發展,一個月時間估計很難翻譯完所有的文件。


    等到十一點鍾田校長過來檢查的時候,蘇淨禾就把這個情況跟她說了。


    田校長連夜把已經翻譯好的文稿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她就讓大家調整了作息時間,工作是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一點,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晚上有兩個小時來吃飯跟洗漱。


    時間這麽緊張,蘇淨禾就逼著自己不要多想聶正崖的事情,一心一意去翻譯文稿。


    一群人共同努力了一個月,沒日沒夜地幹活,雖然拖延了兩天,終於還是把所有的資料翻譯完了。


    這期間,翻譯團裏所有的成員都對蘇淨禾刮目相看。


    她年紀雖然最小,但是翻譯水平最好,做事情又仔細,態度還好,有問必答的。


    田校長有一次特地偷偷給了她一把進口的巧克力糖果,笑著誇她:“得虧有你在,省了我不少功夫,要不見天兩頭跑,我也遭不住。”


    哪怕是顧秀玲,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後來還私下找了個機會跟蘇淨禾道了歉。


    在翻譯團裏的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沒幾天就要到出國的日子了。


    田校長帶了裁縫過來給大家量尺寸置裝。


    一個星期之後,臨行前,購置的東西就發了下來。


    女生每 * 人做了一套呢子衣服,一身套裙,一雙圓頭小皮鞋,還每人發了一個皮箱,皮箱裏有一本厚厚的外事紀律手冊。


    “這次你們會跟省裏的代表團一起出發,一定要遵守紀律,不要犯自由主義!”田校長再三強調,讓他們把紀律手冊裏的內容都記熟,“要是出了什麽外事問題,把你們押在國外,就回不來了!”


    上車去機場的時候陣仗,紡織廠的領導跟市領導都來送行了。


    在場的人太多,劉廠長沒能擠上前麵,隻是在後麵遠遠揮手。


    蘇淨禾身形苗條,被安排坐在車廂最裏麵,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車,臨關上車門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一直讓自己不去多想,可心底裏裝著的人跟事,又怎麽可能說不想就不想。


    原本忙碌的時候,還能分一下心,現在幹坐在車上,腦子裏就開始亂糟糟地生出各種念頭來。


    二哥現在在做什麽?


    他會不會生自己的氣?


    田校長說要把他借調過來,後來又說沒有借調成功,可為什麽不成功,又不肯說,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


    等自己再回來,要怎麽麵對他?他要是再問自己上回那個問題怎麽辦?繼續裝傻嗎?


    這些問題根本沒有答案,隻能讓蘇淨禾越發焦躁。


    不但定不下心,她甚至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


    她仿佛在人群裏看到了聶正崖,他西裝筆挺,肩張背直,在人海之中如同鶴立雞群,有一種卓爾不凡的氣質在。


    然而再想仔細分辨,車廂門頓時被人關上,車子轉個頭開走了。


    等到冷靜下來,蘇淨禾自己都覺得可笑。


    那又怎麽可能是二哥?肯定自己日夜想著,才會把別人認成了他。


    四個多小時之後,車子開抵了機場。


    整個外出代表團足有八十號人,不斷有地勤往飛機上搬運各種物品跟行李。


    飛機很大,蘇淨禾他們這兩個翻譯團分到了中間的位置,才坐好沒多久,就起飛了。


    這趟行程要先飛往首都,在首都轉機去莫斯科,再轉南斯拉夫,中途不換乘,整個飛行時長是四十多小時。


    坐在前麵的人還好,飛機中間、尤其是後麵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頭一回坐飛機,度過了剛開始時的興奮期之後,不少人開始耳鳴、惡心。


    蘇淨禾看情況不對,連忙請空乘拿了紙袋過來,又討了點暈機藥分發給症狀最厲害的那幾個。


    鄭東跟王益平也跟著忙前忙後。


    等到天黑的時候,發完餐,吃完飯,飛機艙裏也漸漸安靜下來。


    蘇淨禾靠著椅背迷迷糊糊地想眯一會,可是怎麽都睡不著,一閉眼睛就忍不住想起聶正崖。


    她低頭看著身上穿的套裝,不由得想到他特地多走了十幾裏路,就為了給自己買塊好看的料子做衣服的事情。


    又想到兩人一起去響水村開會,路過一條溪流的時候,因為浮橋斷了,大冬天的,他俯下身子,執意要背她 * 過河。


    又想到前一世,他省吃儉用,按月寄錢寄票,還要寄各種東西給在外地讀書的她。


    兩人之間的記憶實在太多,哪怕隻挑記憶深刻的,也能讓她想一晚上不帶重複。


    蘇淨禾越想越睡不著,幹脆把那本外事紀律手冊拿了出來,往飛機後麵亮燈的地方走。


    她挑了個最後的位置,靜靜坐了下來。


    沒多久,就聽到衛生間裏有嘩嘩的水聲,緊接著,門慢悠悠地被拉開了。


    一個人在邊上叫她:“蘇淨禾……”


    蘇淨禾抬頭一看,愣了一下。


    燈光雖然昏黃,還是看得出來王益平臉上紅得嚇人。


    他靠在廁所出來的牆上,勉強說:“我頭痛得厲害……”


    一邊說著,一邊踉蹌著往前麵走了兩步。


    蘇淨禾連忙起來扶住他往椅子上坐,伸手一摸,對方頭上的溫度高得異常。


    “王益平,你是不是發燒了?”她連忙問。


    王益平茫然地搖頭,不舒服地直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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