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卿又想了想,昂著腦袋向師太展示了下自己的脖頸:“師太您看,我沒有喉結!”


    說著,張卿卿又捉住那位師太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師太您看,我有胸的!”


    張卿卿怕師太覺得她隻是胸肌健碩,捉著師太的手又要往襠上按。師太瞧出她的意圖,飛快的縮回了自己的手,一張臉漲的通紅。


    “好了,我已經相信施主是女扮男裝了!”


    “謝師太!”


    “不用謝,出家人慈悲為懷,這都是應該的。隻不過與你同行的那人……”


    那師太又扭過頭看了一眼擔架上的方熠,試圖用肉眼分辨他的性別。


    這人的模樣生的這樣俊俏,八成也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隻不過這樣高挑的小姑娘,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見。


    師太決定放他們一馬,直接揮了揮手:“好了,你們進去吧……”


    她話還沒有說完,那個小尼姑已經跑到方熠身邊,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胸脯。


    “師傅,這個人是個男的!”


    那師太側過頭看了張卿卿一眼,等待著她的解釋,張卿卿捂住自己的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師太問張卿卿:“這位女施主,請問那位男施主同你是什麽關係?”


    “我……我們……”張卿卿結結巴巴,試圖同最短的時間編造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還沒有等到張卿卿想到答案,師太又道“女施主,我們庵堂雖然不收男客,但是以往夫人們來庵堂進香的時候也常帶著丈夫或者兒子。倘若您和這位男施主……”


    張卿卿當機立斷:“對,他是我丈夫!”


    她倒是想當他的娘,隻怕他不願意,皇帝老兒也未必認她這個長姐。


    他的娘可是琅琊長公主,她要生來就是個公主多好,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天天倒黴?


    張卿卿還怕師太不信,又道:“他肯定是我丈夫。師太您看他身下的擔架和我這一身的傷,他是我背過來的,倘若他不是我丈夫,我受這罪幹嘛呀?”


    師太成功被張卿卿說服,帶著張卿卿和方熠一同進了庵堂。


    方熠的傷很重,張卿卿掏出了他的懷表遞給了師太,希望她能找到人幫方熠醫治。師太拿了懷表出去,不一會兒竟真的來了一位懂醫術的女尼。


    那女尼約摸四十許年紀,法號靜空。身後跟著兩個小徒弟,一個叫圓聰,一個叫圓慧,年紀隻有二十許。


    圓聰幫師傅掀開簾子,靜空跨過門檻進了客房,張卿卿很是著急連忙跑去迎接。


    “您就是靜空師太吧,可算來了……”


    靜空看到張卿卿之後愣了一下,手一鬆,提著的藥箱差點摔到地上,還好張卿卿反應敏捷,一把接住了藥箱。


    張卿卿抱著藥箱鬆了一口氣。


    這是方熠活下去最後的希望,還好沒有摔壞。


    靜空反應過來急忙致歉:“實在是對不住,沒砸到施主吧?”


    張卿卿將藥箱還給靜空:“沒有沒有,是我故意去接的。箱子還給師太。”


    庵堂裏生活困難,最近尼姑們又恢複了過午不食的傳統。靜空生的瘦弱,圓聰見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是身子不舒服,一隻手從張卿卿手中接過藥箱,另一隻手則揣進了兜裏,掏出了一塊梨膏糖給了靜空。


    靜空衝圓聰擺了擺手:“師傅沒事,這糖你吃了吧!”


    圓聰憨厚老實,師傅讓吃糖,她就將糖放進嘴裏舔了起來。圓慧機靈,捏了下圓聰的胳膊耳語道:“你怎麽就知道吃?你快看那個公子,是不是跟我們師傅畫冊裏的哪個男人長得一模一樣?”


    “師傅的畫冊裏有三個男人呢,你說的是哪個?”


    “你傻啊?當然是第一個了!另外那倆是六年前的病人,你又不是不認識……”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像,怎麽了?難道這個人就是師傅畫裏的那個男人嗎?”


    圓慧無奈望天,不想再跟圓聰繼續聊下去了。


    他們師傅的那個畫冊裏的最後一個男人都是六年前畫的,畫第一個男人的那張紙都泛黃了,時間少說也過去了二十年。可是眼前這公子最多不過弱冠年紀,怎麽可能會是那畫中人呢?


    不過確實長得很像,怪不得師傅看他的第一眼就失了神。


    圓慧又悄悄看了靜空一眼,抿著嘴沒說話。


    她們這師傅,好像是有點六根未淨仍眷戀紅塵啊!


    靜空沒有聽她們倆討論的內容,目光全在張卿卿身上。


    她觀察了張卿卿好一會兒,笑道:“施主是位男裝打扮的巾幗吧?”


    張卿卿急忙點頭:“正是正是!外子受了重傷命懸一線,還請師太救救他!”


    “好,還請女施主帶貧尼去見病人。”


    說著,兩個人已經並排進了禪房的內室。


    圓慧聽見靜空和張卿卿的對話愣了一下,圓聰看她呆在那裏不動也有些奇怪,也拉著她進了內室。


    靜空看了下方熠的傷皺了皺眉,重新幫方熠處理了一下傷口。


    包紮過傷口之後靜空寫了個方子交給了圓慧,命她快去煮藥。


    靜空常為庵中的尼姑香客看病,附近的莊戶人家若生了急症也多請她醫治,故此她的禪房裏總備著常用藥草。圓慧取了藥煮好,很快就送了過來。


    靜空給方熠灌了藥,傍晚的時候方熠終於又退了燒,精神也好轉許多。


    靜空忙了一下午,見病人情況終於好轉也鬆了一口氣。


    張卿卿很是激動,拉著靜空感謝了半晌,一會兒說她是扁鵲複生華佗在世,一會兒又說她的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下凡,差不多將自己肚子裏裝的所有褒義詞都挪了出來。


    靜空畢竟上了年紀,為人很是謙遜,可圓慧有些沉不住氣,不過聽了點恭維的話,很快就飄了上來:“那是,我師傅家裏世代都是太醫,之前都在宮裏給皇帝娘娘們治病的。我師傅自小跟著父祖學習,醫術自然高超!”


    靜空給圓慧一個眼神示意她住口:“都是紅塵舊事,為師既已出家,還提這些作甚?”


    圓慧努了努嘴,委委屈屈的低下了頭。


    剛才靜空一見與畫中人模樣相仿的張卿卿就失了態,此時竟然還拿這些有的沒的來教訓她?


    方熠也留意了圓慧的話,聽見“太醫”兩個字時他扭過了頭,他抬頭看了靜空,又捏了捏張卿卿的手:“卿卿。”


    張卿卿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方熠又有哪裏不太舒服,急忙湊過去小聲詢問:“二哥,你怎麽了?”


    “我沒事。”


    方熠搖搖頭,掙紮著坐了起來。


    張卿卿又拿了個枕頭,伺候著方熠半靠在羅漢床上。


    方熠道:“靜空師太,晚輩冒昧問您個問題,請問您俗家可是姓徐?”


    靜空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盯著方熠的臉。


    “晚輩無意冒犯,隻是晚輩家中有個姓徐的親戚曾經在太醫院做過太醫,二十多年前這位徐太醫還任過太醫院的院判,在京城聲名煊赫,可是鼎鼎有名的神醫。晚輩聽家裏的人說,徐太醫家裏有位千金出家做了尼姑。方才那位小師太說您的醫術有家學淵源,晚輩有些好奇,所以才問一下。”


    靜空沉吟半晌還是開了口:“貧尼未出家時確實姓徐,不過親戚不親戚的無須再論。貧尼是佛門中人,二十年前已經出了家,再與紅塵無礙。”


    “是晚輩冒昧了。”


    靜空帶著兩個徒弟出了門,張卿卿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半晌都沒有說話。


    難道這個人就是她的生身母親嗎?


    第97章 .  臉皮  白得一張漂亮臉皮


    自打那日方熠問過靜空的姓氏之後, 靜空就再也沒有來過方熠和張卿卿的那間禪房。每日換藥都是靜空身邊的那兩個小尼姑,即便是方熠的傷情小有反複也都是那兩個小尼姑傳話,方熠和張卿卿再也沒有見過靜空。


    好在圓聰和圓慧也算得師傅真傳, 心思細膩手腳麻利, 方熠的身體底子好,傷恢複的很快, 沒隔多久就又生龍活虎了起來。


    張卿卿和方熠在庵堂裏住了數十日, 和靜空的兩個小徒弟相處日日相處已經熟絡。兩個小姑娘都不怕生, 張卿卿最喜歡和人聊天,沒多久就已經打聽到了整個庵堂的尼姑們的八卦。


    不過靜空好像特地叮囑過圓聰和圓慧,兩個小姑娘對靜空的事情諱莫如深, 所以張卿卿也沒能打聽出來靜空的事情。


    一日閑聊,圓聰講起了庵堂之前的故事。


    半年前翠微山生了一場山火, 她們庵堂被燒了, 之後才挪到了現在的庵堂。


    庵堂還沒有搬遷的時候曾迎過單獨過來求醫的男客, 靜空師太本是一片好心,可是竟有男客恩將仇報在庵堂裏生事,主持大怒, 此後才不肯接收獨身男客,帶著妻女同來的男客才有一點進庵堂的可能性。


    事情出在五六年前,那時候庵堂同時接收了三四個男客, 其中一個男客病愈了仍然不肯離開庵堂, 借口身體還未完全康複,堅持多住幾天, 靜空師太實在沒有辦法,就將他多留了幾日。沒想到夜半的時候這男客竟鑽進了小尼姑的房間裏意圖輕薄,還好隔壁房間的小哥聽到動靜過來幫忙, 一榔頭砸死了那個登徒子。


    說起那個幫忙的小哥圓聰就有一堆的話:“那個小哥雖然人長得不大好看,但是心眼還是很不錯的。要不是他幫忙,那位師姐真的就要被那登徒子糟蹋了!”


    圓慧也點點頭:“那小哥雖然長得——耐人尋味,但是人是真的既聰明又機靈!”


    見兩人同時強調這小哥長得不好看,張卿卿也有點好奇:“那小哥到底長什麽樣子,竟能稱得上‘耐人尋味’呢?”


    “這個……”圓聰皺了皺眉,糾結了半晌也沒能描述上來。


    圓慧道:“他也不是說長得醜,他受過傷,別說是臉,身上也都不成樣子了。聽說這小哥之前從懸崖上掉了下來,被樹枝攔了幾次,所以僥幸沒有摔死。但是掉下來之後人骨頭折了十幾根,皮膚也都被樹枝刮傷……反正很複雜!”


    懸崖?


    張卿卿仔細留意了一下這兩個字。


    阿韶當年就是跳了崖,方府的人在山崖下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人。那處山崖離庵堂並不遠,阿韶會不會沒有死,被人送到了這裏醫治。


    張卿卿有些激動:“那這個小哥死了嗎?”


    “我師傅的醫術那樣好,怎麽可能會讓他死呢?我師傅不僅幫他治好了渾身的傷,還幫他換了一張漂亮的麵皮。”


    之前張卿卿就曾聽人說過,自己那當過太醫院院判的親外祖父因為給皇帝的嬪妃換臉發跡,後來因為嬪妃病故,所以徐家才被抄了家。


    靜空師太既然得了父親的真傳,給那小哥換了臉應該問題不大。隻是不知道那小哥換的是誰的臉,換過臉之後又活了多久?


    張卿卿道:“小師太,你說那毀了容的小哥換了臉,意思是他被醫好之後腦袋上頂的就不是他自己的臉了嗎?”


    圓聰點了點頭:“對啊!他換的是一個小乞丐的臉,毀容了的小哥從懸崖上摔下來之後就是那個乞丐將他送過來醫治的。那小乞丐是個癆病鬼,在我們庵裏住了一兩年,師傅說他這病治不好,隻有等死。他平常閑著沒事,就幫師傅采采藥什麽的,那天早上他出了門,中午就將那毀容的小哥撿了回來。又過了半年多,小乞丐病入膏肓,臨死之前跟我師傅說想把自己的臉還給被毀容的小哥,我師傅心地好,就幫他換了。”


    張卿卿有些驚訝:“就這麽換了?”


    圓聰道:“對啊,要不然呢?那小乞丐自小被父母拋棄,從小就想著要找回親生父母盡孝,可惜一身的病,到死都沒有去成。那毀容的小哥好像是個大戶人家的逃奴,也沒有個正經身份,不僅換上了小乞丐的臉,連他的身份也一並繼承了。小乞丐臨死前囑咐毀容的小哥代他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幫他在父母跟前盡孝。”


    圓慧補充了一下:“最巧的是,小乞丐找了一輩子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可是那小哥剛換上他的臉沒幾個月,小乞丐的親生父母就過來找了。據聽說,那小乞丐還是大戶人家丟失的孩子。那毀容的小哥也是撞了大運,不僅白得一張漂亮臉皮,還擺脫了奴籍,得了這麽顯赫的一個身份。”


    張卿卿聽完了整個故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她又不懂醫術,也不好跟她們兩個深入探討這個話題。


    張卿卿又問道:“那毀容的小哥現在在哪裏你們知道嗎?”


    “這我們哪裏知道?”圓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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