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娘:“琴不擅長,棋略懂。”


    坐在一旁的竇氏插話道:“聽說那範謹還是個舉子,有功名在身的大老爺們兒,二娘就不怕?”


    秦二娘:“不怕,輸給一個有功名的大老爺們兒不丟人。”頓了頓,“怕的應該是他,今日這麽多人在場,他若是連我一個閨閣女子都鬥不過,傳出去才叫笑話呢。”


    這話把兩人逗樂了。


    昭慶道:“我倒沒想過這茬,隻是臨時起意生的興致。”又道,“人家離做官就差那臨門一腳,若是今日被你打了臉,確實挺丟人。”


    秦二娘:“那便見機行事。”


    昭慶點頭,“你能拿捏分寸就好,勿要弄得太僵,點到為止。”


    秦二娘:“明白。”


    昭慶:“下去歇著吧,估計等不了多久人就到了。”


    秦二娘依言退了下去。


    竇氏對秦家的姑娘們還是挺得意的,說道:“那丫頭的擊鞠技藝也不錯。”


    昭慶看向她,“早聽說過了,三對一三連殺,絕地逢生,是嗎?”


    竇氏笑道:“那日算是飽了眼福,還有王家三郎單槍匹馬一騎絕塵,不到茶盞功夫就從六隊人裏連進三球。”


    昭慶酸溜溜道:“我可沒這個眼福。”


    竇氏:“什麽時候再辦一場擊鞠賽,過過癮。”


    昭慶暗搓搓道:“你能把王三郎誆上場嗎?”


    竇氏露出隻有女人才懂的表情,“你當我不想嗎,要誆他露一手委實不容易。”


    另一邊的賀亦嵐屁顛屁顛地跑去哄秦家姐妹,討她們在秦大娘跟前說好話,怕因擂台之事受牽連惹秦大娘惱怒。


    秦宛如忍俊不禁,調侃道:“姐夫你這是怕晚上睡地板麽?”


    賀亦嵐指了指她,“烏鴉嘴。”


    秦二娘也被逗笑了,“大姐是通情達理之人,這事與姐夫無關。況且大長公主也說了,切莫鬥得太難看,畢竟範郎君有功名在身,我今日若是把他得罪了,萬一日後他中了三甲,記了仇,我可招惹不起。”


    賀亦嵐樂了,“那就好,那就好。”停頓片刻,似想到了什麽,說道,“不過今日也是二妹的機會,大長公主開辦了一個文社,裏頭的成員皆是身懷絕技的女郎,你若能得她青睞,進了文社,對你日後的前程大有益處。”


    這話引起了秦宛如的興趣,“姐夫可否細說那文社?”


    賀亦嵐認真地跟她們科普,“那個圈子可不易進,據說要樣貌好,品格佳,裏頭的女郎全是官家娘子,且身懷絕技,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總有一門拿得出手,在京中很有排麵。”


    秦宛如讚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賀亦嵐點頭,“是挺厲害,二妹若能進去,不但能擴張你在京中的人脈圈子,還能增長見識,往後對談婚論嫁也有益處。”


    秦宛如看向她,“二姐,咱們不妨把野心做大點,哄一哄阿娘?”


    秦二娘雙手抱胸道:“也行,狗仗人勢也不錯。”又道,“之前在瑞王府被那幫不長眼的貴女欺負,我遲早得還回去。”


    也在這時,家奴來報,說範謹被請來了。


    竇氏道:“快去請進來。”


    稍後範謹被家奴領進院子,他一身素舊衣袍,個頭清瘦高挑,五官並不出眾,但通身的謙和溫雅,看起來很有讀書人的涵養。


    範謹朝竇氏和昭慶行禮,昭慶上下打量他道:“你就是範舉人?”


    範謹答道:“正是。”


    昭慶喚道:“二娘,你過來。”


    秦二娘朝這邊走了過來。


    昭慶笑眯眯道:“是不是這小子?”


    秦二娘歪著腦袋看範謹,他一直都是垂著頭,目不斜視,她打趣道:“是他。”又道,“先前換了一身皮,我還沒認出來。”


    昭慶頗有幾分詫異,這般年輕的舉人還挺少見,問道:“範郎君今年多少歲了?”


    範謹答道:“二十三。”


    昭慶又問:“哪一年的舉子?”


    範謹老老實實回答了。


    昭慶默默掐算,“你中間可曾錯過了會試?”


    範謹答道:“回大長公主的話,範某父親病故,丁憂三年,故耽擱了。”


    昭慶“嘖嘖”兩聲,“倒是了不得,這般年紀輕輕就背了功名,是有一番本事。”又八卦問,“你可曾娶妻?”


    範謹:“……”


    被對方查戶籍似的詢問令他不大舒服,但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搖頭。


    竇氏倒懂世情,說道:“像他這樣的郎君,可是市井裏的香餑餑,身後不知多少人覬覦著,離做官老爺就差臨門一腳了,況且還這般年輕,遲早都有機會登科。”


    昭慶笑道:“今日一過,估計又有不少有閨女的人家盯著了。”


    範謹:“……”


    被兩個貴婦打趣調侃了一番,昭慶才進入正題,對他們說道:“今兒咱們還是對飛花令,不過玩一點新花樣,如何?”


    秦二娘:“請大長公主賜教。”


    昭慶:“我聽說先前你們對的是七言花,想必都做足了功課,現在我臨時出題考考你們,不知你們敢不敢打這擂台?”


    秦二娘:“敢。”


    範謹:“請大長公主賜教。”


    昭慶想了想,“一年有十二個月,不如就以十二月為主題,從一月到十二月,七言和五言詩詞都行,怎麽樣?”


    秦二娘挑釁地看向範謹,“可。”又問,“範郎君你呢?”


    範謹:“可。”


    昭慶:“既然說定了,那請二位稍加休息,給你們一盞茶的功夫做做功課。”


    誰知話語一落,秦二娘就道:“不用了,若是做足了功課,還有什麽樂趣,要的就是臨場發揮。”說罷看向範謹,“範郎君你若是想歇會兒,我等你便是。”


    範謹:“……”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這個嬌蠻又凶殘的女人,明明都是秦家養出來的小娘子,秦三娘看起來天真可愛,說話也耐聽,為什麽這個就這麽凶悍潑辣呢?


    範謹頗有幾分無奈,應付道:“那便臨場發揮吧。”


    雙方說定了後,各自到指定的場地。


    家奴向在場的人講述對飛花令的遊戲規則,人們聽到以十二月為主題,紛紛議論起來,這可比對七言花難多了,況且還是臨場發揮。


    這不,坐在椅子上的姚氏說道:“沒想到秦家小門小戶,教養出來的女兒卻不簡單,一個閨閣女郎,竟有膽量跟考功名的舉子對陣,確實了不得。”


    王簡壓根就沒聽到她在說什麽,而是歪著腦袋看那抹藕和。


    姚氏推了推他,“那女郎生得好,若不是門第太低,討來做媳婦兒倒不錯。”


    王簡:“???”


    姚氏戳了戳他的胳膊,“秦家二娘你可瞧得上?”


    王簡失笑,悄聲道:“那小娘子可凶悍了,厲害得很。”


    姚氏:“???”


    王簡:“兒不喜歡這樣的女郎,會窩裏鬥。”


    姚氏好奇問:“那你喜歡怎樣的?”


    王簡笑道:“有趣一點的,逗起來才有樂子。”


    姚氏被這話說得鬱悶了,有趣的可不好挑,若說樣貌和家世,一眼便知,有趣這種東西就是各花入各眼了。


    前麵打擂台的二人相互致禮,範謹很有君子風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二娘也不客氣,落落大方道:“範郎君你可聽好了,一月主人笑幾回,相逢相識且銜杯。”【注1】


    範謹應道:“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注2】


    秦二娘:“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注3】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注4】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注5】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注6】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像之前那般鬥了起來。


    秦二娘反應靈敏,範謹也不相上下。


    兩個皆是飽讀詩書之人,肚子裏裝了不少墨水,鬥起來誰都不服輸,讓在場的人們連聲喝彩。


    這不,方大郎感到很是自豪,讚道:“咱們二娘當真了不得!”


    方二郎也道:“若我家這兩個崽子能有她一半的學識,何愁科舉不成。”


    方大郎:“可惜生成了女兒身,若是男兒,定有一番作為。”


    秦宛如坐在一旁看著自家二姐傻笑,她覺得自信的女郎可好看了,就像當初在擊鞠賽場上一樣,總能讓人生出一股子敬佩。


    他們秦家的女兒個個都是了不起的,遇事有膽量有氣魄,不比男兒差。


    對陣打擂台的兩人針鋒相對。


    範謹骨子裏有文人的清高,更何況寒窗十年苦讀,若連一個閨閣女子都打不過,那才叫丟人,幾乎是全力以赴的。


    秦二娘同樣亦是。


    自小到大秦致坤都遺憾她不是男兒身,若不然參加科舉定能博得功名,今日難得遇到一個有功名在身的對手,正巧可以檢驗她到底有沒有這個實力。


    “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注7】


    “為客悠悠十月盡,莊頭栽竹已過時。”【注8】


    “……”


    隨著時間的延長,兩人的對答比先前明顯慢了不少,因為多數都已經對過了,得在腦子裏搜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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