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跟那幫人都不對付,要是坐一塊兒,指不定會唇槍舌戰,他托病避開了,讓王簡替他去。


    瑤娘伺候他更衣,他挑了一件素雅的牙色衣袍,頭戴玉冠,腰束玉帶,麵容秀美清朗,氣質沉靜,頗有幾分郎豔獨絕之姿。


    瑤娘讚道:“郎君穿這身好看。”


    王簡:“今晚是去鬥嘴皮子的。”


    瑤娘掩嘴笑,“誰叫你是世子呢,家主不願去討不痛快,你總得去頂上。”


    王簡“嘖嘖”兩聲,“瑞王,端王,梁王,這些個趙家人都看王家不順眼,你說我老子也真放得下心,把他崽子推到他們眼皮底下,還不得被擠兌成什麽樣子。”


    瑤娘:“上回郎君不是在慈恩寺曾跟梁王老兒打過牌麽,既然混了個臉熟,今晚再混個臉熟也不錯。”


    王簡指了指她,暗搓搓道:“瑤娘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瑤娘輕輕打了他一下,“小孩子家家的打牌不好,勿要被那群老兒裹壞了。”


    王簡失笑,“什麽時候再跟他們打兩局,多贏幾個銅板。”


    外頭的李南催促道:“郎君,時辰快到了。”


    瑤娘:“去吧,回來的時候也去湊湊熱鬧看看花燈。”


    王簡:“你也去走走,看看我大燕的不夜天。”


    李南伺候他出門,乘坐馬車前往皇宮,幾名便衣侍衛跟隨護送。


    現在還沒到晚上,街道上就人來人往紮堆了。


    今天整個城內的百姓都會出來看花燈,魚龍混雜,巡防隨處可見。


    待馬車抵達皇城,王簡剛下馬車就見到梁王府的仆人。


    也是湊巧,居然碰上了。


    這不,梁王老兒一身華貴紫袍由家奴攙扶著下馬車。


    王簡上前行禮。


    見到他,梁王頗覺詫異,拄著拐杖道:“你老子呢?”


    王簡道:“回皇叔的話,家父小染風寒,怕把病氣帶進宮裏,故讓晚輩來參宴。


    聽到這話,梁王不屑地撇嘴,拿拐杖指了指他道:“依我看,你老子隻怕是怯了場,沒膽量來。”


    王簡笑道:“家父是真病了來不了,倒是晚輩,還真有些怯場。”


    梁王啐道:“瞧你這點出息!”


    他伸手,王簡上前攙扶,一老一少慢吞吞地走在前頭,倒把梁王自己的子孫落下了。


    “上回從慈恩寺回來,你老子有沒有罵你?”


    “沒有。”


    “我不信。”


    “真沒有,家父說王家和趙家,一家是皇叔,一家是外祖,都是為了陛下,應當把關係搞好。”


    梁王斜睨他,“你王家的臉可真大。”


    王簡默了默,“晚輩倒覺得這話沒毛病,你是陛下的皇叔,晚輩是陛下的舅舅,太後又是晚輩一母同胞的長姐,不都盼著陛下好嗎?”


    這話令梁王愣住,若有所思地看他。


    王簡也看他。


    兩人對視了半晌,忽地都笑了,梁王鄙夷道:“你這小子鬼精鬼精的。”


    王簡也不客氣道:“晚輩可比不上皇叔。”


    也在這時,有內侍抬著步輦過來,梁王衝他們揮手,讓他們退到後頭去。


    王簡道:“皇叔年邁,還是乘步輦好,省得後頭的世子擔憂。”


    梁王:“誰說我老了?”


    王簡附和道:“也對,打葉子牌還挺利索。”


    “上回在慈恩寺曹老兒輸了幾百文,天天惦記著讓我把你哄出來玩兩局。”


    “那敢情好,晚輩又可以在曹前輩那兒撈點油水了。”


    “你這孫子,白得了探花郎的名聲,當初不是在先帝跟前誇下海口說要進政事堂嗎,天天不琢磨著上進,反倒盯著我們這些致仕老兒兜裏的幾個銅板,出息!”


    “皇叔此話差矣,王家又不是晚輩當家,現在晚輩就靠那點俸祿和家裏頭的補貼過活呢。”


    這話說得有點意思。


    梁王試探道:“想自個兒當家了?”


    王簡厚顏無恥道:“手頭緊得很。”又道,“王家的掏不出來,就隻能去掏趙家的了。”


    這話把梁王活活氣笑了,罵道:“潑皮孫子!”


    兩人正嘮著,瑞王也進宮來了,他原本是乘的步輦,結果看到梁王跟王簡像龜爬似的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他隻得叫停,下輦上前來行禮。


    梁王心裏頭不待見他,表麵上倒沒表現出來。


    王簡朝他行禮。


    瑞王驚訝不已。


    趙王兩家是死對頭,人盡皆知,今兒王簡居然和自家皇叔混到一塊兒去了。


    見兩人的樣子似乎很熟識的樣子,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第47章 中秋夜   哦豁藥丸


    瑞王喚了一聲皇叔。


    梁王應了一聲, 朝他揮手道:“你小子先走吧,今兒這孫子的老子不敢來,我得好好教訓一頓王翰華那老烏龜的崽子。”


    瑞王應聲是, 帶著家眷先走了。


    隔了老遠後, 瑞王妃壓低聲音道:“真是奇了, 王家居然跟皇叔也說得上話了?”


    瑞王不動聲色扭頭瞥了一眼後頭, 那一老一小還在慢吞吞地龜爬。


    他愈發覺得蹊蹺。


    梁王曾是廢太子一黨的, 王家把廢太子鬥垮了上位, 他心裏頭別提有多恨了。


    更何況現在衛國公野心勃勃人盡皆知, 早就有不臣之心, 那老兒居然跟國公府的世子走在一塊兒,怎麽想都覺得怪異。


    這不,後頭的王簡小聲說道:“方才晚輩看瑞王殿下瞥了晚輩好幾眼,瞅得晚輩心裏頭發慌。”


    梁王斜睨他, 戲謔道:“我若是他,我也得瞥幾眼, 兩家死對頭攪合到了一塊兒, 能不好奇麽?”


    王簡:“……”


    梁王似覺得有趣, 繼續說道:“也真是奇怪, 王翰華那老烏龜居然養了你這麽一個崽出來,他倒也有幾分本事。”


    王簡倒不認同, “皇叔得想想晚輩的老師竇先生是何等人物。”


    提到這茬,梁王後知後覺道:“我竟把他給忘了,那老兒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很有一番風骨。”頓了頓,“你老師現在如何了?”


    王簡:“前些日去世了。”


    梁王愣了愣,頗有幾分惋惜, “可惜了,如果當初太子之師是他的話,或許就不會像至今這模樣了。”


    王簡憋了憋,說道:“其實太傅嚴禹諸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停頓片刻,“他與老師還有四十年的交情。”


    這話倒是令梁王詫異,吃驚道:“兩人竟有這般關係?”


    王簡點頭,“隻不過老師從不參與黨派之爭,但二人私底下是至交,所以說到底,學生不學好,也不能全怪老師。”


    梁王被這話氣著了,舉起拐杖要打他。


    王簡不客氣道:“你瞧瞧,戳中痛腳了。”


    梁王不痛快的“哼”了一聲,鄙夷道:“你倒會自誇。”


    王簡一本正經地打他的老臉,“我王三郎是靠自己的本事奪的探花,從先帝手裏謀的大理寺少卿職位,宴安這個小字也是他老人家自己親取的。我堂堂正正得來的東西,說的都是事實,皇叔憑什麽說晚輩自誇了?”


    梁王的血壓一下子就飆到了腦門上,瞪著他看了許久,“我若是你親爹,這般忤逆子,非得打死你。”


    王簡似笑非笑,“你老人家不就巴不得我跟親爹忤逆麽?”


    梁王:“……”


    這小子……還真是叫人又愛又恨!


    他這一生,奉承他的人如過江之鯽,最不缺的就是順從恭維。能與他走到一起的曹複香和周項文皆是敢懟他有自己立場觀點的。


    現在多了一個王簡。


    這稚子說話刻薄,卻字字帶理,跟周項文他們一樣,有時候讓他討厭,有時候又讓他歡喜得緊。


    “你這孫子,有點意思。”


    王簡:“那等會兒在家宴上,還得勞煩皇叔多多護著晚輩,要不然晚輩鐵定被幾個殿下拆骨入腹。”


    梁王“哼”了一聲,“老烏龜的崽,被他們吃了也好。”


    王簡歪著頭看他,“我爹還有好幾個兒子,我若被吃了,總有其他兒子頂替國公府的世子爵位,但你老人家就缺了一個牌友了。”


    梁王:“……”


    這話居然沒毛病。


    王簡招來步輦,攙扶他道:“皇叔年邁,若勞累著了,晚輩還得被太後罵呢。”


    梁王坐到步輦上,嘴上卻不服老,“誰說我老了?”


    王簡:“你沒老,晚輩就是覺得把精力留著多打幾回牌,不是更好嗎?”


    梁王:“……”


    邊上伺候的仆人被這話逗笑了。


    老頭牌癮大,宮裏頭的人都知道,因為先帝還在時也經常跟他打牌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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