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也寧無言以對,沒想到長陽觀對他居然有這種擔心。


    薑采同樣很不悅。


    她衝開了張也寧封住她唇舌的法術,在後冷笑道:“誰以色禍人?我要做什麽,也是靠武力。我用得著出賣色相嗎?”


    那幾個弟子並不相信她,隻看張也寧。


    張也寧沉吟片刻,回頭麵對薑采。他對薑采說:“我要回去長陽觀一些時日。”


    薑采微愣,然後大急。


    她有些懵然,又有些失落地看他。她心裏暗自後悔,若是兩人的緣分如此短暫,她留給他的最後印象,豈不就是整日不和他說話,整日給他擺臉色?


    薑采脫口而出:“不!”


    張也寧伸出手,在她肩傷拍了下。他仍是冷淡的:“你等我些許日子,不要亂走,我回來找你。”


    薑采愕然,輕聲:“你會回來找我?你不打算再也不回來嗎?”


    這次換張也寧一怔。


    他說:“我的事尚未做完,怎會不辭而別?你在此地等我半年,半年後,我會回來,送你一禮物。”


    薑采盯著他的眼睛,她漸漸放鬆,開始相信他。他這人雖然一貫冷言冷語,看上去沒什麽感情,可他說的話,又向來不哄騙她。


    放下心後,小魔女心裏生了戲謔之情,偏頭開玩笑:“送我什麽禮物?是把你的心送給我嗎?其他禮物不如它,我可不要。”


    張也寧還未有什麽反應,那幾個弟子先齊齊“嘶”一聲,向後退步。這讓薑采頗為鄙夷——


    聽聞長陽觀弟子全都是處、男,和和尚廟也不差什麽。張也寧從小在那裏長大,恐怕真要被教的不懂情不識情了。


    哎,她好愁。


    --


    本我天的張也寧,穿梭三天,來到未來天。他投入自己的神識中,看到這一世的故事,觀望這一天中張也寧和薑采的發展。


    看到少女薑采的模樣,他在心中微微一笑,心想:原來你也有今日,你也有這個樣子。


    他不能幹涉此天故事,便隻旁觀。等待時間進行到適合“三天合一”的時候。


    而少女薑采真的乖乖地等了半年,她無數次想他再也不回來了,想他到底為什麽非要教她,想他對魔到底是什麽態度,有時候她還會做夢,他的情劫能不能和她有關。


    時間漫長又好打發,時間好打發卻又過得太慢。


    她心中忐忑,怕他不歸。


    而半年後,張也寧竟然出乎她意料,歸來找她。日後薑采想,她會那麽喜歡他,一見鍾情恐怕是不夠的,他長年累月給予她的信任感,才是她非他不可的真正原因。


    從未有人讓她在原地等,還會如期歸來。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第156章 從長陽觀回來的張……


    從長陽觀回來的張也寧, 帶著少年薑采,再一次踏上了征途。隻是這一次和之前的隨意遊曆不同,這次張也寧明顯有目的地——新開辟出來的上古時期某位仙人的遺跡。


    據說, 那位早已離開的仙人是位劍修, 曾打造一把世間最強劍“玉皇劍”。劍元宮誌在此劍,其他修真門派也想得到這把劍,很多魔修同樣覬覦此劍。


    薑采沒想到, 張也寧也想要那把劍。


    她跟著他在風沙中前行,悶悶不樂地看著他始終清薄秀澈、不為萬物侵染的背影, 問他:“你已經有青龍神鞭了,為什麽還要再拿一把神器?你用的過來嗎?”


    張也寧沒回答。他雖然教授她道學基礎知識、教她讀書明理,但他從來不是個好老師,對於薑采的一些沒什麽意義的話,他從來不理會。


    薑采便恨恨瞪他兩眼。


    她心中莫名有些煩躁,這種煩躁無緣無故。從他離開她回長陽觀, 她就開始煩悶;到他現在回來, 這種煩悶不見減輕, 反而加劇。她冥冥中已經感應到她和他不是同路人, 待他教完他想教她的東西,他會毫不留情地和她了斷這段緣分。


    可是薑采生來便一個人, 至今仍是一個人。她將自己的煩躁, 歸結於她舍不得一個相處起來還不錯的同伴的離開。


    薑采手指一抬, 一道法術彈向前方的青年。


    那氣流擦過他衣袂, 吹亂他的鬢發。他終於回頭,看她一眼。


    薑采叉著腰:“喂!”


    張也寧有些無奈:“怎麽?”


    ——在他眼裏,這個少女真的有些皮,不老實, 不聽話。他自幼清修,這倒是他給自己找來的最聒噪的一段日子了。


    薑采脾氣從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眼中噙了狡黠的笑意,偏臉笑問他:“和你一起進入遺跡,如果我得了裏麵的秘寶,要和你平分嗎?”


    張也寧:“不必。你憑本事得到的東西,自然是你的。”


    薑采揚眉:“哦,就是說你隻要玉皇劍,其他的你都不要?”


    張也寧深深看她一眼,目中也帶了一絲笑:“是,我隻要玉皇劍。”


    薑采:“你可別後悔。到時候別說我太厲害,貪圖我得到的寶貝!”


    她伸出手,要和他擊掌為誓。張也寧表情微妙一下,一動不動。薑采並不怕他,她抓起他的手,響亮無比地和她自己擊掌。張也寧身子一僵,向後退開,一把甩開她的手。


    她對他挑眉,說道:“小氣!”


    張也寧背過身,繼續行路。


    她追上來,又開始問:“進入遺跡,我要掩飾我是魔修的身份嗎?”


    張也寧:“不必。”


    薑采立刻舉起大拇指誇他:“重明君就是大氣,不怕被說和魔同行。你既然不討厭我,幹嘛不肯收我當弟子,幹脆讓我跟著你進長陽觀修行呢?你這個人,實在迂腐。”


    張也寧彬彬有禮地回敬她:“你這個魔,實在聒噪。”


    薑采不以為然,反而哈哈大笑,覺得有趣,張也寧便又不搭理她了。


    他二人進入仙人遺跡後,當真是所向披靡。其他進入此遺跡的修士,本來想著種種好處,一看到張也寧進入,便都憤憤不平,覺得自己爭不過。這些人,要麽一碰麵就灰溜溜離開,要麽心裏別著氣,覺得是重明君又如何,機緣靠的是運氣,重明君未必比得過自己。


    他們再看到和張也寧在一起的薑采,說話就陰陽怪氣起來:“聽說重明君養了一隻魔,沒想到現在還帶在身邊啊。還是重明君聰明,到時候遇到危險的,控製這隻魔拚殺就行了,自己隻要乖乖躲好。”


    “一隻魔”這種說法,激怒了薑采。


    薑采身形消失,下一刻出現在多嘴的修士身邊。那修士同伴先發現薑采的蹤跡,才祭起武器,多嘴的修士就被響亮無比地扇了兩個巴掌。


    洞穴中,聲音清脆無比。


    那多嘴的修士羞憤之下大怒,抬手反擊,又在數招後落敗,被薑采當胸踹中,一腳踹飛貼上石壁。轟隆隆,石屑碎灑,那修士悶悶吐口血,淒慘無比地抱胸,顫顫伸手指薑采:“你、你……”


    薑采抱胸而立,紅衫素裙,結著小辮的發絲輕柔地貼在她腮旁。她目清神明,張揚肆意,讓這裏的一眾修士忌憚,也讓躲在暗處的魔修們嘶口氣。


    有修士氣憤,轉頭找張也寧:“重明君,你不管管你馴養的魔嗎?”


    張也寧淡聲回答:“她不是我馴養的。我無權管束她。”


    他轉身選了一個方向便進入洞穴,揚長而去,讓身後那些修士又氣又羞。薑采對他們扮個鬼臉,身形也一晃,遁地而走,快活無比地追著張也寧去了。


    一路上,她又開始試探他:“我欺負那些修士,你不管啊?”


    張也寧:“是他們先說錯話激怒你,你本事比他們大,不殺他們已是開恩,我為何要管?”


    薑采手指轉著自己的長發,依然試探:“若我殺了那幾個修士呢?”


    張也寧:“他們罪不至死,薑姑娘何必這麽大戾氣?”


    薑采:“哦,我懂了。隻要不殺死人,我可以隨便玩,你都不會插手,對吧?不得不說,你這個人,還挺講道理的。”


    張也寧又不理會她了。


    這一次取玉皇劍的過程,對薑采來說並沒有什麽新奇的。遺跡中的寶藏,她也沒那麽在乎。但是她想,她若是跟著張也寧四處行走,像之前那些討厭的修士肯定非常多,她得挑一把合適的武器才對。


    薑采已經知道自己跟在張也寧身邊,會有很多人反對。但是她想,他不開口,我就當不知道好了。


    看守遺跡的靈獸和劍靈,敗在張也寧和薑采的聯手奪寶下。這是薑采第一次和張也寧嚐試合作,雖然弄得有些狼狽,雖然身上全是傷,但是她拖住靈獸,仰臉看到張也寧虛立高空,將玉皇劍拿到手中時,仍然十分開心。


    玉皇劍的紫色劍身映照他的麵容,襯得他既有人族的俊逸,又多些仙人那般無情的風範。


    薑采在這時候生起一些衝動,她想把他喜歡的東西,都送給他。


    她發怔的這一刹那,那被製住的靈獸再次衝出大陣,嘶吼著撲向她。薑采跳上橫梁,那靈獸衝撞橫梁,她向下摔去時,腰間纏上青龍長鞭。


    張也寧聲音肅然:“走!”


    青龍鞭收起,拖著薑采便向遺跡外衝去。薑采被青龍鞭拽得渾身麻痛,她凝眸看向青龍鞭另一頭的張也寧,她顫抖著手掐個法訣,二人穿梭的山道中登時有山石崩塌,向她的方向砸來。


    薑采猛一提氣,身形更快,從後拽住長鞭,向張也寧後背撲去。


    她猛地撲撞,將他撞得一趔趄,而少女的手緊緊從後抱住了他的腰身。張也寧身形一停,氣息頓住,差點要被她這突然動作弄得摔下去時,少女滾燙急躁的氣息在他耳後咋呼:


    “張也寧快點走,地龍醒了!”


    張也寧冷冷別頭看她一眼,她這小伎倆他如何看不出來?但他不識情不懂愛,隻以為這個有點壞的小姑娘是故意捉弄他。而不僅他這麽認為,薑采本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她抱緊他腰身,四肢纏在他身上,眼眸清亮如雨。明明興奮至極,聲音都因興奮而顫抖,她還要裝虛弱:“我們快點逃吧。”


    在山石砸上二人之前,張也寧轉身抱住她腰,提速而行。二人在黑暗中快速穿梭,轟鳴之聲和洞府中的靈獸追逐聲都在身後,刺激萬分,激起人骨子裏的戰栗感。


    黑暗中,張也寧低頭看薑采的眼睛,覺得她完全興奮了起來。


    他為此憂慮,以為她仍是控製不住她的魔性。


    明明是先天道體,可是修煉魔氣,竟仍是拿魔性沒辦法嗎?


    星月之下,二人逃出了洞府,薑采癱坐在沙地上,望著遠處坍塌的洞府。張也寧立在她身旁,如水道袍擦過她的臉。她抓過他的衣袖,就胡亂地擦自己臉上的血。


    張也寧微厲:“薑姑娘!”


    薑采無辜抬眼:“幹嘛?”


    看到她明亮帶笑的眼睛,生機勃發,英勇十足,張也寧竟然滯了一下。他目光落到她臉上的幾滴血上,再看看她抓著他衣袍的手,暗示意味很明顯——“放開我的袖子”。


    薑采悻悻鬆開:“我是跟著你冒險,為了幫你拿到寶貝。擦一擦血有什麽關係,你太龜毛了。”


    張也寧開口:“不是給我取的。”


    薑采沒有反應過來,張也寧蹲在了她身邊。他突然伸手過來,手指修長,骨節微屈,在星光下瑩潤如玉。這麽好看的一雙手突然伸到她麵前,將薑采一下子弄得懵住。


    她糊裏糊塗不知道他伸手幹什麽,可她又看不得這麽好看的手伸到麵前,自己什麽也不做。鬼迷心竅,張也寧的手才伸出一點,薑采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攤開的手掌心中。


    兩隻手搭在一起。


    張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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