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壓根不在乎盛知微的生死,雲升的提醒卻激起了他的惡念。他再次下場時,當兩方攻擊他應付不了時,他就用懷裏的盛知微去擋。雲升公主怒罵他卑鄙,薑采眼睛看不見,為了不波及那小女孩兒,也是手下狼狽……


    江臨嘴角終於噙起了一抹笑。


    他不再戀戰,將懷裏幼童一拋,拋入劍氣和道法相交中間:“這麽善良,這孩子就留給你們做禮物吧。”


    雲升喝:“薑采!”


    薑采長身躍空,縱向那被拋出的繈褓。她淡聲:“放心。”


    江臨魔氣一縱,趁機而逃。雲升轉身便追,薑采把半空中的小女孩兒接入懷中,穩穩落地。懷裏的女孩兒又軟又小,薑采落在地上,半跪在地,被耳邊突然炸開的哭聲嚇一跳。


    薑采側頭,眼上布條對著這小女孩兒。她被哭聲弄得一僵,心中還轉著這女孩是誰的念頭,口上僵硬笑:“小妹妹,你安全了。你是如何被……”


    “哇”一聲,哭聲更大。


    薑采:“……”


    盛知微則是怕死了薑采,生怕薑采發現她是誰。她被薑采抱在懷裏,渾身已經嚇得僵硬,全靠大哭來掩飾自己。她哭得抽抽搭搭的同時,滴溜溜小水眸悄悄看薑采的眼睛。


    薑采真的看不見了嗎?


    那……那她好像暫時安全。


    但是幼年盛知微,和長大後的她,相貌很可能非常相似。若是被薑采的朋友,比如那個墮仙,比如那個討厭的謝春山看到了她,很難不聯想。


    不,盛知微絕不能落到薑采手中。


    薑采僵硬地哄了這小女孩兒半天,卻越哄越崩潰。她好話說盡,這小女孩兒反而哭得更厲害,魔音入腦,薑采暈乎乎,覺得這殺傷力沒比魔疫好多少啊。


    她看著不是那麽嚇人的人吧?


    薑采不耐煩了:“別哭了,再哭殺了你。”


    盛知微哭得快抽過去了。


    薑采摸到一臉淚,被嚇到。她都不敢多想,隻好僵著把女孩兒抱入懷中,放柔聲音:“莫哭莫哭,姐姐……嘶!”


    盛知微被摟在她懷裏,驚懼之下,一抬頭看到自己如今最大的敵人毫不設防地在自己麵前。盛知微泄憤之餘,一張口,一口狠狠咬在了薑采脖頸上。


    薑采吃痛,去捂自己脖子。


    盛知微趁機竄出她懷抱,向外跌跌撞撞地逃跑。但是盛知微沒跑出兩步,就被一道道法定住了身。


    薑采又痛又無奈,捂著脖子走過來:“小妹妹,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從我手下逃出生天的……你乖一點。”


    盛知微嚇死了,哭聲如震雷。


    薑采暴怒:“我到底是有多凶,讓你這麽怕我?”


    她一道術法彈出,封住了盛知微的五感。盛知微本可以抵抗,但她怕薑采認出自己的身份,硬生生受了。薑采抱住小女孩兒暈過去的軟軟身子,終於長歎口氣。


    可算安靜了。


    但是……這女孩兒怎麽辦?


    --


    薑采想把盛知微給雲升送回去,雲升卻追江臨追的失去了蹤跡。這裏人都把薑采當魔女,薑采也不好和他們打交道,她最終隻好抱著暈過去的小女孩兒,返回北荒之淵,找張也寧求助去。


    當張也寧在北荒之淵修行、抵抗墮仙之力的時候,四麵碧湖便一寸寸結成冰,又因他的法力不穩而絲絲裂縫。


    周天雪白與碧水交映,張也寧坐在最中間,道袍上浮著霜白月光,清美細薄。靈力在他周身運轉,眉心的墮仙紋隨之忽明忽暗,他閉目間,聖潔又冶豔,與往昔格外不同。


    張也寧忽然睜開眼,看到天邊金白色的道光落下。他心中緊繃的弦微鬆,知道她平安回來了。


    但是……張也寧雙眸無波,淡漠看著,見那翠衣姑娘頂著天雷向他走來的時候,懷裏趴著一個幼年女童。那女童趴在薑采肩頭,好似在睡覺,手指抓著薑采蒙眼的白布條一角,緊拽不放。


    薑采不敢大動,生怕吵醒那幼童,就任由那幼童這麽抓著布條。


    薑采感覺到張也寧的氣息蓬勃,朝著他的方向露出笑,聲音裏透著幾分開心:“我回來了。”


    張也寧烏睫垂下,極輕地“嗯”了一聲。


    她走過來,非常隨意地曲腿坐在他麵前。張也寧垂著眼,感覺到她氣息靠近。他僵硬地向後微微退開時,薑采的臉靠了過來,討好十分:“也寧,你是才醒麽?”


    張也寧自然不想說他等了她很久。


    他非常冷漠地應了一聲。


    薑采就道:“你們長陽觀培養弟子,好像都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我看你們道觀中道童不少,都乖得不得了。可見你們會管教小孩兒。”


    張也寧:“……你想說什麽?”


    薑采小心翼翼地把趴在自己肩頭的女孩兒往他眼皮下湊,小聲:“你能幫我帶孩子嗎?”


    張也寧蹙眉。


    他覺得……這孩子身上氣息有異。


    他正琢磨時,薑采以為他不同意,心裏著急。自從他斷情,薑采早就見識到他有多無情,這世上的事都不能讓他心動。她怕極了這小孩兒,迫不及待想扔給張也寧,她湊過去討好他:


    “你就當提前帶我們倆的小孩兒唄,培養培養感覺!”


    張也寧:“……”


    他冷道:“胡言亂語!”


    他抬目瞪她時,忽然看到她脖頸上的傷痕。齒痕明晰,唇印明顯,瀝著幾滴血,可見當時下嘴時的痛快。


    青年氣息驟然一變,如暴風雪前夕。他發絲拂過她的頸,冰涼的手按壓了過去。天地間好似靜極了,一點兒風都沒有,靜得讓人心慌,隻有頸前的青年靠近的氣息,淺淺地浮動著,卻燒得她脖頸滾燙。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薑采不知他在看什麽,她被他弄得很不自在。她偏過臉正想說小傷而已,卻聽到他聲音忽然飄忽又隱怒:


    “混賬,你是找了情郎,一晌貪歡,到現在才記得回來麽?!”


    第116章 薑采跪坐著,很長……


    薑采跪坐著, 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她緩緩地側頭看張也寧,意外呢喃:“一晌貪歡?”


    ——他怎麽會產生這種誤解?


    張也寧一時情緒失控,在她“望”來時, 他手指被燙一般縮回去。


    他因自己心湖的花骨朵而糾結, 看到她便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說了吧,顯得自己格外在乎她待他的心一樣;不說吧, 她總會知道。他這些日子因墮仙之力難以壓製而時時沉睡,醒來後便掙紮於自己的心事——


    萬一花永遠開不了呢?


    萬一刻意的壓力會帶來更多失望呢?


    不如……待開了花再說。


    他好不容易下了決心, 薑采就帶著一脖子“吻痕”回來。張也寧手指僵冷,逼自己冷靜下來。薑采應該不會那麽過分……薑采待他,應該是有心的。


    可是那脖子上的咬痕,太顯眼了。


    張也寧定神,忍著心中那根刺,盯著咬痕再仔細看了半天。齒痕細密, 血跡斑駁, 確實是咬痕無異。但是齒縫間隙小, 不像是成年男子的齒痕……但是, 也不一定。


    張也寧腦中亂哄哄片刻,他漠聲問:“怎麽回事?”


    恰這時, 被薑采放到地上的蜷縮著身子的盛知微幽幽轉醒。小女孩揉著哭腫的眼睛, 迷惘抬頭看。小盛知微清澈的瞳眸中才倒映出那仙人風采的男子, 她還沒來得及心中生警惕, 就見那仙人袍袖一揮,一法術落到她身上。


    盛知微:“……”


    她小嘴半張,腦子一沉,再次暈了過去。


    薑采聽到了動靜, 忍笑。


    她隨意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按上去還有些痛。這小女孩的牙口真好,咬起來也真狠,恨不得咬下她一塊肉。


    她摸脖頸:“嗯,看上去很像男子咬的嗎?”


    張也寧鎮定:“不像,我看錯了。這到底是什麽?”


    他語氣平平,刻意掩藏,薑采又神經粗大,確實沒有捕捉到他那微妙的情緒波動。她仰臉衝他一笑,非常不在意地衝著昏睡的小女孩兒怒了努嘴:“還不是她!真不知道我哪裏惹到了她,好心救她,她被我嚇得哭個不停。我一抱她,她就咬我。”


    薑采沉吟:“這小女孩兒……會不會認識我?”


    她摸脖子的手停住,思考時手指無意識地往下按了按。她痛得吸氣縮脖子,張也寧清寒聲音靠近:“我幫你看看傷口。”


    薑采便將自己那被咬了的脖頸交給張也寧——長陽觀首席弟子嘛,療傷術用的比誰都好。


    她還轉臉衝他說話:“我不要留傷疤。”


    張也寧搭在她頸上的手指頓一下,他另懷心思之餘,抬眸輕輕看她仰臉衝著自己說話的模樣一樣。他心中古怪,覺得她這樣子……好像在和他撒嬌一樣。


    可是薑采怎會撒嬌呢?


    張也寧垂下眼,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手指上燃起一束帶著雜色的青綠道光,罩在她頸上,讓她感覺到靈氣的波動。薑采對他不設防,大大方方地讓他看她的脖子。而張也寧掙紮許久後,確實離她離得很近,鼻息幾乎貼上她修頸,盯著細看。


    他在看那齒痕。


    他在判斷她有沒有撒謊騙他。


    這齒痕如此礙眼,咬的位置如此私密,真的是那小女孩兒咬的嗎?會不會是薑采故意施了法遮掩,在騙他?她會不會背著他,在外有交好的男子……


    張也寧心神一空,想著自己如今狀態根本離開不了這裏,生怕不自囚便會殺人。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會不會有其他男子陪著她……薑采未必不會心動,旁人也未必不會喜歡她。


    他遙遙地想到烏靈君那幾本話本子,寫的可是魔女非常受正道修士的“歡迎”,行情格外好。而且薑采又這麽漂亮,性格這般瀟灑,男子也比不上她。


    會不會因為他斷情,她日漸失望,待他也沒有了幾分真心,卻因二人舊日情誼,她不好意思明說?


    他思來想去,簡直想入她的神識一探,看那些花是否還開著。但他轉念又想,如果她是移情別戀,那些花是不是也未必會枯?


    可他還沒準備好。


    她若是對旁的男子有了愛慕之情,他怎麽辦?她不是說會等著他嗎?萬一她不想等了呢?


    張也寧一邊用法術為她看脖子上的傷,一邊胡思亂想,氣息不穩。他按著她脖頸的手用力,呼吸有異,薑采聽了出來,心道不好,以為他又控製不住殺氣,想殺了她。她脖子落在他手裏,命脈被他扣著,一個掙紮不好,她就要真死他手裏了。


    薑采鎮定地想著如何從她這無情的郎君手下脫身,不被他殺死。


    她心裏雖慌,麵上卻溫和,開口道:“也寧,這小女孩兒,你是不是會有眼熟的感覺?”


    張也寧眼睫都快貼上她玉白的頸,感覺到她身子緊繃,便知她在緊張。可她在為什麽而緊張,他卻猜的心煩意亂。張也寧敷衍回答:“是覺得她氣息有異……像是熟人。”


    薑采猜:“會不會,她就是盛知微呢?”


    張也寧從她頸間抬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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