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傲慢!


    一眾看客嘩然,樓上女修撐不住麵子,暴怒之下手中金扇一揚,數道寒刃逼向樓下的少年道士。張也寧翻身躲避,衣袂被寒刃刮破,露出幾道血痕。


    他手中一道長鞭甩出,長鞭破空,擋過那重重寒刃。雖然沒有法力,無法使出青龍鞭真正的威力……但是,起碼是個武器。


    女修被氣笑:“你以為普通武學身法,能和我這般修行者相比?”


    她從樓上衝下,一隻白色幼獸從窗口跳入,撲向她,被她一扇甩開。孟極“嗷嗚”一聲摔在牆上,竟半天爬不起來。


    張也寧微怒:“孟極!”


    女修嗤一聲,身形消失於原地,下一刻出現於張也寧身後。張也寧反應快極,長鞭後甩時,那女修再次消失。


    同時,上空寒刃再襲!


    數招之間,看客們看得津津有味,看那少年道士被如玩物般戲弄。少年道士身上傷勢更多,那女修更為肆意。她甚至故意讓萬重刀刃襲來,割破少年的衣襟,就要看他狼狽的模樣……


    她笑吟吟:“被我看光了身子,被這裏人都看到了,你除了跟著我,還能跟著誰?”


    少年發帶飛揚,麵頰染血,衣容散亂無章。張也寧看向這女子,他一言不發,繁複的手勢作出,重重道法自神海打出,環繞於他四周。女修驚愕間後退,開始覺得不對勁。


    屋外,天上烏雲密布,重重陰雲籠罩,陰風撲襲,衝向舍中的張也寧。


    這是道法中最正宗的引魔氣入體、借天地靈氣為己所用之法。張也寧曾在人間用教過薑采,這種道法雖讓薑采身染魔氣,卻瞬間給了她靈力;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引魔氣入體。


    但是……如今正是萬不得已。


    女修大驚,有些後怕地感受到重重魔氣的聚攏:“你幹什麽?你難道要在這裏入魔?你瘋了?”


    張也寧清清冷冷:“我依然是那句話——與我雙修,你還不配。”


    女修氣笑:“你以為你是什麽玩意兒?我豈會讓你乖乖得到靈力?”


    寒刃襲空,去衝擊那層烏雲。張也寧咒術再加,抵抗著女修的壓力,他麵容一點點白下去,眉心魔氣微微縈繞……孟極著急地從樓上躥下來,在他腳邊嗷嗷直叫;突然,三道劍氣從窗口飛入,刷向屋舍中刺向張也寧的寒刃。


    “哐——”


    酒肆正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一青衣女子長身掠入,化作玄光,飛向少年道士。她幾道術法施出,扣住張也寧的手腕,將他的道法重新壓製回去。薑采厲聲:


    “靜神,凝氣!”


    天空上的烏雲漸漸散開,張也寧眉心的魔氣也重新暗下去。薑采一直扣著他手腕,試探他體內氣息。待察覺他氣息依然純澈,先天道體未被魔氣侵染,她才輕輕鬆口氣。


    她豈能讓他變得與自己一樣?


    女修的寒刃輕而易舉被震碎,她被強勢劍光逼退,見那闖進來的女子扶住少年道士,親昵無比。她滿是惱怒:“你是何人,敢壞我好事?我可是島主身邊的人!”


    薑采沒理會她的哇哇大叫,她始終按著張也寧的手腕,專注地看著他。


    張也寧緩緩睜開了眼,對她輕輕點一下頭,她才露出輕鬆的笑。


    薑采轉向身後女修,她麵上的笑容不再如往日那般隨意慵懶,她目光微涼,道:“與他雙修,你確實不配。”


    話一落,三千劍光驟然現身,薑采身形在半空中虛化,劍光與她一起襲向那女修。女修第一次見到這般淩厲的劍光,她慌張對陣,但是薑采又是何人?


    二人不過對打十來招,薑采單方麵的強勢,讓女修苦不堪言,也讓周圍看客們心中生懼。


    終於,女修被踹飛在地,薑采手中劍抵著她脖頸,寒光凜冽。


    女修發抖:“你敢殺我,島主不會饒你!”


    薑采:“這便是芳來島的為生之道麽?無生皮依賴逆元骨,逆元骨依賴島主。若是島主都不能為你做主,你求誰呢?”


    女修怔忡。


    薑采環繞四周一圈,最後目光看向這女修。她似心有所感,道:“強者多目下無塵,弱者多無枝可依。強者便欺淩他人,弱者便任人宰割。這世間道理,實在荒謬。”


    她對女修垂目:“我不殺你。”


    女修怔愣,然後露出幾分得意的笑,以為對方還是怕島主。


    薑采收回了劍。


    她睥睨女修,道:“我為弱小者、無人在意者執劍。”


    她目光穿越人群,看向張也寧。


    張也寧將孟極抱在懷中,他清清冷冷地站著,目光清幽地看著她。他微微垂下眼睛,心中幾多震撼——


    為弱小者、無人在意者執劍麽?


    這就是前世她身死的原因麽?


    張也寧抱得懷中幼獸吃痛,他卻發呆著,想到自己那個墮仙夢,那個夢中的冰雪連年,那個遙遙的,走向墮仙的模糊身影……


    恍惚間,他聽她低聲:“他不是弱者。他想殺你,你早就沒命了。望你日後再欺淩他人時,想一想,多記得今天的事。若不吸取教訓,他日身死道消,莫怪天道無情。”


    女修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驚疑地看一眼那個自己看中的少年道士——她真的看不出這人有什麽厲害的啊?


    但顯然薑采表現出來的厲害,已經讓一眾人不敢質疑。


    薑采走向張也寧,她伸手拉住他手腕,便要帶他一道離開這裏。而那看戲看了很久的女店家這時跳了出來,顫顫巍巍地大聲:


    “這位修士,他、他不能走啊!他可是我樓裏的招財樹,他走了我可太虧本了。”


    薑采一時愕然。


    她感覺到張也寧身子一僵。


    她與他對視一眼,他別過目,露出頗有些難堪的神色。薑采茫然:“招財樹?”


    她仰頭看那搖搖欲墜的牌匾:“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小倌館啊,我的傻妹妹,”一個虛弱的男聲從後響起,薑采和張也寧一起回頭,見那二樓推開一扇門後,謝春山懶洋洋地靠著門,歎氣,“我和他,都運氣不好,莫名其妙成了這裏的人了……”


    薑采:“……”


    她眼角抽一下。


    旁邊張也寧身子更僵,她偷偷看他,他別著臉就是不肯與她對視,但是……亂發下的耳珠,分明已經紅透了。何止耳珠,他的脖頸都蔓延上了一重緋紅色。


    謝春山倒是好整以暇,向外攤手:“請師妹給我倆贖身吧。”


    薑采:“……我沒靈石。”


    謝春山好整以暇的表情僵住了,他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薑采無奈:“我真的沒靈石了。我花光了身上所有靈石,還管……重明借過,他知道的。唔,我隻有幾本八卦本子,這也不能賣錢吧?”


    張也寧:“……”


    他終於紆尊降貴地回了頭,輕輕看了她一眼。薑采對他一挑眉,他低聲:“荒唐。”


    薑采低頭笑,目中清波光斂。


    --


    薑采還是順利將謝春山和張也寧從那小倌館帶了出來。


    代價是,她與那小倌館簽了協議,每日去幫工半日,有人鬧事時她出手阻攔,協議時間長達千年。


    不過無所謂,畢竟這隻是夢境,隻要離開了夢境,千年萬年的事,都與薑采無關。


    三人出來後,一道在街上走,街上的女修們,皆有些羨慕地看著薑采,竊竊私語聲傳入三人耳中——


    “那姑娘好福氣,兩個老婆都貌美如花啊。一個是風姿鬱美風流倜儻,一個是月下之雪冰下霜飛,都太好看了。”


    “哎……也就比江臨公子差一點啦。但比我家的……強多了。”


    “對對對,最好看的,還是江臨公子……還是少島主好福氣啊。”


    謝春山聽得噗嗤笑。


    薑采和張也寧都看向他,他咳嗽一聲。那兩人都麵無表情,讓他未免覺得無趣:“哎,你們不覺得好玩麽,怎麽都不笑呢?我是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會成為師妹的……所有物啊。”


    薑采白他一眼。


    真是不明白,他法力盡失,走哪裏都很危險,他怎麽還笑得出來。這裏是修真界又不是人間,芳來島的女修們,可是各個本領高強的……


    就謝春山這張臉……他一個人真的沒事麽?


    薑采問:“百葉呢?”


    謝春山聳肩:“其他人都落到不同地方了吧。放心啦,芳來島就這麽大點兒地,大家總能遇上的。”


    薑采:“當務之急,還是幫你們恢複靈力。”


    她看一眼張也寧,張也寧正在低頭看她。


    二人目光一對後,都微微一怔,移開了目光。


    謝春山懶洋洋:“看來師妹還沒弄明白這個夢境設定啊。這個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在這個夢境中,女子都為逆元骨,男子才是無生皮的料。”


    薑采問:“那又如何?無生皮也不是都沒有法力。”


    她手指周圍不算多的男子:“他們都有修為的。”


    謝春山淡淡道:“在現實中,無生皮的開啟之法,是女子與男子雙修。從這一刻開始,無生皮的所有生機,才會開始被抽走。若非如此,雨歸也不會至今還活得好好的……她隻是保護著自己,沒讓任何男子碰她而已。


    “那在這個夢中,師妹可以將現實反過來一下。那麽,便是夢中男子被選為無生皮,一開始都是沒有靈力的。除非與女子雙修,定下契約,他才能借逆元骨的氣去修行,才會有修為。不過時間長了,估計也是個死。”


    薑采沒反駁。


    張也寧卻問:“謝公子如此肯定?我若記得無錯,你是與我同時出現在這小倌館吧?我怎麽不知道你猜的這些?”


    謝春山扮個鬼臉:“因為你貌美無雙,剛醒來就被女修盯上了。我有了喘息時間,就多查了查。”


    張也寧:“……”


    他半晌道:“若你猜的是真的話,那在此夢境中,男子應該是爭著當‘無生皮’了。誰也不想法力盡失吧。”


    言罷,他想起一事,便頗意外地看謝春山一眼。


    謝春山:“你這什麽眼神?”


    薑采噗嗤笑,用同樣的眼神看謝春山。


    謝春山:“你們兩個什麽意思?”


    張也寧微微一笑,他到底內斂些,又和謝春山不熟,便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他頰畔微微的酒窩,讓謝春山頗為不舒服。


    而薑采就大大咧咧多了,她抱臂而笑,認真地將謝春山從上到下打量一眼,慢悠悠:


    “無生皮開啟的條件若是雙修的話,那應當是在男子與女子雙修前,男子都應當是童子身。我隻是沒想到,師兄身邊總是那麽多姑娘家,師兄看著又很風流多情,整天為這個妹妹算命為那個姐姐擔憂……師兄竟然元陽未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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