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笑道:“青棠,若有一日你發現有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甚至將你害死, 你會恨那個人麽?”


    青棠頓了一下,皺著眉頭細細想著, 繼而道:“也許會恨,畢竟他傷害了奴婢。”


    阮綰心裏一滯, 不動聲色問道:“假如那個人是我呢?”


    “自然是不會恨的,是姑娘給了奴婢這條命,若非如此,奴婢好幾年前就死了,就算沒死,也生不如死,而且,姑娘那麽好,才不會做出那種事呢。”青棠笑著說道,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家姑娘眼中的哀意又多了幾分。


    阮綰收回目光,看向澄澈的天,萬裏無雲,無一絲雜質,她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青棠,對不起。”


    青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自家姑娘,有些摸不著頭腦道:“姑娘,怎麽了?怎麽突然說對不起?”


    “這幾年對你不好,你如今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我給你找一個好人家,幫你脫了奴籍,以後,你就不必伺候在我身邊了。”阮綰笑著拉過青棠的手,眼眶微微發紅,她知道躲不過那一劫,趁著還有時間,彌補錯誤。


    青棠被自家姑娘嚇到了,她變了臉色,連忙就要跪下,急急道:“姑娘,你別嚇奴婢,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麽事?奴婢隻想伺候您,哪裏也不去。”


    “青棠!”阮綰一把拉住青棠的手,阻止她跪下,也許是哀意從心起,她看著青棠著急惶恐麵色,忍不住哽咽道。


    “姑娘,可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別嚇奴婢,有什麽事您告訴奴婢,奴婢和您一起麵對!”青棠急急問道,心裏想著最近之事,然而並不知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阮綰搖了搖頭,她一把抱住青棠的腰,淚珠滾滾,滲入青棠的衣裳裏,啜泣著,像個無助的小孩,她的心從未落到實處,就算是沈二爺對他萬般寵愛,她也不覺得這輩子有歸處。


    “青棠,我沒事,我就是突然這樣而已,過一會兒就好了。”阮綰到底是沒說什麽,準確來說,她沒什麽想說的。


    前世的紛紛擾擾,已經全部成過往雲煙,她一個人承受這些,本就是理所應當,她不能將痛哭加在他人身上,最後求的別人寬恕。


    青棠看著自家姑娘瘦削的肩膀,心裏不忍,正要開口說什麽,自家姑娘便抬起頭擦了擦眼淚,笑著對她說道:“青棠,你幫我辦一件事。”


    “姑娘您說,您需要奴婢做什麽?”青棠看著眼眶紅通通的少女,心疼地厲害,並未想多,隻當自家姑娘是壓力太大了。


    “你托人幫我找一處宅子,最好是離新宅越遠越好,城郊也可,總之,不必在都城內。”阮綰存了離開的念頭,她知道總有麵對的那一日,她不想鬧得太難堪,想存一絲尊嚴,起碼不是狼狽流浪。


    “姑娘,您為何想找宅子?不是剛置辦了新宅子麽?”青棠有些疑惑,不懂自家姑娘用意如何。


    阮綰愣了一下,看著青棠真切的目光,猶豫了一下,到底是開口道:“以後,有可能會去住,總之你先幫我看看便是,也不一定買。”


    青棠不明所以,然而看著自家姑娘不願再說,到底是沒開口,點了點頭,繼而道:“奴婢省得了。姑娘,您還是進屋裏躺著吧,這幾日您一直未曾好好休息,今日趁著收拾好行李,睡一會兒也好。”


    阮綰並無睡意,她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我想等二爺回來,他今日怎地出門這麽早?”


    她想多看他幾眼,等過了年,春科結束,她就打算將全部事情托盤而出,那個時候她和他就不可能恩愛如初,更甚,會成為仇人。


    青棠正要回答,目光微抬,便看到沈二爺抬步走了進來,她連忙道:“姑娘,二爺回來了,奴婢先下去準備晚膳。”


    阮綰微頓,一回頭,便看到男人邁著大步走來,她連忙將心事斂下,笑道:“二爺去了哪裏?”


    “怎麽坐在此處吹風,若是頭痛該怎麽辦?”沈二爺走到小妻子身側,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掌心碰觸,溫熱,方才心安。


    阮綰親昵地靠在男人手臂上,眉眼彎彎道:“我身子好的很,才不會生病呢。倒是二爺,整日不著家,就不怕生病?”


    “自然怕,怕得相思病。”沈二爺將人圈在懷裏,伸出大掌捏了捏阮綰的臉蛋,鳳目含著無盡的柔意。


    阮綰見老男人嘴甜,嗔哼了一聲,軟軟道:“二爺最近嘴巴怎麽這麽甜?可是偷偷吃了什麽糖?如今不像是二爺,倒像是一個老流/氓呢。”


    “嗯,吃了糖。”男人言罷,伏身wen住少女的朱唇,廝磨輾轉,像是吃一顆甜膩的糖,含在唇齒之中,舍不得咽下。


    阮綰微微抬頭,閉著眼,稠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將細碎璀璨的星光掩在眸中,小心翼翼回應著男人的愛意,也許是知道相處時日不多,她嚐試著像男人一樣,伸出了試探。


    沈二爺感受著少女的主動,鳳目微沉,猛然加深了wen,像是要將整顆蜜糖吞下,溫柔又粗暴,卻滿是愛意。


    此時風起,帶著石榴花晃動著,花團窸窸窣窣,火紅的花瓣隨風飄落,裹著斑駁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男人和少女依偎著,猶如交頸鴛鴦。


    過了好一會兒,風止,方才聽得男人低沉的嗓音道:“綰綰,若非時機不對,為夫想抱著綰綰進屋,好好……”


    “沈北衡,說正經事!”阮綰本就羞得抬不起頭,一聽男人這不著調的話,連忙將小臉埋在男人懷裏,哼唧道。


    沈二爺聞言,低低一笑,將人抱在懷裏,坐在一旁的逍遙椅上,像哄著孩子一般,溫柔道:“綰綰,為夫給你帶了一個人。”


    “什麽人?”阮綰疑惑地抬起頭,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有想要找的人?


    沈二爺看著小妻子迷迷糊糊的模樣,眼底露出寵溺的笑意,低頭親了親少女的發頂,朝著院門口道:“進。”


    阮綰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個衣著單薄的少年走了進來,阮綰看清來人麵目,瞳孔猛然緊縮,整個人身子一顫,她……愣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


    這正是她之前費盡心思找的人,然而一直擱置著,並未去找人,她沒想到沈二爺會親將人找來,阮綰看著熟悉的麵孔,前世之事猶如潮水一般,撲麵而來。


    那個少年見了她,極為恭敬地行了一禮,聲音清朗道:“奴才見過夫人。”


    沈二爺看著小妻子呆呆的模樣,像是看直了眼,他伸出大手撫上少女下巴,將她的臉別了過來,沉聲道:“怎麽,他生得這般好看,讓綰綰目不轉睛麽?”


    阮綰聞言,連忙回神,她搖頭笑道:自然不是,就是覺得吃驚,因為我都差點忘了這回事,如今一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一下沒反應過來。”


    “那日說好要帶你去拍賣場,誰知被事情耽擱到現在,如今即將離開此處,早些將人安置也好。”沈二爺這幾日見阮綰悶悶不樂,便想著替她做些什麽,減輕她的煩心事。


    阮綰自然知道沈二爺的心思,她一把抱住男人,蹭了蹭男人的胸口,喃喃道:“二爺真好!”


    “嗯,既然綰綰知道,那晚上……該如何報答?”沈二爺沉聲笑道,大掌撫著少女纖細的腰肢,像是情人親昵的舉動,實則是在宣告主權。


    綰綰為何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年上心,定然是有原因,然而絕不能是因為看中了那個少年,他要告訴這個世間所有人,阮綰是他的妻子,旁人不可靠近,少年也不例外。


    阮綰不知沈二爺心裏所想,她朝著那個少年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夫人,奴才名為阿四。”那個少年一直低著頭,並未看阮綰,他看著局促不安,然而言語之中卻又不曾卑微半分。


    阿四?阮綰有些意外,她記得眼前少年的名字並不是這個,不過想想也是,當初將他買走的人是段秉言,自然是取了別的名字。


    阮綰略微沉思,繼而開口道:“你可有喜歡的名字?自己取一個如何?”


    那個少年微愣,有些意外,此時終於抬眼看向阮綰,沉吟半晌,方才低低道:“奴才喜歡‘鶴汀’二字,不知可否叫這個名字?”


    “自然,那你從今以後就叫做鶴汀,你可會武功?”阮綰看著眼前少年,隻覺得他口中的名字有些耳熟,然而細想卻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隻好暫且壓下,笑著問道。


    鶴汀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會些拳腳功夫,以前給別家當過護衛。”


    他話音一落,阮綰就點了點頭,笑道:“正好,我正想給我家妹妹找個護衛,隻不過拳腳功夫不夠,你可能學?”


    “奴才……可以學。”鶴汀言語中出現一絲波動,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繼而又恢複正常。


    阮綰正想開口,此時便聽得院門口傳來聽禾的聲音道:“嫂嫂,我來啦。”


    不知是不是錯覺,阮綰好似看到鶴汀身子猛然一頓,然而等她看清時,少年挺拔如鬆,一動不動。


    一旁的沈二爺鳳目閃過一絲深意,並不言語,隻將懷裏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有空更了,實在對不住,太忙了qwq畢業實習真的太累了


    第88章


    阮綰聞聲看去, 連忙一把推開沈二爺起身,不顧男人不悅的麵色,朝著她笑道:“聽禾, 你來得正好,有個人想介紹給你。”


    沈聽禾麵露訝異, 便看到有個人背對著自己, 她走到阮綰身側,疑惑道:“不知是誰?嫂嫂怎麽突然想給我介紹人了?”


    “我想著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不安全, 所以便想著給你找一個護衛,你覺得如何?”阮綰笑著,牽過聽禾的手,示意聽禾看向鶴汀。


    鶴汀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眉頭微皺, 又恢複如常,順著阮綰的話頭,給沈聽禾行了一禮,恭敬道:“奴才鶴汀,見過姑娘。”


    “你叫鶴汀?這倒是好名字?抬起頭我看看?”沈聽禾聽得少年聲如清算, 清朗悅耳, 心裏莫名一動,笑著開口道。


    鶴汀身子微頓, 抬頭看向聽禾, 隻稍一眼,便飛快低下了頭, 他道:“多謝姑娘誇讚,奴才不值當姑娘如此稱讚。”


    沈聽禾看著少年清冷又俊朗的臉, 好像是春日野穹下的白楊樹,挺拔清秀,令人過目難忘,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轉向阮綰那處笑道:“嫂嫂,你給我找的護衛我很滿意,我很喜歡,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些話想問問他,若不得我心,我唯恐會拒了嫂嫂,嫂嫂別生我氣。”


    “自然不會,一切看你心意,你喜歡就留,不喜歡就送他離開,讓他安生過日子便是。”阮綰捏了捏聽禾的臉蛋,笑得寵溺。


    前世因為她的原因,讓聽禾和鶴汀不得善終,如今她想彌補,自然是要看聽禾的意見,假若她不喜歡,那就不必留在身邊,這樣反而對兩人都不好。


    鶴汀聽得少女一番話,有些忐忑,他緊了緊拳頭,微微呼出一口氣道:“姑娘隨便問,奴才知無不言。”


    此時一旁的沈二爺看著小妻子的全部心力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鳳目微冷,伸出大手握住少女的小手,沉聲道:“綰綰,為夫餓了,想吃點心。”


    “我知道了,你等等,我還有話和妹妹求說呢。”阮綰拍了一下男人的手,看著他眼底露出的不悅,有些無奈說道。


    沈二爺被小妻子凶了一下,像隻委屈巴巴的大狗勾了勾少女的掌心,鳳目中含著幾分笑意,阮綰頭一次見男人露出如此神態,她不由臉紅,連忙轉過頭去。


    一旁的沈聽禾看著兄嫂恩愛的模樣,忍不住捂嘴笑道:“嫂嫂,要不我先帶著鶴汀離開,左右不會出什麽事,就不打擾你和哥哥了。”


    阮綰被沈聽禾打趣,麵上紅暈更顯,她嗔看了一眼沈聽禾,嘟囔道:“說的什麽話,也罷,你有什麽想問的問他便是,左右這個人也是我送給你的,你自己決定便好。”


    鶴汀聞言,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阮綰,朝著她行了一禮,阮綰並未注意他的異樣,隻笑著同沈聽禾說話。


    沈聽禾纏著阮綰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就在自家兄長的陰沉目光注視下離開了,阮綰看著少女的背影,如釋重負長呼出一口氣。


    這下又做成了一件事,阮綰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如今唯一剩下的一件事就是沈二爺的春科了,等這件事結束,她就……


    不等她深想,整個人猛然往後一仰,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摔在男人懷裏,她對上沈二爺陰沉沉的目光,有些心虛地咽了咽口水。


    “二爺,怎麽啦?方才有人在呢,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別生氣呀。”阮綰討好著蹭了蹭男人的心口,抱著男人的手臂搖了搖。


    沈二爺鳳目微眯,薄唇一勾道:“今日幫綰綰帶了人來,綰綰沒有謝禮麽?”


    “二爺是大人了,怎地還像是孩子一樣呢,好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給你捏肩捶背,一個是端茶倒水,你選吧。”阮綰哪裏不知道老男人心裏的算盤,她裝傻充楞道。


    “綰綰,小孩才做選擇,大人是一切皆收入囊中。”沈二爺言罷,伸出大手勾著少女小巧的下巴wen了下去,男人霸道又溫柔,阮綰微微仰著頭,慢慢回應著男人的心意。


    阮綰這次沒有閉眼,睜著一對清澈圓圓的杏眼,溫柔注視著男人,兩人四目相對,沈二爺疑惑小妻子不像平日那般害羞,而是變得大膽。


    “綰綰,怎麽呢?害羞的小鴨子,如今長大了麽?”沈二爺嗓音低沉嘶啞,惹得阮綰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紅暈,又猛然爬上耳尖。


    阮綰小嘴微張,一口咬在男人薄唇上,像是示威一般,將男人的眼睛捂住,含糊道:“二爺,你才是別害羞。”


    言罷,她一把將男人推到,兩人摔在柔軟的榻上,幔帳垂落,隨風飄揚,朦朧之間,隱約看到少女kua zuo 在男人身上,像是一朵花斜斜壓著一樹海棠。


    少女低喃,將男人低沉的笑聲遮掩,屋外吹過一陣夏末的風,盡是柔情。


    次日清晨,阮綰醒來時,是被沈二爺抱在懷裏的,她揉了揉自己發軟的腰肢,看著男人安靜的睡顏,她伸手撫上男人的眉眼,心裏軟綿綿的。


    這樣的日子慢慢變少,不過好在,她真正擁有過,所以就算是失去,餘生有回憶作伴,也是好的。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青棠的聲音道:“姑娘,那個少年來找您,說有事情問您。”


    阮綰聞言一頓,心裏疑惑,然而卻並未多想,隻當是那個少年有事要說,左右她也有想問問鶴汀。


    思於此,她小心翼翼起身下榻,替男人拉了一下被子,低聲道:“讓他去書房等著。”


    阮綰換了一身衣衫,洗漱完畢,便離開了,她剛出門,此時原本還在沉睡中的沈二爺醒來,目光沉沉看著阮綰離開的方向,眼底露出一抹深意。


    她剛到書房,便看到鶴汀已經站在門口,興文則是在一旁守著,見了她來,連忙行禮道:“奴才見過夫人。”


    她點了點頭,示意鶴汀跟著她進去,鶴汀看著阮綰的背影,原本平靜如水的眸中顯出幾分冷意。


    他跟著阮綰進了書房,待阮綰坐下,方才出聲道:“前世今生,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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