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兄弟兩肋插刀,是哥哥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那時,爹娘每每聽到哥哥這麽說,也都隻是笑笑不當真,畢竟哥哥這樣的文弱書生,如何替人插刀。


    現如今,哥哥的確是做到了,沒有冤死在無情的鍘刀之下,而是為兄弟豁了性命,哥哥他也算沒有含恨而終,可爹和娘還有君家的其他人卻……


    雙手抓住柳長安的手臂,想要他起來,隻是君憐一柔弱女子,怎麽比得上浴血征戰沙場而歸的柳將軍。


    「你先起來。」


    感受到手臂的動靜與耳邊的輕聲,柳長安怔然,抬頭看掛著淚痕的君憐臉上,沒有責怪與埋怨,可怎麽可能,定是她看錯了……


    「地上涼,你先起來。」


    鬆開手,君憐扭過頭去,悄悄地將自己的眼淚擦拭去,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懦弱悲傷,四年前那場冤案,這世上,就隻剩她自己孤身一人了。


    「你……不恨我嗎?」


    柳長安還是問出了最在意的事,不管如何,君棲都是因她而死,就算君憐要一刀結果了她,她也毫無怨言,這條命,本就是她欠君棲的。


    君憐搖了搖頭,回過身,直視柳長安的雙眸。


    「你是哥哥的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哥哥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不枉這人世一遭。你,無需自責。」


    將手裏的玉佩展開,君憐遞到仍舊愣跪著的柳長安眼前,「哥哥的玉佩,可以交還與我嗎?」


    「本就該是你的,我隻是暫為保管,更何況,就連我這命,也是你的了。」


    看清柳長安眼中那股堅毅的執拗,君憐想要說什麽又全數吞了回去,還真是與哥哥一樣固執的人。


    「那你先起來。」


    「是。」


    屋子裏的薰香已經燃了許久,淡淡的醉沉香味瀰漫包裹著整間屋子。


    跪地有些久導致膝蓋發麻,柳長安起身又急,穩不住身子朝前撲了去。


    被撲倒在床褥之上,鼻尖帶來了熟悉又不安的香味。


    怎麽能忘記,自己現在,隻是一個身份卑賤低下的妓女,眼前這個人,還是需要自己伺候的恩客。


    這是她的命。


    她要盡可能地攢夠為自己贖身的銀錢,早日離開這流雲閣,早日為君家翻案,以慰爹娘及君府九泉之下的冤魂。


    抬起手,尋到撐在身上的人的腰帶,動手解開。


    第4章 贖身


    腰間的束縛忽地鬆了,不知為何有些恍惚的腦子閃過一道激靈,柳長安反應極快地握住正替她解腰帶的柔荑。


    「君…姑……姑娘……你……你……」


    被君憐的舉動直接嚇到結巴,柳長安完全不理解,君憐解她腰帶是為什麽。


    掙不開那帶著粗糙老繭的手,君憐看著上方顯得十分無措慌張的臉,淡然開口,「這裏是流雲閣,是青樓,今夜你是奴家的恩客,奴家隻是在做奴家該做的。」


    額間隱隱地不斷冒汗,柳長安的嘴張張合合,也隻勉強吐出了幾個字,「不……不……」


    柳長安本就不擅言辭,更何況此時心裏各種情緒像雜亂的蛛網般交織在一塊,想要為自己辯解的話堪堪卡在喉間,不上不下。


    「在流雲閣,奴家隻是一個叫憐兒的妓子,君憐早在四年前便死了。」


    麵無波瀾地承認自己隻是一個妓……子,柳長安蹙起眉,心上滑過一抹疼意。


    若不是那場冤案,君憐仍是不諳世事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等待爹娘為她尋一門好親事,然後相夫教子,幸福安康地度過這一生,而不是如今這副看淡一切毫不在乎的模樣。


    從雲間跌落塵埃,這四年,流落青樓所受的各種…苦痛,柳長安難以想像君憐是怎麽挺過來的。


    若君棲還在,見到從小寵護著的妹妹被逼以色侍各色人,怕是這流雲閣逃不掉被毀於一旦的下場。


    照顧好君憐,是君棲死時仍記掛著的對於他而言最重要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君憐,怎麽再可能眼睜睜的讓君憐留在這青樓之中。


    她要替君棲照顧君憐,為君憐謀一個好夫婿,能夠許君憐半生無憂,這樣,才對得起自己這條撿回來的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君棲。


    「不是的,我柳長安對天發誓,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憐兒,你隻是君府君二小姐君憐,我會替君棲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君憐聽罷隻搖了搖頭,「柳公子不必如此,你不欠哥哥什麽更不欠奴家什麽。」


    君家沒了,她的依靠便沒了,四年的光陰,她早已知曉學會,凡事隻能靠自己,她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與悲憫。


    怎麽會不欠,柳長安想反駁卻又在出口前收了聲,說再多,君憐也不在乎,她何必浪費口舌做無謂之爭。


    撐著身子的手臂傳出麻意,柳長安才意識到自己與君憐此刻挨得幾近相貼的曖昧姿勢……


    趕緊鬆開被自己抓著的柔荑,借支撐的手臂使力,穩落在床前。


    「你……」


    「君姑娘膝蓋有傷,隻管好生歇息,長安無需……無需伺候的……」微微紅了麵頰,柳長安直覺這些話仍是難以啟齒。


    沉默了好一會,君憐拉過被褥將自己蓋住,轉向貼著牆麵,「柳公子自便,奴家且睡了。」


    「嗯…」


    在床前不聲不響地站了兩刻鍾,覺得君憐應該睡著了後,柳長安吹熄了蠟燭,輕手輕腳地開門又關門,留君憐一人安心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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