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白天回家也沒人跟她講話,知道係統醒了她更不敢跑到祁珍周圍晃蕩,本想去找朱芝芝挑撥一番,細想後又覺得不妥,目的性太強很容易被拆穿的。


    她無聊得渾身快長出蘑菇了。


    “晚上還是我值班吧,反正我不需要休息。”


    熊炳雲看了她一眼:“嗯,那你跟大旺說一聲。”


    大旺一聽不用值夜班,高興得在壩壩裏跑了兩圈:“哎,小祁你就是我親妹子啊,哥先謝謝你了啊。”


    真一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小事嘛。”


    “誒,哪裏是小事?我跟你說,夜班就是我人生路上的絆腳石啊,這個月不值夜班,我覺得自己年輕了十歲,相對象一次就相過了,人家姑娘就喜歡我這狀態,覺得特別精神。”


    真一假笑:“……那挺好呀。”


    大旺哥,你確定你那對象不是被你那堆布,那堆吃的給砸蒙了嗎?


    秀恩愛的人真是討厭!


    “嗐,你那對象呢?這幾天咋沒見著了,我跟你說小祁,我之前可羨慕你了。現在我也有對象了,我家那位天天給我送吃的,特別體貼!”


    說完,腦袋還得意地晃了兩下,綠豆大小的眼睛學人家眯起。


    真一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總覺得樸實無華的大旺哥變成了油汪汪的五花肉!


    她覺得牙酸,忍了忍,決定打擊一下大旺膨脹的炫耀欲:“哦,大旺哥你說盛景瑒啊,他出差了,而且他現在已經不是我對象了。”


    大旺斂起笑,怒瞪著雙眼:“分了?”


    “你甩的他還是他甩的你?說吧,哥給你出氣去,實在不行,咱叫上杜嘎子和你表哥一塊去,三個打一個,穩贏!”


    真一笑咧咧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沒有喲,我們結婚了呀~~~~”


    來呀,咱們一塊兒秀,看誰更厲害!


    大旺:……


    那語氣蕩漾地,大旺被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再看到她擠眉弄眼,頓時明白了小老妹的邪惡用心,這是在跟他比高低呢。


    邵兵端著搪瓷杯從兩人身邊路過,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愈發覺得祈真一是個奇葩,誰跟她走得近就避免不了被帶歪。


    大旺以前多憨多老實啊,跟祈真一呆久了居然變得膚淺浮誇了。


    嗬嗬。


    真一被他“哼”得莫名其妙,沒錯過邵兵眼尾流露出的不屑,她皺了皺鼻子,朝邵兵的背影也重重“哼”了一聲,順帶陰陽怪氣了一句:“鼻子不通就看醫生哦,老哼哼也不會好咧。”


    邵兵:“……”


    次日一大早,杜嘎子和邵兵一到,真一立馬跟著二人往旭豐鎮趕。


    因著要拉屍體,縣城離旭豐鎮坐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三人既沒坐汽車,也沒拉板車,而是邵兵不知打哪開來了一輛破破爛爛的拖拉機。


    鏽跡斑斑,一看就是多少年沒用過的老古董了。


    “……這車確定半路不會散架?”真一慢吞吞爬上拖拉機車鬥,沒敢一屁股坐下去,忍不住嫌棄道:“表哥,你這拖拉機哪兒弄來的啊,怎麽不先擦一擦呢?”


    除了鏽還有不知道多少年的幹黃泥,看得人眼睛疼。


    邵兵冷著聲音:“你是去旅遊還是去幹正事的?有車坐就不錯了,不然你下車自己跟在後麵走也行。”


    無事就哼哼,有事就表哥,他上輩子肯定造了孽才攤上這麽一個“表妹”。


    真一:!!!


    杜嘎子在旁邊笑:“沒事,能坐。反正這車擦得再幹淨,不還是拉死人嘛,沒差的呀。”


    真一心說,那還是有差別的咧。


    拖拉機本就跑得慢。


    這還是一輛多年未工作過的拖拉機,那是慢上加慢!


    一路突突突開回旭豐鎮花了快兩個多小時。


    邵兵直接把拖拉機開到派出所門口,進去一問,派出所卻道,家屬們在磚廠住宿樓那邊擺了靈堂,屍體又被挪回去了。


    三人有些無語,但誰也沒抱怨,調頭就往磚廠去。


    旭豐鎮磚廠其實不大,就建在一小片山丘下,那土丘被挖了約莫三分之一了。


    進入磚廠差不多五十米左右,一排磚窯矗立在眼前,約莫有三四層樓房那樣高,第一層在下麵,跟他們站著的地麵平行的位置屬於磚窯的二層高一點,用木板架了一條差不多十多米的路直通窯洞,工人們要查看裏麵的磚燒到什麽程度就會從木板路進去。


    磚窯正對麵,也就是真一他們進來的右邊是一排二層磚瓦樓。


    陽台上晾著幾件衣服。


    大概是磚廠的住宿樓。


    拖拉機直接開進廠房區,“突突”的噪音響起,磚瓦樓裏出來幾個婦人。


    “你們是來買磚的呀,還是幹莫子呢?”


    邵兵將拖拉機速度放慢,直接問道:“我們是縣殯儀館的,縣派出所讓我們過來把張安道拉回去,他現在在哪裏?”


    幾個中年婦人齊齊愣了下,目光不約而同落在車鬥裏的真一臉上。


    殯儀館,不是在說笑話吧?


    “……往,你們往這邊走,第三棟樓前掛了白布那裏……”


    其中一人回過神,給他們指了路。


    真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得拐彎,便順嘴問了一句:“嬸子,拐彎後還要開多久呢?”


    她長得一副鄰家小姑娘的模樣,說話就甜滋滋的,那說話的婦人一聽她的聲音立馬笑開了。


    好似也沒那麽忌諱了。


    笑道:“不遠,轉過彎走個兩三分鍾就到了呀。”


    “謝謝嬸子。”


    對方擺擺手:“不謝不謝,就張個嘴巴嘛。”


    真一也回給她明媚的笑容,還親近地揮揮手,非常自來熟:“那我們先走了,嬸子,再見~”


    “誒,有空再來啊。”


    下意識的話一出口,另外兩個婦人噗嗤就笑了。


    “哎喲,翠花你在說啥呢,人家殯儀館的,你讓他們有空再來,是想咱們這裏再死兩個呀。”


    “你們不要笑啊,就是禿嚕嘴了,誰讓那姑娘看著就討喜嘛。”


    “哈哈哈,是挺討喜的。咋就想不開跑殯儀館上班了,多嚇人的哩。”


    “……”


    真一也聽到了她們的笑聲,她自己也覺得挺樂的,還學著那位嬸子的語調:“有空再來啊~~~”


    怪聲怪氣,還有點可愛就是了。


    連邵兵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拖拉機車尾巴剛轉過彎,祈瑞軍正巧走到靈堂前。


    “瑞軍哥,我爸沒了,嗚嗚嗚……”


    見他進來,一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大姑娘大步走向他,拽著祈瑞軍的衣袖滿臉是淚。


    這是張安道的大女兒,張早早。


    祈瑞軍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家那些親戚來了嗎,商量好誰幫著操辦後事沒?”


    聽到這話,張早早又是一陣嗚咽,她側首看了一旁跟人說話的老太太,以及兩個抹了辣椒假哭的叔叔,怨恨道:“來了,但我不想要他們辦。”


    “那讓廠委幫忙辦吧,我記得劉廠長跟張叔關係不錯。”


    張早早先是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啞著嗓子說:“劉叔說,我家還有奶奶和兩個叔叔在,他不能越俎代庖。”


    祈瑞軍還想安慰她幾句,就聽到轟隆隆的拖拉機聲臨近了。


    接著,停在大門口。


    磚廠的家屬樓不像別的廠子那樣會給前麵留院子,門口直接是通行的大路,一切都是為了方便。


    張安道停靈的這棟樓平時就是給臨時工住的,一樓啥也沒有,連門窗都沒裝,就是幾個窟窿。


    所以真一三人一下拖拉機,屋裏的情形就看得清清楚楚。


    同樣地,屋裏的人看他們也如此。


    正跟人哭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太太一瞧見真一他們,以為是來吊唁兒子的。


    又看真一身上的衣服沒一點補丁,便猜測她們給奠儀不會太摳,趕緊迎上前:“你們也是來送我家安道的嗎,人情簿在這邊,謝謝啊……”


    杜嘎子有點尷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


    他們是拉屍體的,咋可能準備禮錢嘛。


    真一卻不尷尬,她隻是覺得得罪人的事還是得由邵兵幹,便佯裝靦腆地站在邵兵身後。


    邵兵睇了她一眼,沒說話。


    扭頭直接打斷老太太的話:“你是張安道的親屬嗎?我們是縣裏殯儀館的,旭豐派出所已經把張安道的案子交給縣裏查了,我們來帶他回去做屍檢。”


    這話一出,靈堂裏頓時安靜下來。


    方才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聽到派出所三個字,眾人麵麵相覷,竟不知道說什麽。


    這年頭,大夥兒對紅袖章畏懼得很,對派出所其實也一樣,總覺得跟派出所牽扯上不是什麽好事。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派出所?我兒子他身上幹幹淨淨,什麽傷都沒有,能檢查出啥?”


    “對啊,人都死了,為啥還要去派出所?”


    “你們不會是沒人燒了,就想哄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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