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抽回手,沒抽動。


    其實如果她鐵了心,別說離盛景瑒遠點,就是把他整個人掀開也沒問題,隻是真一下意識收了力氣。


    察覺到路上時不時有人朝他們投來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哎呀你先鬆手,這樣不好。”


    這是個保守的年代。


    所有的激情熱烈都藏在外人瞧不見的角落。


    樹林,苞穀地,草垛……


    而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即便是夜間做盡了親密事的兩口子也隻是挨靠著並行,很少有人像盛景瑒這樣大大方方牽對象的手。


    “不鬆。”


    盛景瑒眉眼帶笑,由牽手換成十指相握,特意晃了晃:“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了夫妻倆在外麵不能牽手擁抱。”


    不就是被人瞧幾眼嗎?


    瞧唄,難不成還能掉塊肉?


    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祈真一結婚了。


    “……隨、隨你便。”真一拿他沒轍,虎著臉瞪了他兩眼,隻有偷偷翹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心情。


    ****


    紅頂寨。


    因著秦瞎子的房子沒談成,祈家人在這事上頭沒幫上一丁點忙,眼瞧著祁珍急急忙忙走後竟沒再給家裏來個隻言片語,陳紅梅心裏有點打鼓。


    生怕把這個閨女得罪狠了。


    便想打發祈瑞軍到縣城走一趟,瞧瞧祁珍是不是生家裏的氣。


    幾個兒媳婦一聽老六又要進城,當即對了個眼神。


    默契地放下彼此之間的矛盾,木倉口一致對準了陳紅梅。


    “媽,你看馬上就到搶收的月份了,咱忙起來可就沒時間到山下趕集了。過不了多久幾個小子要開學了,本子筆都得買。還有,家裏的油罐子也見底了,鐵鍋都開始漏水了,買鍋也得要工業券,要不今天咱們一家人都去縣城轉轉,小姑子知道家裏日子不好過,總不能袖手旁觀。”


    這是盤算著上淩家打秋風呢。


    何招娣笑眯眯地,也不怕被罵厚臉皮。


    麵子能值幾個錢?


    到手的實惠才叫真實惠。


    “老六畢竟年輕,這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萬一祁珍有啥不好直接說出口的話他聽岔了咋辦?這事還得媽親自出馬啊。”


    葛笑笑也在一旁敲邊鼓:“上次小姑子回家啥東西沒帶,走的時候也拉長個臉,是不是對咱有意見啊?就怕她在淩家受了氣憋在心裏,咱作為娘家人總得主動去問一嘴啊,不然外頭那些整天吃酸菜的人以為咱們對嫁出去的姑娘不重視,指不定說出多難聽的話。”


    “淩家有三兄妹,如果隻有老六去,不就勢單力薄,顯得咱們家沒人嗎?”


    葛笑笑上過兩年學,說話沒何招娣露骨。


    但剝開假象,中心思想也就那樣俗氣——提醒陳紅梅該跟祁珍聯絡感情了,免得以後占不到便宜。


    祈瑞軍最不耐煩幾個嫂子打嘴仗。


    一個個覺得自己賊聰明,其實想法都寫在臉上了,蠢得不忍直視。


    他沉著臉,不客氣道:“三嫂四嫂你們就別搗亂了,咱們一大堆人跑縣委大院多丟人現眼啊,不知情的還以為咱家窮到拖家帶口去五姐家討飯呢。家裏這幾年也沒虧著你們,眼皮子能不能不要那麽淺?”


    “老六!”


    祈大貴一拳砸在桌上,警告道:“你嫂子毛病再多,也不該你來說這話。”


    祈大富臉色也不好看。


    他先是瞪了何招娣一眼,何招娣瑟縮了一下。


    訕訕笑了笑,卻不覺得自己有錯。


    梗著脖子嚷嚷:“你看我做啥?我又沒說錯,哪家哪戶不是出息的拉拔兄弟姐妹?你妹嫁得體麵,日子比舊社會的富太太過得還好。人家指甲縫裏漏的渣滓都夠咱們用好久,咱想跟人換工業券都沒地方換,你信不信她那兒的票能放到過期??”


    說完,她朝祈瑞軍翻了個大白眼。


    “怕人戳脊梁骨,你咋每個月都跑一趟縣城?合著你一個人拿好處叫做事周到,我們想跟著占點便宜就是眼皮子淺?”


    “嗬。”


    “小姑子那兒隻有老六能去,咱去了就是丟人現眼?爸媽你們說說,這天下有沒有這樣的理?”


    何招娣屬實將這幾年積攢的怨氣都發泄出來了。


    一家子兄弟還分三六九等,憑啥老六跟著小姑子吃肉,她們隻能跟著撿肉渣?什麽好處都占盡了媽還老偏心他,總覺得他吃了大虧。


    她男人又不是茅坑裏撿回來的,平時有啥好東西都孝敬給爸媽,不比老六動嘴皮子強?


    何招娣就圖嘴巴痛快,哪裏管其他人怎麽想。


    祈瑞軍陰著臉,雙眼發紅,手握成拳垂在褲縫。


    冷笑道:“三嫂找麵鏡子照照,你這樣到五姐家不是給她丟人?”


    真當縣委大院是菜市場呢。


    何招娣臉漲得通紅。


    指著祈瑞軍“你呀你呀”半天沒吐出一句囫圇話。


    祈大富怒目相向,低聲吼道:“老六,你過分了。”


    陳紅梅見幾兄弟為了進城吵得跟烏雞眼似的,氣得捂著心口哎喲哎喲叫喚,大罵何招娣喪門星、攪屎棍……


    她一開罵,大富大貴都忙著哄老娘了,沒工夫計較老六的話。


    何招娣頓時也老實了,一聲不敢吭。


    隻有老大兩口子穩坐釣魚台啊。


    既沒跟著老三老四討伐祈瑞軍,也沒有幫他說話的意思,等陳紅梅罵得差不多了,一個幫她順氣,一個麻利地伺候她喝水,陳紅梅心裏總算熨帖了些許。


    都是討債鬼哦。


    還好老大懂事!


    “春妮兒,收拾收拾,咱娘倆跟著瑞軍到城裏看你小妹去。”


    “知道了,媽。”


    “媽!”


    陳紅梅黑臉:“就這樣決定了,你們如果想進城就自己去,我不攔著。但誰敢擅作主張跑縣委大院丟人——回頭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葛笑笑&何招娣:“……”


    合著她們嘴皮子都快說幹了,得了好處的是悶不吭聲的大嫂?


    大嫂果然是這個家裏最奸猾的那一個。


    陳紅梅懶得管幾個媳婦之間的眉眼官司,這些年隨著日子越過越舒坦,隱忍憋屈已成過眼雲煙。


    她真正將“媳婦熬成婆”這句話踐行了個徹底。


    隻有兒媳婦討好她、看她眼色過日子,哪有做婆婆的照顧她們的心情?


    放眼紅頂寨,條件比老祈家好的也沒有幾家,能嫁進祈家已經是她們燒高香了。


    老三媳婦見天挑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陳紅梅給家裏幾個女人分派好活計,因著何招娣今天發瘋追著老六咬,陳紅梅特地將上山打豬草、回家喂豬的重活兒都交給她了。


    葛笑笑倒是撿了個便宜,在家看孩子。


    何招娣自是不痛快,臉拉得老長,跟馬臉一樣。


    那葛笑笑也落井下石了,憑啥就她一個人受罪?比不過老六就算了,她們兩口子還比不過老四?


    她正要張嘴抗議,就被自個兒男人祈大富製止了。


    陳紅梅斜了二人一眼。看著老三讚賞地點點頭:“老三,管好你媳婦兒,咱家再有錢也不養懶婆娘。”


    訓完老三,她還想交代老頭子幾句,但一對上他那愛答不理的神情,陳紅梅什麽都不想講了。


    得!


    就他是好爹。


    “先弄玉米地吧,趁這兩天有雨,趕緊追肥。”


    祈大強點頭:“媽你不需要操心,我們幾伢子(兄弟幾個)曉得怎麽弄。”


    紅頂寨能種莊稼的地不少,但肥力遠遠不如餘家壩,收成一向不高。


    前些年知青來了後,帶著寨子裏的人將田地勾成梯田狀。


    每三畝地就留出一小片挖出漚肥的糞坑。大隊長當時瞧了,鼓掌稱妙。


    可新的問題就出來了,田地溝渠都弄好了,但種地幹活都得上山下山,不同的位置辛苦程度也不一樣,這派活就成了得罪人的事。


    寨裏人扯皮了大半個月,在大隊幹部和知青們共同商議下,直接將寨子裏一半田地分到每家每戶。


    剩下一半還是集體勞作,給大家算工分。


    祈大強說的玉米地便是完全屬於自家的田地,不能不上心。


    夏天晝長,剛吃完早飯太陽已經爬到半空,在山裏時溫度還行,不冷不熱,走了四十多分鍾全是下坡也不累人。但進入餘家壩後沒過多久,三人衣裳就被汗水打濕了。


    葉春妮尤其難受,她背著一小筐土雞蛋。


    還得分出一半心神扶著陳紅梅,陳紅梅大半力氣全卸在她身上,就像身上綁了個鐵坨子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累,不到十分鍾,她的腿就開始發顫了,不受控地抖來抖去。


    葉春妮臉色發白,苦苦扶著婆婆。


    而老六呢,挎著包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問還撐得住不,撐不住他來背。


    陳紅梅哪舍得勞累小兒子,當然是咬著牙說不累,偏偏她還不斷嘮叨,讓葉春妮動作輕一點,別把雞蛋磕壞了。恁是葉春妮多麽能忍,這會兒臉色都有點發青。


    恨不得立馬撒手,讓這老婆子摔個狗吃屎才好!


    一行三人到縣城時將近中午,陳紅梅催著到供銷社買了一袋最便宜的水果糖,又肉痛地買了兩個橘子罐頭。


    “媽,你跟大嫂先去找我姐,我看見廠裏同事了,我去跟人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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