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以善良的假麵遮掩自己邪惡的欲念。


    恐怕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原身的人並非那些喊打喊罵的網友,而是對她關愛有加的聶雲念。


    網上的這些評論也不全然是正義路人留下的,絕大部分都是引導輿論的水軍。


    聶慈端起玻璃杯,輕輕抿了口茶。


    從得知劇情走向時起,聶慈就一直在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如今聶家與網紅聶慈斷絕關係這一詞條已經上了熱搜榜,倒是天時地利人和。


    找到先前備份的音頻,聶慈直接登錄自己的微博賬號,在鍵盤上敲下短短幾個字。


    【你們要的真相(鏈接)】


    如今的聶慈已經算是黑紅了,粉絲數從先前的十幾萬一路暴漲到八十多萬,她甫一發布動態,便有人點進了鏈接,餘瀟曉便是其中之一。


    餘瀟曉很早以前就關注了聶慈,當時她對這個直播畫畫的博主還挺有好感的,畢竟聶慈幾乎不接商單,隻賣自己原創的作品,每幅畫都是用了心的,她也曾買過幾次。


    但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後,她對聶慈的好感瞬間化為烏有,甚至還轉為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厭惡。


    見聶慈堅持不肯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餘瀟曉隻覺得無比諷刺。


    她看著手機跳轉到了全新的頁麵,不由生出幾分後悔,萬一有病毒就糟了。


    好在頁麵加載完畢後,隻出現了一段音頻,餘瀟曉插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


    “媽,小慈的照片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被發在那個名叫“新世代”的營銷號上?她是我骨血相連的妹妹,自小又被人販子拐走,吃了許多苦,您老實告訴我,這件事到底和您有沒有關係?”


    “念念,你別哭,這件事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自作主張,把小慈的照片發到網上,誰讓她占著子寅未婚妻的位置?你跟子寅兩情相悅,倒是她不懂事,處處都要與你爭搶……”


    聽到這番話,餘瀟曉愣了一下,她看過淮市日報的聲明,也瀏覽過微博的相關詞條,知道音頻中的“念念”指的是青年舞蹈演員聶雲念,若是她沒猜錯的話,說話的人應該是聶雲念的母親趙雨菲。


    聶慈也是趙雨菲的女兒,她怎麽可能為了長女刻意毀掉次女的名譽呢?


    餘瀟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偏偏錄音仍在繼續播放。


    最開始她還心存懷疑,覺得是聶慈找人合成了音頻,發到網上為自己洗白,可轉念一想,聶雲念的嗓音極具辨識度,哪能說模仿就模仿?


    聶雲念的知名度並不算低,粉絲們說她是舞蹈演員出身,容貌美麗,身段窈窕,像是在澄澈湖水中翩翩起舞的白天鵝。


    但餘瀟曉卻覺得,這隻白天鵝並非徜徉在碧藍湖水中,而是踐踏著自己的血親一步步往高處走。


    所謂的不雅照,竟然是因為聶慈占了聶雲念的位置,跟一個男人訂了婚。


    聶家人是瘋了嗎!?


    和餘瀟曉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網友們紛紛湧到聶氏集團的官博底下,想要探明事情的真相。


    第5章 我以我手繪錦繡(五)


    徐子寅回家前便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得知聶慈主動登門解除了婚約,他不由一怔,緩過神來麵上滿布狂喜之色。


    “念念,你聽見了嗎?我和聶慈徹底沒關係了,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


    徐子寅牢牢抱住聶雲念,他心跳頗快,俊美麵容因太過激動而泛起薄薄紅暈。誰也不知道,打從他見到聶雲念第一眼,就深深愛上了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姑娘,愛慕她的溫柔,愛慕她的善良,愛慕她的耀眼光芒。


    如今他終於破除了擋在他們之間的壁壘,他們的愛情也會修成正果。


    聶雲念倚靠著徐子寅的肩膀,姿態柔順,如同粘人的小貓,她抬眸望著青年,故作憂慮道:“子寅,你剛和小慈解除婚約,再與我在一起,輾轉於聶家姐妹間,恐怕會影響你的名譽。”


    “我不在乎那些虛名。更何況,我根本不喜歡聶慈,就算勉強結婚也隻會鑄成一對怨偶,又何必非要埋葬自己的人生?”


    不知怎的,說這話時徐子寅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柔美的臉,少女的杏眼明澈清淩,仿佛能勘破他內心蘊藏的一切隱秘。


    徐子寅身體略顯僵硬,好在聶雲念已經脫離了他的懷抱,倒也未曾發現端倪。


    “可是我有點怕……”


    聶雲念眼眶略有些泛紅,低著頭,輕聲喃喃。


    徐子寅不想讓心上人為難,主動開口:“這樣吧,我跟聶慈商量商量,給她一筆錢作為補償,讓她表明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解除婚約,和咱們兩個無關,你看如何?”


    “那小慈是不是太可憐了?她喜歡你,可我也喜歡你,哪知道媽媽用了那樣不堪的手段逼迫小慈退婚,我實在、實在是沒辦法。”


    聶雲念雙手掩麵,不斷啜泣著。


    見狀,徐子寅心疼不已。


    “念念,這件事與你無關,都是阿姨一個人的主意,你別把所有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在徐子寅看來,聶家夫妻都厭惡聶慈這個女兒,隻能說明聶慈本身就有問題,否則虎毒不食子,他們怎麽可能對丟失多年的孩子不聞不問甚至冷眼相待?


    青年輕輕拍撫著女人的肩膀,而後掏出手機,撥通了聶慈的號碼。


    這會兒聶慈正在小院的倉房,她打算將這間破舊廢棄的小屋改造成工作室,以後就可以在此處製作鐵畫。


    聽到電話鈴聲,聶慈直接按下接聽鍵,徐子寅的嗓音響起:


    “小慈,我知道你已經離開了聶家,自己一個人在外打拚,你才剛成年不久,不了解社會險惡,日子過得肯定很艱難。”


    聶慈挑了挑眉,瞬間猜到了徐子寅打電話過來的用意,無非是為了他心愛的女人考慮。


    “我過得怎麽樣,與你無關,要是沒別的事,我先掛了。”


    察覺到少女冷漠的態度,徐子寅覺得頗感不適應,以前聶慈就跟小尾巴似的,總是跟在他身後,怎麽突然就轉了性子?


    “你等等。”徐子寅怕她真掛斷電話,連忙出言阻止。


    “隻要你願意對外承認自己另有一個男朋友,我就給你五十萬。”


    徐子寅覺得這個條件已經足夠優厚,畢竟聶慈輟學以後,就在網上直播畫畫,她又不是美院的學生,賣畫才能賺幾個錢?


    離開了聶家,聶慈什麽也不是!


    徐子寅語氣變得溫和,甚至還帶著幾分誘哄的意味,“小慈,我是真心幫你的,發條微博、說幾句話就能換來五十萬,不比你辛辛苦苦賣畫輕鬆多了?”


    “是嗎?”


    聶慈嘴角噙著一絲笑,將拳頭大小的熟鐵放在布置好的工作台上,修長指節略微曲起,漫不經心的叩擊桌麵。


    “徐子寅,你心裏清楚,這五十萬並不是買幾句話,而是用來交換我的名譽,一旦我接受了你的施舍,就意味著我成了婚約的背叛者,你們可以肆意將汙水潑在我頭上,以此當作解除婚約的借口。


    讓我猜猜那些人會怎麽說?是聶慈不要臉,分明有未婚夫,還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簡直丟盡了聶家的臉;幸好聶家還有個優秀的女兒,跟徐子寅投緣,這才沒毀掉兩家的關係……”


    徐子寅開了免提,因而站在旁邊的聶雲念也清楚的聽到了這番話,她臉頰燒得厲害,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口腔中甚至有股血腥氣蔓延開來。


    “子寅,算了吧,小慈對我們存有誤會,若是不把誤會解開,我們做的越多,錯的就越多。”聶雲念從後擁抱徐子寅,嗓音裏夾帶著淚意。


    聶慈不願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索性掛斷電話,將淺綠色的牆紙貼在倉房的牆壁上。


    原身生了一雙巧手,不僅畫的畫栩栩如生,做活時手也格外穩當,壁紙與牆麵緊緊貼合,不留絲毫縫隙。


    原身賬戶裏的存款本就不多,聶慈又購置了紅爐,搭建了製作鐵畫的工作台,將為數不多的錢花得七七八八,若不是因為要在工作室直播鐵畫的製作過程,必須保障光線充足,她連淺色牆紙都不會貼。


    倉房的麵積並不算小,聶慈忙碌了一下午,終於將這間簡陋的工作室收拾完畢,雖然算不得精巧,倒也能稱得上簡單潔淨。


    聶慈先前在自己賬號上發了個鏈接,微博的評論區已經炸了,網友們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我的老天,這段音頻是真是假?說話那人是聶慈的母親吧?也太狠心了,給自己的女兒p豔照,她瘋了嗎?】


    【趙雨菲還自詡藝術家,偏心都偏的沒邊了,想方設法把聶慈的未婚夫搶過來給聶雲念。】


    【念念是無辜的,她想維護聶慈,卻無法阻止母親的意願。】


    【得了吧,既得利益者請停止賣慘好嗎?聶雲念可真無恥。】


    不久前,網友們還在水軍引導下,一邊倒地唾罵聶慈,認定她不自愛,為了賣畫甘願被老男人包養。


    但錄音一出,路人們大跌眼鏡,原來聶慈雖然是網紅,但人品並沒有問題,甚至還是父母偏心的受害者。


    這樣的反轉讓網友們既愧疚又憤憤不平,好在有前車之鑒,他們也沒再繼續發表觀點。


    聶慈調整好了攝像頭,確定工作台能完全入畫,這才登錄直播平台。


    【聶慈出來了!】


    【wow,她抗壓能力也太強了吧,剛被網暴就敢開直播。】


    【也許之前的事情是炒作呢?母親是國家級舞蹈演員,親姐姐又是半隻腳踏進娛樂圈的小花,聶慈說不定是羨慕她們的知名度,才自導自演弄出了那麽一出好戲。】


    【誰炒作會跟家裏斷絕關係?沒有十年腦血栓說不出這種話,我覺得聶慈跟聶家的關係並不算親近。】


    【別提這些有的沒的,安靜看博主畫畫不好嗎?她的人品我不作評價,但畫畫的水準沒得嘲,一看就有十幾年功底了。】


    【嗬嗬,聶慈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十幾年功底,她還是胚胎的時候就已經拿起畫筆了嗎?】


    堪稱刻薄的言辭在屏幕上不斷滾動,聶慈掃也不掃半眼,她神情沉靜,眉眼低垂,將畫紙鋪在工作台上。


    想要做出一幅質量上乘的鐵畫,以紙筆繪出的初稿尤為關鍵,若是初稿草草了事,用之做原型的部件都會受到影響,最終淪為一盤散沙。


    鐵畫最終呈現出鐵的本色,因此聶慈也不必費心購置顏料,隻需調好濃淡不同的墨汁即可。


    少女的上半身並沒有入鏡,工作台上僅露出拿著狼毫筆的手,狼毫質地偏硬,筆頭細而尖,能夠清晰勾勒出山水圖紋的輪廓。


    青山綿延,水波瀲灩。


    僅用了寥寥數筆,意境蒼涼的山水便已初具輪廓,直播間裏的網友看著那雙靈巧的手,根本不敢眨眼,生怕自己錯過了精彩紛呈的一幕。


    聶慈腦海中存有原身的記憶,但她作畫的手法卻與原身不大相同,不重上色,反而習慣以線條描繪圖景。


    【wow聶慈作畫的速度好快,手也很穩,不過她的工作室好像很奇怪啊,說不出的別扭。】


    【以前她都在房間裏畫畫,現在有個專門的屋子已經不錯了。】


    【她的工作台也很奇怪,好像是個鐵塊。】


    聶慈恰好瞥見了這條評論,嗓音柔和的解釋,“這個工作台其實是鐵砧,不是來畫畫的,而是別有他用。”


    聶慈沒有說的太透,畢竟直播間的觀眾對鐵畫不甚了解,甚至也沒有多少興趣,隻有明明白白將鐵畫成品呈現在他們麵前,才能使他們認識到鐵畫的特別之處。


    鏡頭一直正對著鐵砧,將墨跡未幹的畫映入其中,偏偏沒有照到少女的身形,隻能聽見她的聲音。


    【聶慈,你真的是聶家的女兒嗎?】


    畫沒幹透前,聶慈不便進行下一步,她坐在藤椅上,小手撐著雪白的下顎,瞧見這個問題後,不由挑了挑眉。


    “算是吧。”


    【為什麽說“算是吧”?難道你和聶雲念沒有血緣關係?】


    “我確實是聶家的孩子,隻不過小時候被人販子拐到山裏,幸好被養父母救下,才能平安長大,我的養父母不是血親,卻勝似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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