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老三的筆記


    魏芣一手扒住洞口,一手被槐嶽拽著,腳踩住地洞凹凸不平的壁,廢了一番力氣才爬上來。


    她深呼一口氣,撣撣手上的灰,起身走到門口,拍了拍小王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待會兒我們把手機借給你,你可以跟你家裏人打個視頻!”


    “不,我不想打視頻。”小王一口回絕,抬頭,目光堅定,“我想跟你們一起出去!”


    魏芣和槐嶽都一驚,齊齊沉默。


    “我可以給你們錢。”小王說,“你們是來救誰的?他給了你們多少錢,我也給一樣的價格!”


    “這倒不是錢的問題……”槐嶽猶豫著開口。


    她其實不想傷害小王,可是有些話也不得不說清楚:“其實我覺得,剛才楊婉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小王一愣:“什麽?”


    “你們都是遲早會變成喪屍的,如果出去之後徹底屍化了,肯定會傷害其他的人,甚至傷害你的家人。”


    小王沉默了。


    魏芣可憐它,但也沒有辦法。


    她默默歎氣,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撿起她剛才用來擋門縫的背包,輕輕撣幹淨,打開,回頭到大紙箱旁邊,打開手機電筒,照著裏麵讓人惡心的垃圾,把剛才梁飛踩壞的裂口又往下撕了些,然後用錘子把裏麵的垃圾從裂口處往外刨。


    地洞裏,秋明已經站了起來,給錢溢騰出活動的空間。


    地洞裏的消毒水味道非常重,錢溢剛才整個人被擠在最裏麵,蹲得腿再怎麽酸也沒敢把屁股放到地上,因為她的腳下全部都是碎玻璃。


    此時有了活動空間,她打開手電筒照在地上,碎玻璃渣嵌在地上岩石嶙峋的縫隙裏,濕潤潤的。角落處,兩個隻剩一半的破損大瓶子裏,還有少許液體殘存,隻是裏麵落了土和石子,隻像是縮小版的雨後路邊泥水潭。


    她湊近聞一聞,味道依然很重,或許那真的是消毒水。


    燈光照向後方。


    洞的高度隻能夠一個人蹲坐在裏麵,麵前挖了一半的通道盡頭,上半部分凹陷進去大約三十厘米,裏麵擺放了大小數十個塑料瓶。旁邊一個小鏟子上全是泥土,變形得非常厲害,看樣子這個地道實在過於難挖。下方則還沒挖,總體形成了一個壁櫥的模樣。


    挖這個地洞的人應該是從上往下挖的,然後挖了一半後可能出了什麽事,或是覺得太累,就沒再挖了。


    錢溢如此推測,取下兩個塑料瓶,看見包裝都已經被撕掉,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疊疊的透明膠帶,把一張寫著字符的白色紙張緊緊纏在瓶身上。


    【ss186】


    【sd221】


    這個編號好熟悉……在隱藏文件裏出現過!


    她搖了搖瓶子,裏麵影影約約像是有幾滴液體。


    “你們還上來嗎?”槐嶽把手伸下去,可秋明一直盯著下麵看,沒有反應。


    “等一下,你的包呢?快拿過來裝東西。”錢溢的聲音在底下響起,同時手伸出來,把兩個塑料瓶子遞給秋明。


    “什麽東西啊?”槐嶽問著,手背過去想要拿包,卻摸了個空。


    “臥槽我包呢!”她大驚,心都涼了半截,“不會是丟在停車場……誒?不對……”


    她忽然反應過來,對上洞裏秋明吃驚的眼神,撓撓頭:“我好像拿繩子的時候把包丟車上了……”


    “誒……”洞裏傳來一聲歎氣,錢溢戳了戳秋明的腿,”你的包好拿嗎?”


    “我試試。”秋明在並不寬敞的洞口挪動,試圖把背上的包蹭下來,然而她才蹭下來一邊的肩帶,底下的錢溢已經把自己的包遞上來了。


    “先用我的裝吧。”錢溢出聲不露麵,整個人都蜷縮在洞底,說完,又遞上來一個空瓶子。


    槐嶽一臉迷惑:“這麽多空瓶子,難道這裏垃圾洞?”


    “不,你看這個編號!”秋明拿到手就立即發現了編號的情況,把瓶子放在燈光前,“裏麵還有幾滴液體。”


    她們倆大眼瞪小眼,驚得久久說不出話,連魏芣都暫時放棄了刨垃圾,蹲到她們麵前一起看著瓶子。


    “他們把病毒試劑放在礦泉水瓶子裏,然後又挖了個地洞,就為把瓶子放在裏麵?”魏芣問。


    這件事情聽起來簡直荒誕得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小王在這時候又湊上來打岔:“你們真是救援隊吧?楊婉姐剛才也說了,這座小區裏已經沒有活人了,所以你們要救的人肯定多半也已經跟我一樣了。你們都能把他救出去,帶上我也是順便的事情,對吧?還能多賺錢,何樂而不為呢?”


    誰知三個人聽他這番話,忽然如夢初醒。


    “好家夥,你們誰還記得我們來這兒是幹嘛的了?”槐嶽問,“我們好像都已經把正事兒拋到腦後了。”


    “我覺得吧,現在可能是把這裏的事情盡量搞清楚,然後上報給國家才是正事。”魏芣沉吟一會兒才說。


    “那錢呢?不要了?”槐嶽又問。


    “命重要還是錢重要?”洞裏的秋明反問她,同時給她塞了三個瓶子。


    “命重要。”槐嶽接過瓶子回答。


    三人在幾句話間達成了共識,可小王卻是一頭霧水:“這就……為了國家大義,人也不救了啊?”


    “我們是救援隊,但是這次不是來救人的,雇主讓我們去他房間幫他找個東西,可現在這種情況,有什麽東西能比這些還重要呢。”槐嶽向它解釋,然後指著包裏的瓶子問。


    他們在上麵說話的這功夫,錢溢已經又有了新發現。


    所有瓶子下麵,平放著一個防水袋,裏麵封著一本黑色筆記本和一隻圓珠筆。


    錢溢拆開防水袋,翻開筆記本,潦草但也能看懂的字跡密密麻麻展現在她眼前。


    【我叫陳山,他們都叫我老三。】


    錢溢倒吸一口冷氣,驚道:“我找到了老三的筆記!”


    十分鍾後,五個人齊刷刷蹲在地上。


    大紙箱底下的玻璃瓶隻有一層,但數起來大概也有近百瓶,上麵同樣貼著小標簽,裏麵也同樣隻有一兩滴液體,全部都被魏芣塞進了背包。導致現在背包看著沒多少東西,實際上很有重量,而且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把瓶子撞碎。


    而從地洞裏拿上來的數十個塑料瓶,都被槐嶽捏扁了塞進錢溢的背包。與魏芣相反,錢溢的背包看起來格外的滿,可實際上並沒有多重。


    他們湊在一起,看向老三的筆記。


    【我叫陳山,他們都叫我老三。


    之所以叫我老三,一是因為“三”和“山”諧音,二是因為六個人裏,我的年紀排第三。


    作為六個人裏唯一一個本科畢業生,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淪落到跟他們這種人共事的地步,但仔細回想,好像如今的情況也是必然。


    起初,大學畢業後,我沒有讀研,認定了死理,一心就想找專業對口的工作。可是或許是運氣不好,又或許是我心氣太高,工資低的工作我看不上,工資適當的我嫌棄地理位置不好,而工資高的,他們又嫌棄我隻是個本科生。


    找工作屢次受挫,有朋友給我介紹專業不對口,但工資高、地理位置也好的工作,都被我拒絕。


    現在回過去想,如果我當初接受了那些工作,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現在的命運呢?


    大概找了七八個月,我才終於找到一份符合我心意的工作。雙休、朝九晚五、包食宿、位於h市新開發的繁華地帶,實習期工資就有一萬。


    天上掉了這麽大個餡餅,我毫不猶豫也不懷疑地吃了下去。


    第一天過去,他們教我實驗室的規矩和儀器操作。第二天過去,他們教我給小白鼠注射他們送來的試劑,並詳細記錄小白鼠的反應和各項生命體征。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一年後,他們都讓我每天重複這一模一樣的工作。


    我很疑惑,也很焦慮。


    疑惑在,他們告訴我這是在研究神經內科的藥物,可是每次小白鼠注射了試劑,都會在不一會兒後失去生命表征;焦慮在,機械性地重複勞動,我看不到任何提升的可能和任何可以進步的地方,甚至連本科學到的知識都在此期間遺忘了許多。


    我找到了研究室的負責人,花了十分鍾說了我的焦慮,但沒敢提出我對他們的試劑的質疑。


    負責人沒說什麽,讓我回去等他通知,第二天,人事告訴我我的工資翻了一倍,但負責人告訴我,我還是需要做一模一樣的工作,原因隻在於我足夠細心。


    很荒謬,但是錢多,我就一直做了下去。


    一晃就是五年。


    某一天,好像是在某個炎熱的夏天,天氣十分炎熱,外麵太陽很大,好在實驗室裏一般是恒溫,我穿著長袖長褲,照例給小白鼠注射試劑,然後記錄它的生命體征。


    這次小白鼠掙紮了很久,我盯著它一整天,能看得出它越來越難受,各項生命體征也越來越弱,一直到晚班的同事來交班,它還勉強活著。


    我以為它會在夜晚死去,但是它沒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它才徹底沒了氣。我記錄著它的情況,還沒寫完,它卻又動了!


    它齜牙咧嘴,嘴裏發出“吱吱”的凶狠尖叫,緊緊盯著玻璃外的我,拚命衝撞玻璃!


    我驚喜,難道它死而複生了嗎?然而再等我看向測量它生命體征的儀器,卻一下子冷汗直流。


    各項數據都為0,然而他卻如此旺盛地在活動!


    我那時以為儀器壞了,可等我更換儀器,卻還是得到一樣的結果。我戰戰兢兢,找來了負責人,他卻大喜過望,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


    那天之後,我發現我好像被軟禁了。他們到處都有人悄悄跟著我、監視我,手機和電腦不知怎麽回事,一直沒有信號。


    我害怕極了,想逃卻逃不掉,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繼續工作。


    幾個月後,喪屍爆發,他們帶我到了這裏,給我介紹了五個新的同事,工作還是一樣,隻不過實驗對象從小白鼠換成了人。


    我發現得太晚了,太晚了……


    如果我沒有上報那隻小白鼠的情況,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或許,我沒有上報,也會有其他人上報。


    我愧疚,我悔恨,同時,我知道我也逃不掉,等我們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他們也會把我們解決掉。


    他們會像我們按住別人一樣按住我們,然後把那些可怕的試劑注射進我們體內,掙紮過後,我們會喪失理智,成為有著猛獸行為的行屍走肉。


    我想把這一切公之於眾,我想請求國家的幫助,我想報警讓警察來救我,可是我無法聯係外界。我的手機被收走,其他人又好像被告知不能借手機給我。


    於是,我開始盡我所能收集證據。每次注射試劑,我會故意留上一兩滴,輪到我扔垃圾時,我會把它們翻出來,然後悄悄藏起來。


    放在發爛發臭的菜葉子底下是個好辦法,我找到一間由於門鎖損壞而被他們當作垃圾房的儲物室,把小瓶子藏在垃圾底下。


    可有一天,我正在整理這些瓶子的時候,腳下站的地方忽然裂開,我一下子墜落下去。


    如果有人能找到這本筆記,那麽你們現在肯定已經找到了我墜落的地方。


    這是個自然的空洞,可能是由於小區建房之初地基沒打好而形成的,也可能是由於其他什麽原因,我不是很清楚。


    空洞很大,旁邊又有一小節自然的拐道,我一時間興奮得以為,或許我可以挖地道逃出去!


    可是我想多了,底下澆灌的是混凝土,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小鏟子,挖了許久,也隻挖了個小壁櫥出來。


    也是在這段時間裏,老四犯了錯,他扔垃圾的時候一不小心摔碎了好幾個小瓶子。犯錯就要挨罰,他太害怕了,沒敢上報。


    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拿走了那麽多瓶子也沒有被發現。可他沒有把殘渣藏好,隻用腳當作掃把踢到了角落裏,其中甚至把一塊貼著標簽的大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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