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流動醫護車


    錢溢滿放慢車速,盡量遠離其他車輛,猶豫要不要掉頭。


    越野車跟在她們後麵,與她們保持了相同的步調,夏平安正探出腦袋朝人群最擁擠的地方看。


    手機沒信號,槐嶽隻能打開窗戶衝他喊:“喂!要掉頭嗎?”


    夏平安沒有立即回答,還眯著眼睛伸長脖子朝前看:“你們往左開點兒!擋著我視線了!”


    槐嶽:……


    兩車變道,距離又近了些,夏平安終於看清了他想看到的東西,忽然一臉激動:“停車!咱去前麵湊個熱鬧!”


    “滴滴!”他一把伸手過去拍了拍車喇叭,把祝寧都給嚇了一跳。


    “槐嶽你們聽見了嗎!停一下車啊!”


    槐嶽怒吼:“聽見了!”


    這兩人大嗓門的動靜讓路邊所有人都下意識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正在走向白色貨車的人們齊齊加快了腳步,已經圍在火車旁邊的人群也不由得湊緊了一些,擠得裏側的人一時間咒罵不斷。


    “寧哥,是流動醫護車!”夏平安指了指祝寧手上滲血的紗布,“我們去讓醫生給你包紮一下,順便再拿點兒消炎藥就更好了!”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們作為最後一波來排隊的患者,等輪到他們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醫護車裏除了醫生本人,其他已經幾乎不剩什麽了。


    “您好。”醫生模樣憔悴,聲音沙啞。他已經連續工作了一整天,給幾十個患者包紮了傷口,又拒絕了無數無理的要求,現在累得隻想快點兒下班。


    “醫生您好!我哥手被玻璃碴子劃傷了,傷口有點兒深,您給看看,消個炎包紮一下什麽的。”夏平安笑嘻嘻的湊過去,把祝寧按到醫生麵前的座位上。


    “手伸出來我看看。”


    祝寧乖乖把手伸過去。


    “嘖。”年輕的男醫生眉頭緊皺,“這你們自己包的?完全是浪費紗布啊!”


    “啊哈哈哈……”夏平安尷尬笑笑,“是、是……這不……不會嘛,所以還得拜托您這種專業人士……”


    男醫生輕笑,被口罩遮蓋得嚴實的臉上,疲憊的眼角帶了點兒笑意。他十分熟練而仔細地拆開一團亂的紗布,消毒後用幹淨的紗布重新包紮。


    “看著點兒,稍微學學,以後這種小傷自己也能處理了。”他對夏平安說。


    旁邊另一個問診位上,一個女醫生正滿臉心疼地給宋欽安處理臉部擦傷。


    “傷口不嚴重,就是麵積太大,整個臉都花咯。我女兒特別喜歡你,房間裏貼了好多你的海報,搞得她爸和我有時候看著都心裏發酸。她要是知道你現在傷成這副樣子,肯定得哭暈過去。”


    “是嘛,謝謝她的喜歡,待會兒我給她簽個名。但我臉上……會留疤嗎?”宋欽安十分憂心自己的臉,手指都不自覺握緊了。


    “不會,擦傷而已,隻是可能好得有點兒慢罷了。要是你剛傷著的時候就來看,我給你處理一下應該會好得快點兒。”


    女醫生說著,頓了一下:“當然,現在這世道,哪兒能一受傷就找到醫生啊,醫院都倒得差不多了。能遇上醫護車,你已經算幸運的了。”


    兩人聊天之際,魏芣也終於把在車上補了一天覺的槐嶽給拉了出來:“他倆看完就輪到你了,快去!”


    槐嶽困倦著,慢慢吞吞走到醫護車前,剛好接了祝寧的位置。


    “你看,這就比你包得好多了!”男醫生忍不住把槐嶽的手舉給夏平安看。


    “但包的層數也太多了。”他打開層層疊疊的紗布,轉而批評道。


    槐嶽的手看著相當嚇人,但實際上被炸開的皮膚已經有很多都結了痂。男醫生一打開也被嚇了一跳,眼神立馬嚴肅起來,沒有了閑聊的心思,沉默著全神貫注。


    槐嶽的傷麵積大,所以耗了有好一會兒才包紮好。另一邊其他人已經跟其他醫生護士聊得熱火朝天,魏芣和夏平安嘴最甜,手上拿了不少紗布和消炎藥。


    “你們可別說出去,按照規定我們是不能把多餘的物品送給患者的,而且我們醫護車也是難得有剩,大多數時候人還圍著一圈呢,所有東西就已經全都用完了。”女醫生囑咐道。


    “大概是因為今天是流動到了荒郊野外,如果是在城裏,這可不得結束之後還被堵得出不去呢。”隨行的護士也在感歎。


    天色已暗,天邊最後一抹夕陽的橘紅色也逐漸熄滅,護士早把巨大貨車廂裏的幾個白熾燈打開,一時間這輛白色的貨車,好像成了夜晚平原上最亮的一顆星星。


    “好了。”男醫生長舒一口氣,抬起疲憊的眼睛看著槐嶽,眼睛裏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他猶豫了一下,看著槐嶽有點兒糾結,終究還是下了決心,認真說道:“其實一般我是不會管患者做了什麽的,以前在醫院各色各樣的奇葩事情都挺多,我也見怪不怪了。隻是,即使是在喪屍橫行的時候,隻要國家政府還在努力拯救人民、努力維護社會秩序,那法律就還是需要遵守。”


    槐嶽有點懵:“啊?”


    “我國禁槍。”男醫生直說了。


    此話一出,旁邊閑聊的醫生護士全部頓住,臉上笑容消失。


    “又是炸膛炸傷的?”女醫生問。


    她忙了一天,累得夠嗆,所以剛才也就沒注意男醫生那邊的事。


    男醫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隻盯著槐嶽看。


    “你們聽我解釋。”槐嶽被這麽多人盯著,忽然開始緊張,“首先我承認是炸膛,但是……”


    所有醫護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冷笑,好像在說:編吧,我聽著。


    槐嶽一個頭兩個大,硬著頭皮繼續說:“槍不是我們的。之前有人打劫我們,被我們反殺,我們沒收了他們的槍,準備上交給國家,但是這時候宋欽安叫我們去救他,這事兒就耽擱了。”


    他們一臉不相信。


    “我作證!她說的是實話!”夏平安站到槐嶽旁邊,拍著胸脯保證。


    車裏醫護臉上諷刺的冷笑更深,仿佛在說:你們不都一夥兒的嘛。


    “唉……”槐嶽撫著額頭歎氣。


    冬天的夜晚本就寒冷,兩方人之間充滿冷意的氛圍更是讓人心底生寒。


    “我也隻是勸勸,說上幾句,你們不聽也沒事兒。”男醫生緩緩開口,“之前我有兩個同事,跟著流動醫護車去工作的時候,遇上兩個帶著槍傷的男人,他們也沒多問,趕緊給他們搶救包紮,但那兩個人還是死了一個,於是他們的同伴把火氣撒到我同事身上……”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眶泛紅:“後來我的同事就沒了。”


    眾人沉默了,天地之間隻剩下冷風呼呼吹。


    “可是……”夏平安小聲說,“我們真的不是壞人啊……”


    槐嶽一拍桌子,把眾人嚇了一跳:“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跟你們講清楚!”


    她轉頭問秋明:“辦事處大姐說要通報表揚我們的,那通報發了嗎?”


    秋明微微一愣:“這些天沒注意,等我現在看……哦對,這裏沒信號。”


    轉機的苗頭剛出現就被掐斷了火苗,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女醫生擺擺手:“算了吧,我相信你們。這一天下來我們也累了,你們趕緊走吧,以後小心著點兒就是了。”


    說完,她把他們全都趕出了貨車廂,招呼司機師傅回程。


    “這誤會可就大了。”槐嶽心如死灰,“解釋都解釋不了。”


    他們站在下麵看著醫生護士疲累地收拾著東西,又看著貨廂大門緩緩關閉。


    “走吧,天下之大,以後都不會見麵了,誤會就誤會唄。”夏平安拉著槐嶽轉頭離開。


    “喂,”男醫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車廂還剩一條縫,男醫生從中露出半張臉:“從喪屍爆發以來,我處理過很多炸膛的傷,非常多。輕的就像你一樣,重的沒來得及截肢就死了。


    他盯著槐嶽:“所以,炸膛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買的槍可能有點問題?這把炸了其他的是不是也會炸呢?”


    槐嶽怔怔的,突然火大:“你們還是一點都不信我們!我要證明給你看!”


    她叉腰指著他:“你給我回去找那個、那什麽……大姐是說發到什麽網站來著?”


    “末世論壇救援專區。”秋明提醒。


    “對!就那個!你給我回去看!今天沒有那就明天看!明天沒有那就天天看!我要把我們的照片發給大姐,讓她通報表揚我們的時候附上照片!”


    白色貨車在她的怒吼聲中漸遠,槐嶽也不知道他們聽見沒有,氣得原地直跺腳。


    “你們剛才說的真是實話啊?”宋欽安問,“你們真沒從黑市買槍?”


    “真沒有!清清白白守法好公民!”槐嶽暴怒。


    “啊,這樣啊……”宋欽安還是保持懷疑態度。


    “臥槽,你什麽意思?”


    錢溢和夏平安一人拉住槐嶽一根胳膊,不讓她上去揍宋欽安。宋欽安則十分惜命地跑回夏平安他們車上,盡量遠離槐嶽。


    “走吧,找個地方歇一晚,還要找加油站,油快不夠了。”祝寧長臂一攬,招呼他們上車。


    第80章 男人


    祝寧帶著他們摸黑找到了一個破小的鄉村加油站,又讓夏平安舉著手機電筒作為照明,六個人廢了幾個小時才把兩輛車加好油又給擦洗幹淨。


    期間,宋欽安全程待在祝寧的車裏,時刻警惕著槐嶽的動向。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還是被趕回了槐嶽她們車上。更可怕的是,槐嶽特地跟魏芣換了個位置,左手拿槍右手拿棍,盯著他,滿臉陰森可怕的笑容。


    “不是挺怕我的嗎,怎麽還回來了?”槐嶽用一種極其柔和卻詭異的語調問。


    宋欽安扒著車門渾身發抖,要不是車正開得飛快,他甚至想直接跳車。


    “我、我待會兒坐前麵去行嗎?”


    他聲音細小如蚊子,槐嶽沒聽清,湊近:“什麽?說大聲點兒?”


    眼看鐵棍都快戳到他眼睛了,他急忙抵住:“沒、沒什麽!”


    於是在接下來的旅程裏,車裏全程寂靜無聲。槐嶽抱著鐵棍叉腿坐在後排中間,把宋欽安擠得隻能正襟危坐了一路。


    城市裏如她們所推測的那樣爆發了無比可怕的喪屍潮。參與遊/行的人群無一生還,血染大路赤紅一片。從航拍的新聞圖片來看,擁擠在馬路上胡吃海喝的喪屍好像是在血海裏翻湧的密密麻麻的螞蟻,看著讓人頭皮發麻、冷汗直下。


    而與此同時,四麵八方還有源源不斷的喪屍循著這衝天的血腥味趕來。隻一個下午的時間,喪屍群數量擴大了兩倍,而死去的人潮隻有小部分變成了喪屍,大部分都在徹底屍化之前就被吃得一點兒不剩了。


    煉獄也不過如此。


    並且,又有新聞指出,這場由世界生態環保協會暗中策劃組織的自殺式遊/行,本意在向事發地前方大樓裏的臨時市長辦公室示威。盡管他們一路安靜走到樓前才開始呼喊口號,但喪屍來臨的速度實在太快,導致他們還沒有衝進辦公室大樓就已經被喪屍完全包圍了。


    經過了一個晚上,喪屍潮還是沒有疏散多少,它們依然聚集在事發地附近,茫然又毫無目的地遊蕩。


    而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還被困在樓裏,救援隊也暫時無法突破這麽多的喪屍去營救他們。


    錢溢她們大清早看見這種新聞,幹脆直接出了城,開到了隔壁市的郊區,然後繞了個大圈才把宋欽安送回家。本來四個小時的車程她們硬是開了七個小時,一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宋欽安在車上憋了一路不敢說話,隻能胡思亂想。他又想到昨天死在他麵前的粉絲,明明窗戶上的血跡已經擦幹淨了,卻好像被刻在了他眼睛上,他一睜眼就能看到一片血紅,任他怎麽揉眼睛也擦不掉。


    救援費一千五百萬,兩隊平分,他下了車一聲不吭,站在家門口把錢當麵轉給了他們,想了想,叫住槐嶽:“你說,她的死,是不是間接也有我的原因?如果我當初沒有發那條微博,她是不是就不會參加那個什麽破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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