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裏長的小路終於開到了盡頭,重新回到四車道的路上,錢溢從未覺得馬路是如此的寬敞。她油門踩到底,極速大s彎蛇形,不一會兒就甩掉了滿車的喪屍。


    而宋欽安傻了一樣,仰頭呆呆看著車頂,眼淚無聲地往下流。


    第78章 協會


    “喂。”魏芣伸手在宋欽安眼前揮了揮,“嚇傻了啊?”


    宋欽安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喂!”槐嶽也掉過頭看他。因為距離太遠,手伸不過去,她抽出鐵棍,用棍子在宋欽安眼前晃了晃,又輕輕搗了一下他的肩。


    可宋欽安還是沒反應。


    “完了,不會真嚇傻了吧?”秋明忽然有些緊張。


    這人救出來還沒送回家呢就忽然傻了,不說救援費都沒法兒付,過會兒送回去了也沒法兒跟他家裏人交代啊。


    “你的棍子為什麽是紅色的?”宋欽安忽然問道。


    “嗯?”槐嶽愣了一下。


    秋明看看他,看看槐嶽,又看看魏芣,小聲問:“他這是……傻了還是沒傻?”


    魏芣聳肩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你棍子為什麽是紅色的?”宋欽再次發問。


    槐嶽這才從愣怔中反應過來,看向像是生鏽般暗紅的鐵棍,淡定開口:“鏽了唄。鐵家夥,南方又潮濕,這能不生鏽嘛。”


    “胡說八道。”宋欽安冷笑一聲,淡淡斥責,“血腥味這麽嗆鼻,你說是鐵鏽?”


    他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沒動,槐嶽看著他的下巴,又看看被鮮血染紅的窗玻璃,堅持說:“就是鐵鏽,愛信不信。”


    “嗬。”宋欽安輕笑,終於抬起了頭,“我的粉絲剛才死在了我麵前,你知道嗎?”


    槐嶽深歎一口氣:“節哀順變。”


    “她是我的老粉了。我一開始出道的時候是唱歌,歌出了兩首,微博粉絲從三百漲到了三千,公司氣得想跟我解約。然後我去學了兩個月的表演課,靠著家裏的人脈去《嬉鬧安京城》演了個男三,小火了一把。”


    他說著,目光變得悠遠:“這好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後來我家裏生意出了點兒問題,我回家幫忙,一年沒有再出來,再然後家裏生意回到正軌了,我才又回去演戲。我的第二部 戲是……”


    他回憶著他並不是很長的職業生涯,絮絮叨叨說了很久,嘴角帶了一抹笑意。


    槐嶽她們四個都不追星,對宋欽安這個演了五年戲卻依然演技一塌糊塗的小鮮肉也沒什麽太大的興趣,更何況他現在連唯一能看的臉都花得沒法兒看了。


    剛開始她們還以為他是要傾訴粉絲離世的哀痛,聽著聽著卻發現不對勁。除了開頭兩句粉絲出現了一下,後麵的話全都是在講他的職業生涯。


    她們慢慢開始左耳進右耳出,看看他說話的表情,又互相交換眼神,神情逐漸嚴肅。


    不會真傻了吧?怎麽就從傷心粉絲離世一下子變成回憶往昔歲月了呢?


    旁邊窗玻璃血糊糊一片,前麵擋風玻璃上也沾了血,他剛才還被嚇得呆呆的,這會兒就已經自動忽略了這些,目光悠遠、嘴角含笑,詭異得很。


    但她們不敢打擾,生怕哪句話不對真刺激到他,或許他是在轉移注意力自我調節呢。


    錢溢專心開著車,一路朝郊區方向走。


    剛才人潮擁擠,喪屍如海,數量龐大到她們根本沒有概念去估測。這麽多的喪屍,又死了這麽多的人,不用過多久,這裏必然會爆發一場空前的喪屍潮,整個市區或許都會被喪屍掃蕩,所以她們現在隻能盡可能躲遠一些。


    車裏隻剩下了宋欽安絮叨的講述。槐嶽一晚沒睡,這會兒在宋欽安的聲音中又開始犯困,她調整好坐姿,把帽子蓋上,準備補覺。


    “唉……”宋欽安突然長歎一口氣,“往事如煙、白駒過隙啊……我講了這麽多,實際上隻是我這些年工作的五分之一罷了……”


    魏芣十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這都把他參演過的每一部戲、唱的每一首歌、跳的每一支舞、參加的每一個綜藝都講過了,才五分之一?誇張了吧?


    “你們想想,她能從我的第一部 戲開始喜歡我到現在,得是和我一起經曆了多少事情啊!而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宋欽安再度哽咽。


    “她還說我是她的光,是我成就了她的人生。雖然這樣的話我聽過無數次,但這次卻是格外的讓我感動……”


    秋明聽著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打斷他:“等一下,你先別急著感動,她追光追得都去主動獻身喪屍口了,你還感動?你不感覺她的行為很奇怪嗎?”


    宋欽安一頓,臉立即拉垮下來,眼淚嘩嘩直流:“你說得就好像是我害死了她一樣!我哪知道她的‘獻身’是什麽意思啊!”


    他憤怒地把那支小綠旗扔到秋明身上,別過身去嚎啕大哭。魏芣慌忙前去安慰,又被他一下甩開。


    秋明看著腿上沾血的綠旗,腦中忽然什麽信息閃過,驚道:“我們前天是不是看了個不是洋蔥新聞的洋蔥新聞來著?”


    槐嶽從困意中被點醒,竄起身:“好像是的,也是個環保協會,在m國!”


    魏芣也反應過來:“我記得你們誰當時還說我們國家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兒……”


    錢溢開著車,分神之下腦子有點慢,聽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回事兒:“哦對!我想起來了!是叫m國環保協會!”


    “新聞上說m國是三萬人,我們剛才看見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m國那是在政府大廈旁邊聚集的遊/行隊伍,難道我們剛才去的地方附近也有什麽政府機關?”


    問題接連提出,錢溢思索著,打斷她們:“先查一下世界生態環保協會和m國環保協會再說其他的吧,環保搞得好好兒的,為什麽喪屍爆發之後就去搞喪屍了?”


    秋明和槐嶽二話不說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這兩個協會的相關資料,魏芣則又拽了一把宋欽安:“喂,你粉絲說你發的微博是什麽?你知道這個世界生態環保協會是做什麽的嗎?”


    宋欽安短時間內哭了太多次,眼淚已經流幹了。他瞪著兔子一樣的紅眼睛:“這不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搞環保的組織嗎?微博你自己翻去!”


    魏芣無奈歎一口氣,不再理他,可等她翻著翻著,宋欽安又慢慢把腦袋湊了過去。


    “再往前翻,應該是大前年的事情了……誒對!就是這個!”他幾乎把臉湊到了屏幕上,看著配圖裏綠色的logo照片,“真夠綠的,也幸虧它綠得讓我印象深刻,要不然我肯定早忘了。”


    微博內容是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深刻又動情地講了環保的重要性,最後強烈讚許了世界生態環保協會對環保事業做的貢獻,並呼籲大家一起參與其中。


    魏芣看著感覺怪怪的:“這怎麽有點像是打廣告的意思?”


    哪知宋欽安竟然十分坦然地點頭:“就是廣告。那時候環保的話題在國內很火,這個什麽世界環保協會就瞄準時機準備進軍國內,找了很多明星做軟性推廣,費用給得相當高,我自然也接了。”


    這話把其他三人也吸引了過去,用相當一言難盡的眼神看向他。


    “怎麽了,這不很正常嘛。”宋欽安很是無辜。


    “那這文章?”魏芣問。


    “負責管理我微博的工作人員寫的。”


    “你了解過這個協會嗎?”


    “沒有。這類的話題隻是一陣風,吹過了就散了。所以風吹的時候借個力就行,沒必要了解太多一直惦記著。”


    其他三人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一言難盡了。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明星微博裏大多數都是廣告啊。”宋欽安無法理解她們的眼神。


    “話是這麽說,但是……”魏芣頓了一下,“對你來說,你隻是接了個廣告,但是你的粉絲真的信了你文章裏的‘真情實感’啊。”


    “這是他們的要求,想要讓推廣看不出廣告痕跡,很明顯我的團隊做得很好。”宋欽安理直氣壯。


    四個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魏芣搜索了更多的相關微博,都是粉絲誇讚宋欽安的人文情懷和高潔品行,以及“我沒有粉錯人”、“安哥值得”、“每一天都會被安哥打動,並且更愛他了”。


    換個關鍵詞繼續搜索,她發現也確實在那之後,世界生態環保協會在國內越發收到關注,官博粉絲量千萬,都能比得上一個二線流量明星了。


    隻是,這個環保協會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慢慢的,他發的文字觀點卻越來越偏激,到後期甚至誇張到貼上一張十年前某輪船觸礁漏油事件的新聞截圖,呼籲禁止任何船隻出海,因為一旦船隻漏油就會造成大麵積的海水汙染、並害死附近的動物。


    這樣偏激的言論受到了路人的猛烈批評,但是關注協會的粉絲卻一個個魔怔了一樣,不僅對此言論深以為然,還拿出了相當蠻橫的姿態與他人對罵。


    宛如被溫水煮熟了的青蛙。


    這條微博十幾萬評論,每一層樓的對罵都相當激烈又精彩。


    而旁邊秋明搜索著外網的消息,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這個環保協會言論好偏激啊,一直說要關閉所有的工業生產企業,讓人類回到工業革命之前的純真,好與自然生態和諧共處。”她看著這些信息直砸嘴。


    但讚同這類觀點的外國人相當多,他們都覺得為了環保可以放棄任何東西——包括生命。


    所以世界生態環保協會官網上最近的一條消息,就是呼籲人們走上街頭,反對一切反抗喪屍的行為。


    與m國環保協會的觀點不同,世界生態環保協會認為,喪屍的出現是上帝給人類的一次機會。


    喪屍越多,人類社會就無法回歸常態。工業生產停滯,時間久了許多生產設備都會報廢,這樣就順理成章地完成了工業的倒退。


    他們呼籲人們在喪屍橫行的時候走上街頭,一方麵可以表達出人們對環保事業的堅定決心,另一方麵是主動獻身——放棄生命變成喪屍,為他們的“環保事業”添磚加瓦。


    觀點不同,卻殊途同歸。


    秋明理解不了他們的腦回路,在她印象裏環保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節約用水、垃圾分類、多種樹,人類總可以找到正常生活和保護環境的平衡點,並不至於用社會倒退來“拯救環境”。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文化差異的原因。


    另一邊槐嶽正在努力捋清這些亂七八糟的環保協會之間的關係。


    世界生態環保協會雖然有個“世界”的名頭,但並不是一個正經的國際組織。它是洛特斯集團創始人洛特斯的孫子,在二十年前建立起來的一個私人經營的組織。


    洛特斯集團是一個以鋼鐵起家的有兩百多年曆史的老牌企業,經營範圍覆蓋麵極廣。槐嶽查到的企業資料裏,經營範圍這一項就足足列了三頁紙。隻是據她所知,洛特斯在很早之前便已經轉型,現在主做高新科技方麵的研究。


    網上能搜索到的關於協會創始人的文章內容大都類似,無外乎就是他從小看到自家工廠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水垃圾汙染了環境,他感到十分自責與內疚,後來長大之後幹脆與家庭決裂,創建了世界生態保護協會,一直致力於環保工作雲雲。


    但不得不說,他不愧是洛特斯的孫子,商業頭腦就是好。不過幾年他就把協會經營得風生水起,然後收購了數家瀕臨破產的其他環保組織,又和多國官方環保協會達成了合作關係,其中就包括m國環保協會。


    而在m國首都爆發的那場慘劇,主導者是m國環保協會,策劃和召集者是世界生態環保協會,而參與的人群,則來自於各個組織,其中大多是都是這兩個帶頭協會旗下附屬的組織的成員。


    關係複雜,英文界麵的各種協會名稱看得槐嶽頭暈眼花,她理了好久才分清楚誰是誰,正要繼續往下看時,頁麵卻突然成了空白頁。


    “沒網了?”三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連信號都沒了。”宋欽安看著魏芣手機右上角的“無信號”三個字說道。


    車已經開了很遠,周圍已經全是低矮的平房和雜亂的樹林,郊區的荒涼讓人不由得跟著感覺心中淒涼。


    錢溢腦殼兒突突地疼:“我想歇會兒了,車開得我好累。”


    “找個寬闊的地方停吧。”秋明說。


    錢溢抬身往前看了眼,瞅準遠處一片荒廢的農田,沿路往前開。


    然而沒開多遠,前方路上竟然漸漸多出了許多車輛。更前的位置,大片的車輛停在路邊,人群擁擠在一輛白色的火車邊緣,聲音嘈雜。


    “臥槽,我現在最怕的就是熱鬧。”槐嶽又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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