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白醫生,一個咧出了笑容招招手,另一個則滿臉仇怨,放佛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都是白醫生的錯。


    白醫生並未理睬他仇怨的眼神,隻是朝光頭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可他正要繼續往樓上走,卻突然被堵門人伸手攔住了去路。


    “你身上也沾了血。”對方坐在地上,仰頭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指著白醫生背後的點點血跡。


    白醫生微微一愣,轉頭扯了扯自己的白大褂,瞥見了背上有些刺眼的紅色斑點。


    大概是羅護士長的血,她被喪屍咬住的時候,他距離她不遠,背上濺到血跡也實屬正常。


    “無所謂。”白醫生淡定回答,繞過他的胳膊,然後又被他攔住。


    “你想去哪裏?你身上有血跡,他們不會讓你進門的。”


    白醫生斜著眼睛瞥他一眼,語氣冷漠:“我去二十四樓。看微信了嗎?羅護士長說了,喪屍供體也許是一個,也許是兩個,說不定還在停屍間裏躺著,我得去排查。”


    堵門人一頓,忽然十分惱怒,站起身揪住白醫生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是誰?想當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找出喪屍供體就行了?樓下的人不還是已經變成喪屍了嗎?喪屍隻會越來越多,你能把它們都解決掉,然後拯救所有人嗎?”


    即使被揪住了衣領,白醫生依然腰杆挺直、氣宇軒昂,臉色淡定從容:“我當然救不了所有人,但我希望可以盡我所能去救盡可能多的人。”


    堵門人愣住。


    白醫生抬手,好像並不費力就拂去了他的手,然後撫平衣領,又輕輕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你不願意做的事情,總有其他人願意去做。”


    說完,他推開堵門人,在眾人敬佩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繼續往樓上走去。


    槐嶽覺得,要不是她知道白醫生的真實想法,說不定也會被他這番逼格滿滿的言行驚豔一把,然後熱血沸騰、滿懷敬仰地目送他離開。


    但可惜她已經對著他演技有了很清楚的認知,所以隻是麵無表情地跟了上去。


    人群分布在二十樓以上,二十一樓到二十二樓的人最多,但並不密集,到二十三樓時人開始減少,而二十四樓樓道處直接一個人都沒有。


    進門還是滿眼的白色,空氣瞬間就降了至少兩度。錢溢握緊錘子從牆角探出個頭來,看見是她們才鬆了一口氣,激動地跑上前跟秋明來了個熱情擁抱。


    白醫生見狀輕輕笑了一聲:“你們感情不錯啊。有其他人來過這一層嗎?”


    錢溢鬆開秋明:“本來有幾個,他們跑進電梯間就坐地上了,沒往裏麵走,也沒有發現我們。後來他們看見有人發了什麽微信消息,說可能停屍間有喪屍供體,於是又害怕得跑出去了。”


    白醫生咧嘴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疊成褶子堆在了一起。


    停屍間太恐怖,她們也不想跟屍體共處一室,所以另找了一個相對空蕩的器官儲藏室安頓了下來。


    器官都被儲藏在密閉的容器裏,她們看不到裏麵,所以隻要不刻意去想,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心理壓力。


    林琳正坐在角落的桌子上給她老公打電話,哭得梨花帶雨,抽抽噎噎。


    魏芣坐在地上,正抱著厚厚一疊資料在翻。她看見秋明回來,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撲上去就是一個擁抱,然後把資料朝她麵前一推,十分大氣地說:“都拿來了,要什麽隨便翻!”


    “都拿來了?他們沒人為難你嗎?”


    “樓下出事,他們都慌得去找其他人問情況了,李醫生辦公室當時沒人。隻是我剛上了一層樓,就看見一群身上有血的人從樓下衝上來,我差點兒就被他們碰上了。”


    “沒事兒就好。”白醫生在一旁插嘴,坐在文件堆前,又伸手勾了勾,向秋明要她口袋裏的文件。


    “文件我來看,你們都歇會兒,養精蓄銳,明天下樓還要仰仗你們呢。”


    “明天?今天不走嗎?明天喪屍會更多的吧。”錢溢問。


    白醫生扶了下眼鏡:“樓梯現在走不了,裏麵的人要是察覺到我們要逃,保不齊會做出什麽。我樓下的同事說,急用電梯裏有被喪屍咬死的屍體,所以急用電梯也不能坐。”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而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其他電梯五點半就關停了,早上九點鍾才會啟動,所以我們隻能等到明天。”


    “你們可以去找個繩子什麽的,把樓梯門的門把手纏上,就像我在十八樓那樣子做。”


    他說著,把秋明的文件仔細攤開,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又抬頭對槐嶽笑道:“剛才在樓下,我本來都做好了和他們一起死在那兒的準備了,結果一開門,你那身手可真是夠颯爽利落的,直把我驚到了。”


    他衝槐嶽比了個大拇指,而槐嶽卻突然氣急敗壞:“你還有臉說!我在旁邊都快急死了,你還在那兒裝逼!”


    “不不不,那叫演戲,把格調演出來他們才會信我啊。他們信我,我才有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可你把他們一網打盡做什麽呢?”秋明突然問。


    “因為他們不配當醫生或是護士。”燈光照在白醫生的眼鏡上,跟著他的動作閃出一道寒光:“而且,殺人償命嘛。”


    他又轉頭看向已經打完電話的林琳:“要不是你現在懷著孕,你大概也……”


    林琳被那雙眼睛一看,瞬間嚇了個激靈,哭紅的眼眶裏又溢出眼淚來。


    “那不是還有病人和家屬嗎?”魏芣坐在他麵前問。


    白醫生無奈搖搖頭:“他們明知道器官是從活人身上摘下來的,依然想要去買,甚至花高價‘私人訂製’。說到底,他們也是殺人犯。”


    他看向槐嶽:“那個老太太,我問清楚了,又看了他們手機裏拍的病例。那病沒得治,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在安全區待個幾個月,也能算是安度晚年,可他們卻被這群醫生忽悠,說隻要換個器官,再活十年都不成問題。”


    “你說他們孝順嗎?那確實,幾個子女放棄安全區也要到這種地方來救母親。但你能說他們是好人嗎?不,他們私人訂製器官,親自去樓下物色挑選,器官摘出來之後不滿意,於是又去挑選……他們想救他們的母親,卻殺了其他幾個無辜的人。”


    “所以,他們也死不足惜。”白醫生總結,然後深呼一口氣,似乎在把某種情緒壓製下去,“明天坐電梯下去,有一部電梯隻停一到四樓和二十一到二十四樓,隻要到了下麵,我的同事就會來接應。到時候你們送林琳走,我留下來跟我的同事們保護好那些無辜的人。”


    說完,他就真的沉下心翻看起資料來。


    二十四樓的靜是一種死寂,就好像世間除了自己,其他皆是虛無一般,讓人莫名的害怕。


    五個人早早就躺在地上睡了,身上蓋著從屍體身上扯下來的白布,仔細想想還有些瘮人,但也沒有其他辦法。


    白醫生在仔細翻完所有資料之後,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睛,坐在窗邊打開一條縫吹了會兒風,然後才一同睡下。


    本以為會平靜過去的夜晚,卻在夜色最深沉的時候被打破。


    “唔啊……”走廊裏好像隱約傳來喪屍的低沉吼聲,腳步聲一步一頓,在死寂沉沉的走廊裏“啪嗒啪嗒”回響。


    白醫生銳眼一睜,瞬間坐起了身。


    第56章 夜晚


    “唔啊……”


    聲音很輕很遠。


    二十四樓的房門都十分厚重,隔音效果不錯,白醫生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但緩慢又持續不斷的腳步聲,還是讓他明白了這是真的。


    其他人還在熟睡,均勻的呼吸給了這冰冷的一層樓些許溫度。


    清冷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給房間裏每一個儲藏器官的容器鍍上了一層銀光。他聽見腳步越來越近,從左側走廊的盡頭往他們這一邊走來。


    二十四樓是頂樓,又是停屍間,基本上沒有人會上來,同時為了方便運輸屍體,所以這一層沒有多餘的隔門。從樓梯門進來就是電梯間,電梯間直通兩側走廊。


    他們在右側走廊的第一間房間裏,出門往左走兩步就能看見電梯。


    喪屍拖著步子,從左往右,沿著走廊一直走,慢慢到了他們的房間門口,然後以不變的速度繼續往裏。


    白醫生坐著沒動,聽見腳步遠離,才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把同事發來的消息一一回複。


    此時喪屍已經走到了右側走廊的盡頭,突然被一堵牆攔住去路,它似乎有些迷茫,“唔啊唔啊”個不停,但嗓門並不大。所以等傳到白醫生耳朵裏,這聲音依然是又輕又遠,隻是它雙手撓牆的聲音略微有些刺耳。


    白醫生看了看其他五個人,月光也在她們的臉上罩了一層薄薄的光,但由於沒戴眼鏡,他並沒有看清她們的臉,隻是看她們沒有不安的動作,便又倒頭睡了下去。


    晚上的走廊一片漆黑,不宜動手。


    “唔啊……”喪屍撓夠了牆,似乎終於知道了此路不通,又開始掉頭往回走。


    “啪嗒……啪嗒……”


    來來回回,喪屍在漆黑的走廊上孤獨地遊蕩。


    槐嶽也算是幹了一天的體力活兒,很是疲累,最早入睡的是她,睡得最沉的是她,可第二個被吵醒的也是她。


    之前每天窩在車裏,晚上也時常會遇見人和喪屍,神經繃得太久,她的睡眠也越來越不好,即使在她們開始輪班守夜之後也沒有什麽改善。


    她迷迷糊糊醒來,大腦還沒從睡眠中完全蘇醒,可耳朵裏卻有喪屍的聲音飄進來。她一個胳膊搭在眼睛上,在大腦處理完信息之後,忽然僵住,蹭的一下坐了起來,而這動靜也弄醒了身邊同樣睡眠不好的錢溢。


    兩個人坐著,揉揉眼睛,認真聽著外麵那細微的動靜,頓時睡意全無。


    門外為什麽會有喪屍?!


    好像兜頭一盆冷水澆遍了全身,槐嶽的心沉到穀底,一手已經輕輕放在了身邊的鐵棍上。


    她睡前把一條白布撕成了十幾塊布條,將樓梯門的兩個把手從裏麵纏成了粽子,所以喪屍不可能是從樓道裏跑進來的。


    那麽,是電梯還是停屍間?


    她沒法兒確定。


    為了保暖,她們身下墊了好幾層白布,可冰冷的瓷磚捂不熱,還是讓涼意蔓延上來。槐嶽手從鐵棍上移開,轉而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半。


    可冷意似乎不單是從身下傳來的,她身上蓋著羽絨服和好幾層白布,依然打心底發冷。


    人體體核溫度會在半夜達到最低點,槐嶽此時終於對這句老師上課講的知識點有了深刻體會。


    喪屍的“唔啊”和腳步聲被空蕩的走廊放大,然後從門縫裏擠進來,再鑽進她的耳朵裏,最後再到耳道裏轟鳴。


    它機械地重複著步子,從她們門口走過去。


    “睡吧,等天亮了再說。”錢溢在手機上打字,把屏幕遞到槐嶽眼前,然後把她按了回去。


    可月光也在和槐嶽作對,冷冷的照在眼睛上。她閉上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亮堂。


    她十分煩躁地用白布蓋住了腦袋,然而兩分鍾後不通暢的呼吸又讓她不得不再次露出腦袋,然後繼續忍受月光冰冷的照耀。


    迷迷糊糊,翻來覆去,她感覺自己的睡眠質量又差了一點。


    “啊!!!”


    “快跑!快往上跑啊!”


    “砰!”


    一陣尖叫和喧鬧從樓梯口傳來,樓梯門猛然一震,六個人瞬間都被驚了起來。


    “白醫生!救命!救命啊!”


    “快點把門撞開!它們追上來了!”


    “砰砰砰!”


    林琳嚇得低聲驚呼,剛出來半個音,就被反應快速的魏芣捂住了嘴。


    “唔啊!”


    “啪嗒啪嗒啪嗒!”


    門外的喪屍本又晃蕩到了右側走廊的盡頭,在死寂一片中忽然聽見這“驚天動地”的聲音,立馬興奮得飛奔過去,吼聲幾乎是從她們門口一閃而過,然後就到了樓梯門。


    “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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