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高,幾乎將整個床榻縱深全部占滿,她心中惱怒又拿他無可奈何。抬腿想跨過他時,卻被他使壞絆了一下,下一秒,她便落到了他的懷中。


    “放開,我肚子餓了,要起床吃東西。”她胡亂尋了個借口。


    他卻不吃她這套。


    “柔柔莫名其妙生為夫的氣,為夫冤得很,若柔柔一直不肯說,那我們倆今日就都不要起來了,反正昨日柔柔也累了。”他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知道他做得出來,大軍就在他們身後,若是再耽擱隻怕他們便不能一齊到蒼州去。


    想了又想,顧芷柔決定說實話,“你昨日問我……是不是來了月……事,我們不過成婚還沒得半月,你是如何知道女子月事的?”


    她先是十分扭捏,縱使與他成了婚,但姑娘家這般私密的話題,是斷然沒法臉不紅心不跳地同他說的,可話都在嘴邊了,幹脆也就一口氣全都說完。


    聽了她的話,蕭珩先是愕然了半刻,隨後竟大笑起來。


    望見他笑個不停,顧芷柔更加惱了,隻氣得紅著臉質問他:“有什麽好笑的?”


    見他不回話,她掙紮,他卻怎麽也不將手放開。


    “柔柔昨夜氣了我一晚上,我當是為何,原是自己胡思亂想吃醋了?”他不再笑她,話語中滿滿是挪揄。


    他抱著她直起身子,鳳眼熠熠地望著她,“我宮中可是沒有一個侍女的。”


    顧芷柔聽了沉默不語,蕭珩又繼續說:“阿柔興許記不得了,從前你來月事時常腹痛,都是為夫親自給你揉肚子的。”


    知道他說的從前是上一世,可這樣的事兒她從來未曾夢見過,隻皺著眉頭反駁他:“你胡說,我從來沒有夢見過,而且我腹痛有湯婆子,要你的手做什麽?你明明……”


    她還沒有說完,他卻將滾燙的大手貼到她的腹部。


    “為夫的手,當真沒有湯婆子好用?如今時辰尚早,不若我就叫柔柔回憶回憶?”他如今這耍賴討好的模樣倒是讓她一時忘了生氣,同他笑鬧起來。


    沒過一會兒,屋外響起敲門聲,原是小婉來伺候兩人洗漱。


    麻溜兒從床榻上爬起,顧芷柔隨意將鞋一套,就小跑過去給小丫頭開門。


    “姑娘,怎的出了遠門還賴起床來?”小丫頭兩手抬著盆水,嘴上又開始嘮叨。


    罪魁禍首此刻已穿好衣裳悠閑地坐在床榻邊上,她轉過頭狠狠嗔他一眼。


    蕭珩卻摸摸鼻頭笑了,這過了一晚上,終還是將她哄好了。她要一路上都氣著他,不肯同自己說話,他如何能受得了。


    倆人洗漱完下樓用好早膳,一行人便又啟程了,記著昨日的教訓,蕭珩今日沒敢再讓她騎馬,隻帶著她規規矩矩地坐馬車趕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如此趕了五六天路,到了溫泉之鄉騰縣。興許是他們路上趕得緊又不需要安營紮寨休整,已將大軍甩開近二十裏路。


    如今顧芷柔瞧見了從前自己在書上才能瞧見的溫泉之鄉,如何都不肯走了,想泡一泡這鼎鼎大名的溫泉解解乏。


    算著與大軍之間的距離,念著她一路上的辛苦,蕭珩終是沒能拗過她。


    尋了幾個當地人問路,包下了間有泡池的驛館,幾人在騰縣休息半日,等到次日一早才又出發。


    他一路上對她體貼入微,如今又依著她,倒是將先前她對著他的埋怨都給磨得分毫不剩了。


    又平平安安地行了二十多日的路,在快到蒼州地界的一個小縣城清溪時,卻出了些意外。


    九月二十七這日,白日裏一切同往常並無不同,一行人舟車勞頓,想尋個驛館歇息一晚,卻因為清溪位置偏僻,壓根兒無人經營驛館。


    顧芷柔倒也願意在馬車上將就一晚,可蕭珩如何也舍不得她受這委屈。


    他派了十七幾人親自去尋,終於還是尋到一處可以住的下幾人的富農人家。


    約莫一刻鍾後,十七回來稟報。說是有戶人家空著,可以賃給幾人。


    可到底是沒有將背後的事情問清,一行人住進去還沒到半夜,原先這家的男主人卻回來了。


    原來是這家人一月前舉家外出做小生意去了,將房子交到親戚手中照看著。那親戚想著房子空在那裏也是空著,卻動了歪心思,想要將屋子私自賃給眾人一晚上。


    見屋裏亮著燈,又多出了這麽幾個陌生人,那個突然跑回家的男子喋喋不休地叫嚷著就要出門去報官。


    蕭珩哪裏有同他攀折的耐心,隻吩咐幾個暗衛將那人綁了,丟到柴房中。待幾人次日要走時,才又給他鬆了綁。


    待幾人走到近十裏開外,卻被清溪縣衙裏的府兵團團圍住。對方人多,蕭珩隻吩咐了謝允幾人暫且不要動手。


    來的為首那人是縣官的師爺,還沒弄清他們的真實身份,對著幾人就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就是你們,不經許可闖進我小舅子家,還將他綁了?”原是那家的男主人,被鬆了綁後就去告狀。


    一行人已走出近十裏,原先這位師爺本不想多事。可他卻聽見自家小舅子說了句,昨夜他瞥見自己的主屋裏有位絕色佳人,好像是為首公子哥兒的小妾。


    他將那女子的美貌說得神乎其神,直說得這位縣衙師爺心癢癢,不嫌麻煩地追了上來。送到自己地界上的美人,怎麽能有讓她白白溜走的道理?


    這位師爺見一行人中無人答話,以為他們是怕了他,隻好死不死又說了句:“你們離開清溪也行,將車中的美人留下。”


    蕭珩本不想多惹麻煩,怕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可聽見那師爺這般說話,額頭的青筋已突了起來。


    “給我全綁了。”他隻坐在車中沉聲道。


    謝允和幾個暗衛三兩下將十來個縣衙府兵撂倒,隻看得小婉在後邊的車裏激動地鼓掌。


    那師爺瞧著形勢不對,轉頭想跑時,謝允一個石子打過去,他便跪倒在地上。


    “公子……不,好漢饒命,是小人多有冒犯。”沒有主子饒恕那人的命令,幾人隻上前將他捆起來。


    “阿允,離蒼州城還有幾日的路程?”蕭珩又沉聲問到。


    “若是馬車的話,應當隻有三日便到了,騎馬要快些,約莫兩日。”謝允照實答話。


    “那好,十六,你先行一趟,將這賊子丟到李識跟前,叫他下次選縣官時眼睛擦亮些。”


    李識乃蒼州刺史,這位師爺如何能不識得?可如今他明白馬車裏的公子來頭不小,卻已經晚了。


    第六十九章 終到蒼州


    十六駝著這個了不得的師爺一路到了蒼州府衙, 將他扔到刺史李識的跟前。


    “我乃珩王親衛,此人驚擾殿下車駕,還欲強搶民女, 刺史該如何做, 就不必殿下親自教了吧。”


    十六將令牌往那李識跟前一亮, 那位李刺史見了連連弓腰駝背連連稱“是”。


    才聽到十六說到“珩王”二字時, 階下那位師爺的臉已白了。


    “來人,給我去趟清溪縣, 將縣衙好好查上一查。至於這位,嗯,徐師爺是吧?給我打個三十大棍,在地牢中關上三日。若是查出犯了什麽別的事再另行懲治。”


    李刺史黑著臉發了話,府衙來了幾個人將又臭又髒的徐師爺拖走。


    才眼見著人被拖下去,李刺史轉身想與珩王親衛再奉承幾句,轉身已瞧不見十六的蹤影。


    按著蕭珩的吩咐, 已有暗衛大半月前在蒼州買好了一個小院,作為顧芷柔往後的居所。十六將那徐師爺丟給刺史, 轉頭便往小院去了。


    小院地處滄州西市的書香巷, 在此處住的大多是少年學子, 貴在清淨,也不起眼。


    又過了兩日,蕭珩和顧芷柔一行人終於到了,他們身後的大軍也隻有半日便要抵達滄州。


    將顧芷柔安置好,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一會兒, 蕭珩就急匆匆同謝允一塊兒去了城外軍營。


    刺史和蒼州的一眾官吏都在城門口接駕,卻與此刻出城的珩王殿下擦肩而過。


    蕭珩挑起車簾,見眾官吏等得辛苦, 才遣了個暗衛過去通告,那刺史麵上倒還好些,可他身後的一些官吏卻站不住了。


    “珩王殿下這不是故意給我等臉色瞧嗎?”


    “是呀,王爺入城,按規矩我等本就要前來相迎,若是王爺早就想好不進城來,為何不提前遣人來告知一聲?”


    “……”


    “住嘴,是軍務重要,還是我等的臉麵重要?!”這李識倒也像他的名字一般識趣得很,暗衛轉身上馬追自家主子去了。


    ~


    書香巷的小院雖不大,隻一處主屋、一方小院、一處夥房和三兩侍衛和丫鬟的屋子,比不得珩王府和顧府,但顧芷柔卻樂得自在。


    從前她想過的不正是這樣的日子,簡簡單單的,唯一讓她不滿的,是夫君不日便將離開自己。


    再過五日、三日、或許隻有一日,他便要帶兵前往木城,離別將至,她心中卻生出許多從前從未有過的離愁別緒來。


    在院中收拾著物什,她的眼神卻時不時朝門口望去,小婉瞧見了,知道自家姑娘這是盼著姑爺回來。


    她也不知怎麽的,也突然想起姑爺身邊那個壞小子。


    “姑娘,你若是累了,便回房中沐浴休息,此處有我和冬影呢。”她望見顧芷柔忙碌個不停,隻在一旁勸道。


    顧芷柔想了想自己躲著蕭珩繡了一路、快要完工的那個荷包,轉頭往主屋去了。


    走前還同小婉交代了一句:“現下還早,再過一個時辰我再沐浴,你在前院望著些,我先進屋裏休息一會兒。”


    聽見她的話,小婉隻點了點頭。


    雖年少時,顧老夫人時時盯著顧芷柔學做刺繡,可她的繡活並不好,待老夫人去世,她雖念著祖母對自己的希冀時常用功練習,可卻怎麽也學不好。


    如今繡的這個荷包,粗略著看還能過眼,若是細看……


    可,她如何也得給在他出征前送他點什麽作為念想,她捧著還未縫製好的荷包暗自祈禱,隻求祖母和阿娘在天之靈能護著他。


    她從懷中掏出方錦帕,裏麵是阿珩同她的一縷發絲,將發絲縫到繡好荷包的夾層中,又忙活了半個時辰,那荷包終是完工了。


    伸了個懶腰,聽見外間小婉的敲門聲,她隻將荷包藏好,躺到床榻上,慵慵懶懶地喊了聲:“進來。”


    小婉推門,見自家小姐靠在床架子上,可臉上卻沒有一點剛睡醒的模樣。


    “姑娘,浴湯燒好了,我給你抬進來?”小婉靠在門框上問她。


    “好。”顧芷柔隻輕輕應了聲。


    轉頭進了一旁的淨室,顧芷柔沒想到的是,她在王府中用慣的那些物什,這尋尋常常的小院裏,卻是樣樣都備好了。


    想到他的細心,她心中一熱,對他的不舍更甚。


    與他成婚後不過一月有餘,她心中對他的依賴與日俱增。


    一路上多有不便,在驛館中也隻能簡單擦洗,如今泡在溫熱的浴湯中,她卻心思重重。


    小婉算好時間進來給她加水,卻發現她在浴桶中睡著了。


    正想叫醒她讓她上床榻上歇息時,卻聽見有人推門進了主屋。她跑出去一看,卻是自家那位珩王姑爺。


    蕭珩沒在屋裏瞧見顧芷柔,又望見她從淨室中出來,皺著眉頭望了淨室一眼。


    “殿下你來得正好,姑娘沐浴睡著了,我正要將她叫醒呢。”自家這位姑爺,每日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家姑娘,小婉十分自覺地未等他開口便先一步稟報。


    “你先出去吧。”他說這話時眉頭蹙得越發深了。


    小婉推門出去,將房門關好,轉頭卻撞上守在門外的謝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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