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個人肉靠枕,顧芷柔在車廂上睡得舒服了許多。


    第六十七章 委屈


    盛京城北上往滄州, 走的是陸路,顧芷柔一個嬌滴滴的世家貴女,自然受不了, 馬車才行了一日就周身酸痛, 腦袋晃的暈乎乎的。


    她隻硬撐著靠在蕭珩的肩上, 因著她時不時掐腰捏肩揉腦袋的小動作, 蕭珩立刻覺察出她的不適來。


    可他們一行人身後沒多遠的距離就是他從盛京帶出來的大軍,訓練有素的士兵腳程自然要比帶著三個女子的暗衛強些, 他想了想,隻替懷中的小人兒捏了捏肩背,隨後讓車隊停下。


    “我與夫人先行一步,晚間與你們在下一個驛站會合。”說罷,他牽來先前騎過來的千裏馬,先將顧芷柔抱到馬上,隨後也翻身上馬。


    “阿柔忍著些, 馬車行得慢又時時顛簸,我們騎馬上路, 你能少受些罪過。”


    聽見他柔聲細語地同自己說話, 她隻靠在他懷中乖巧柔順地點了點頭。


    兩人同乘一騎, 謝允則跟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安危。


    如今在前往木城這一路上,皇後和太子應當不會出手,畢竟與離國一戰必須用得著主子來穩定軍心。可此去木城甚遠,難保不會有其他勢力想要將主子除之而後快。


    小婉自是不想同自家姑娘分開,可想著姑娘有姑爺和謝允護著, 隻能強迫自己放下心來。


    蕭珩騎的是良駒,一路上時緩時急,顧芷柔醒著時便瞧瞧路兩旁的美景, 困了便窩在他懷中睡覺,倒也十分愜意。


    隻是騎了許久的馬,兩股有些不適,卻因為馬行在路上,她並未在意。


    沒半日便到了下一個驛館。


    可坐了這大半日的馬,顧芷柔卻如何也受不住了。她被蕭珩抱著上馬時,從未想過騎馬比乘馬車還要難受。


    到了驛館的上房中,趁蕭珩出了房間,顧芷柔偷偷看了自己的兩腿一眼。


    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被嚇壞了,原先白玉般的兩條腿內側,如今多了一大片紅色的淤痕,偶有幾處還被馬鞍和衣料磨破了皮。


    像她這般大的小姑娘,都躲不過愛美的天性,這麽私密的部位,若是落了疤……她霎時苦惱得白皙好看的小臉兒直皺到一塊兒。


    蕭珩進房時,就看到她皺著小臉直發呆,臉色還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


    他不知她怎麽了,大掌先貼上她的麵龐,“怎麽臉色這般差?是路上受了涼哪裏不舒服嗎?”


    因著自己受的罪過和受損的肌膚,她心中有些抱怨他,撇過臉不去理會他。可更多的是,對著自己明知道上一世與他相戀最後還那般慘痛的下場後,這一世她又不知不覺喜歡上他的埋怨。


    知道她並不是身子不適,此刻見她這般模樣,他隻笑出聲來。


    是以,聽見他此刻的笑聲,顧芷柔隻將臉又轉了回去狠狠瞪他一眼。


    這一瞪落到他眼中,卻半點兒殺傷力也沒有,倒像是小姑娘同自己情郎間的打情罵俏。


    於是,他眼裏的笑意更甚,望著她隻試探般地問到:“是騎馬騎累了?還是來了……月事?”


    他與自己成婚不過半月,從何處得知女子月事一事?她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懷疑,直至聯想起與他成婚那日做的夢來。


    他上一世定然是已與那女子成親,且婚後對她十分掛心,才能知曉女子來月事時心情煩躁這樣的小事兒來。自己不遠萬裏跟在他身邊,上輩子也對他死心塌地不願委身太子,她登時覺得委屈得很,趴在驛館的被褥上小聲地哭起來。


    見她毫無征兆地流淚,坐在床榻邊上的男人卻是慌了起來。


    朝她身上探過去,並沒有發現她帶著月事帶。顧芷柔沒料到他如此動作,隻緊張著直起身來,小聲抽泣著望他。


    蕭珩尷尬地收回手,卻不小心碰到她的腿,她立時疼得直吸了口氣。


    望見她這般模樣,想起自己幼時學騎馬時兩股和腿上受的傷,蕭珩此刻終於恍然大悟。


    他縱使對著她千般掛心萬般體貼,終究沒能事事周全。她一個半大的姑娘家,從前從未騎過馬,也從未出過遠門,如今吃了這般罪過,全是因著嫁了自己。


    她自然是要同自己耍小脾氣的。


    想罷,他隻不顧她的掙紮將她抱坐在懷中,溫聲哄著:“真是個傻丫頭,腿被磨破了,還不同我說?柔柔不同我說,我如何能知道?都已經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還這般同我耍小孩子脾氣,嗯?”


    他的聲音柔柔地落在她的心頭,沉穩沙啞,叫她此刻又紅了臉。


    眼睛紅了,臉也紅了,倒是十分像隻可愛的朱雀。


    見她不哭了,他卻又拍著她的背,湊到她耳邊:“我方才出去,就是給柔柔討浴湯的,待會兒我親自伺候柔柔沐浴,柔柔便不要生為夫的氣了好不好?”


    他才說完,她的臉卻又開始青一陣兒紅一陣兒。


    半晌之後,他才望見她紅著臉囁嚅出聲來:“皮……皮擦破了,可以碰水嗎?”


    原先他隻以為她隻是腿上青紫,如今她說了這麽句話,他卻拽著她的衣裳要去查看,顧芷柔哪裏肯,隻掙紮著去將他的手打開。


    他先前並沒有什麽旖念,隻是單純關心她傷得如何,如今見她紅著臉別扭,他才反應過來,望著她剛被淚水洗過的半分清澈半分瀲灩的桃花眼,湊近她的臉打趣她,“柔柔身上哪一處是為夫沒有瞧過的?乖乖鬆手。”


    兩人僵持著,門口卻響起了敲門聲。


    他轉過臉,聲音冷冽,“有何事?”哪裏還有半分先前對著顧芷柔時才有的柔情。


    “貴人,你先前要用的浴湯,我已燒好命人抬上來了。”門口那夥計的聲音唯唯諾諾。


    將她抱起來放到一旁站好,給她整理好衣物,他背著手往房門那邊去了。


    送水的夥計進門時瞥了站在一邊的顧芷柔一眼,隻覺得她其貌不揚,對著眼前如謫仙一般的蕭珩,心裏就是一陣唏噓,可惜這位公子芝蘭玉樹般喜好男色也就罷了,眼光卻如此差。


    他心中暗暗歎氣,隻差點就忍不住搖起頭來。


    這一路上,顧芷柔沒少瞧見路人鄙夷的目光,兩個男子同乘一騎,一個俊美一個有些醜陋,不知情的人見了覺得可惜也實屬正常。


    這些流言蜚語、坊間閑談,她從前自然是一點兒不在意的,可如今卻因為心中對他的埋怨,也將這些算到了他的頭上,心中對著他的惱怒更甚幾分。


    見夥計將浴湯準備好退出門去,她隻走到放著浴桶的屏風後邊,冷聲甩給他一句:“別進來。”


    蕭珩在後邊又氣又笑,不知她如今生的又是哪門子氣。


    待她將衣服脫好,拾起一旁的棉帕準備擦身時,他卻走到屏風後邊,她又氣又急,蹙著眉頭又抬眼瞪他,“我不是說了別進來嗎?!”


    她此刻已將那副假麵皮從臉上摘下,蕭珩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見她臉上的赧色來,見她好看的娥眉緊皺,他隻歎了口氣走過去。


    “身上不是不舒服嗎?自己擦洗能比為夫幫你擦方便?”


    說著他將她手中的棉帕搶過來,在木桶中浸濕,望她紅著臉躲在浴桶後邊不知所措的樣子。他隻揮了揮手,離得近的兩盞燭燈便霎時滅了。


    他轉頭無奈地同她說:“這樣便不擔心為夫是想占你便宜了吧。”


    坐了一天的馬車,又騎了大半天的馬,她周身酸疼得緊,的確不方便擦身,見此刻房中暗了,她隻猶豫著從浴桶後邊走了出來。


    蕭珩輕柔地替她擦洗著,喉結確是上下滾動了無數次。


    好半晌後,給她擦好身,他還是沒忍住從身後將她抱住。


    顧芷柔驚呼一聲,卻是忍不住開始抱怨:“才洗幹淨,你又穿著髒衣裳抱我,快放開。”


    他聽了卻咬著牙在她耳邊逗她:“那為夫將衣服脫了?”


    她聽了又紅了臉,隻朝他吐了一個字:“滾。”


    如今她受了傷,又生著自己的氣,蕭珩自然不敢再招惹她,隻規規矩矩地又給她擦起身來。


    一向被人伺候著的多有講究的珩王殿下,如今對著自己嬌滴滴的小妻子卻是半分脾氣都沒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芷柔披著裏衣出了屏風,蕭珩還在梳洗。


    門口響起敲門聲和小婉的聲音。


    小婉一行人此刻才將將趕到,想起自家姑娘和姑爺沒有隨身帶著換洗的衣物,她才先一步拿衣裳到樓上來。


    將房門打開,小婉卻瞧見自家姑娘哭過之後紅著的眼,她湊近一些,小聲地問她:“姑爺欺負姑娘了?”


    顧芷柔並沒有說話,隻搖搖頭便關上了門,幹淨的衣服來了,她自然著急將衣裳換了。可小婉哪裏知道,隻覺得自家姑娘就是怕自己擔心才這般行色匆匆。


    是以,望見一旁房裏出來的謝允時,她泄憤般地走了過去,往他的腳上就是狠狠一腳。


    謝允哪裏能料到小丫頭會有如此一出,蹲在地上抱著腳直揉著,麵容扭曲,心裏正疑惑著自己何時又招惹到這個小祖宗時,卻聽見她甩了一句:“主子和跟班都一樣,沒一個好東西!”然後扭頭走了。


    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這又是在替自家主子受過了,他實在是冤得很呐。


    第六十八章 突生事端


    換好衣裳, 又將蕭珩的換洗衣物搭在屏風上,顧芷柔坐在床榻邊上開始絞起頭發,因著一路上的舟車勞頓, 沒過一小會兒, 她便昏昏欲睡起來。


    是以, 當蕭珩梳洗罷從屏風後邊出來時,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美人坐臥圖。


    此時的她上半身倚在床架上, 纖細的手腕搭在榻邊,原先應當拿在手中的棉帕,如今已掉落在地上。


    勾著唇角靜望她的睡顏,蕭珩卻瞥見了她頭上半濕的烏發。微歎口氣,他轉頭又到屏風後邊,尋了塊幹淨的棉帕來,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起頭發。


    生怕將她給驚醒, 他動作十分輕柔,這頭發一擦便是兩刻鍾。


    如今已是九月, 早晚天氣寒涼些, 越往北走越甚。顧芷柔身上隻著著單衣, 在睡夢中竟打起冷顫來,蕭珩走到窗邊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轉身又回到榻旁。


    他小心翼翼將她的褲子褪去,原先在屏風後邊瞧得不真切,如今借著燭光, 他終於瞧清楚她兩腿上的傷來。


    青紫的一整片淤青在她白皙的肌膚映襯下十分明顯,還有幾處磨破了皮,雖不很嚴重, 但確是足夠叫小丫頭生自己的氣。


    他對著自己沒能在馬上就察覺出她的難受而感到自責,微微輕歎口氣,從懷中拿出一瓶藥膏來,用滾燙的指尖擦到她的傷上。


    興許是困乏得緊,她隻蹙眉嚶嚀一聲,卻未曾醒過來。


    藥膏是謝玉給他的良藥,如今謝玉隨軍前行,他來找阿柔,自然也就隨身帶著一瓶。


    現下看來,還沒與離國大戰,倒是派上了用場。


    給她抹好藥膏、整理好衣服,又將被褥給她蓋好,他才顧自地絞起頭發來。


    原先他也擔心著到了冬日,她沒法子適應北地的寒涼,可留在京中或是將她送回賀家,他都如何也放心不下。


    蒼州城雖與木城有些距離,但她在那裏,離自己近一些,他也能心安。


    又過了兩刻鍾,他躡手躡腳地爬上床榻。


    小人兒醒著時還對著他氣呼呼的,如今不知是覺得冷了還是為何,直往他的懷裏鑽。


    他大掌撫上她纖弱的肩背,吻了吻她的發頂,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卻是顧芷柔先睡醒了,迷迷糊糊好一陣兒,發覺自己在他懷中,又為著他昨日的話生起氣來。


    她輕輕一腳就往他小腿上踢,小姑娘力道小,不痛不癢的,卻還是將他給鬧醒了。


    見他皺著眉頭睜開眼,趁他抬手捏著眉頭時,顧芷柔三兩下從床榻上爬起來,想繞過睡在外側的男人下床去穿衣。


    可身前的男人就像同她作對一般,故意將腿彎彎直直以此擋住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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