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腰間一緊,下一秒便被一隻結實的手臂給撈了起來,緊緊拽著她的賀承悅自然也逃過一劫。她忙睜眼看是誰幫了自己,轉身看到那人的臉時卻嚇了一跳,居然是船上那個浪蕩公子哥兒。


    蕭珩原先離她有好些距離,若不是鬧了這麽一出,他是斷然不敢輕易靠近的,就怕她又誤會他是見色起意、別有所圖。


    她今日穿了件鉛白色雲煙衫迤地長裙,頭上簡單地梳了個芙蓉髻,娥眉淡掃。因著先前受了驚嚇,此刻麵色薄紅,他還是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臂中的腰肢纖軟、盈盈一握,讓他頓時想起上輩子將她摟在懷中的滋味,一時竟忘了撒手。


    “山路崎嶇,姑娘應當小心一些才是。”她見蕭珩薄唇輕啟,麵上神色淡然。許是離的有些近的緣故,她還能清晰地聞見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龍涎香。


    想起他先前在寧江上的那番作派,此刻又被他如此親密地摟著腰,她終是沒忍住,皺著眉頭想要從他懷裏退出來,他卻遲遲沒將手臂鬆開。


    賀承宣看到這邊的情形,連忙趕過來。賀承悅見那公子長得十分俊俏,看著像是個正人君子,卻緊緊摟著自家表姐,也著急起來,忙去拽他的手臂,可哪裏敵得過他的力氣。


    蕭珩看見懷中的顧芷柔白著臉,緊咬下唇,原是不想逗她,可想起方才那些商販說她是賀家少夫人的話,有些咬牙切齒。


    直到聽見她嬌嬌柔柔的嗓音,“多謝公子相救,可否先將我放開?”她那聲音輕柔地落在他心頭,先前的惱怒少了一大半,餘光望見朝他們走過來的賀承宣,終是將她放開了。


    他向後退了一步,待賀承宣走到他麵前,抱著拳揚聲道:“公子請見諒,在下謝行之,是滄州來的商人。方才路過看見令妹要跌倒了才出手相救,令妹生的好顏色,是在下一時失禮。”


    他聲音沉穩好聽,麵色也剛正。若不是先前在寧江上他問她記不記得她,還派人給她送肚兜,顧芷柔此刻怕是都要誤會他是個正經公子了。


    賀承宣聽見他也姓謝,頓時生了疑慮,怎的這麽巧,他表妹與姓謝的都這般有緣份。可又聽見他說自己是滄州來的,見他此刻麵色無異,何況自家表妹那姿容,的確容易讓人晃神,便沒再多想,“多謝謝公子出手相幫,在下賀承宣。”


    顧芷柔阻止賀承宣自報家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又咽回到肚子裏。她故作鎮定地拉著賀承悅往前走,心裏卻在抱怨這個謝公子怎麽這般陰魂不散,想著待會兒去了佛祖跟前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倒是一旁的攤販聽見蕭珩的話,依舊沒有擾了他們看熱鬧的閑心。


    “原來不是賀家未來的少夫人。”


    “這姑娘這般絕色,不知道日後要便宜了哪家公子。”


    “我可是聽說賀家隻有個四姑娘還未出閣的…….”


    ……


    差點跌倒的賀承悅此刻得了教訓,牽著自家表姐的手,老實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般跳脫。


    小丫頭鬼靈精怪,轉過頭看看並排走著的自家兄長和那位謝公子,悄悄在表姐耳邊道:“柔姐姐,你說是兄長樣貌好,還是那位謝家公子樣貌好?”


    顧芷柔想起那位謝家公子的臉,咬牙切齒,壓低聲音同她說:“你別看有的公子生的好看,實際上就是繡花枕頭,內裏十分不堪。”


    小丫頭不知自己表姐哪裏來的對那謝家公子的惡意見解,隻愣怔地點點頭,認認真真看起山路來。


    又步行了快一盞茶的時間,一行人終於到了白馬寺門門口。這白馬寺,果然如傳聞所言,香客絡繹不絕。


    顧芷柔在大殿裏上完香,點好燈,徑自朝幫人看相的住持了空大師那邊走去。


    “阿彌陀佛,姑娘的命,貧僧看不了。”她才在那大師跟前站定,還未開口,卻聽見他說。


    “我還未問,大師怎知我要看什麽?”她滿是疑惑。


    “施主夢魘驚醒,原是前世情緣未了。貧僧隻解得了今生,實在難解前世。”她見那了空大師雙手合十,閉目沉吟。


    “那就煩請大師給我看看今生吧。”她還未開口,便知她要問什麽,這大師果然厲害。


    “姑娘也來請大師看相?”身後又響起那個謝公子的聲音,她皺緊眉頭。


    “我已經看完了,謝公子請。”她向他福福身子,準備往殿外走去。


    了空大師卻開口了,“女施主請留步,煩請在殿外等候貧僧片刻。”她雖困惑,還是同那大師點了點頭。


    她走後,蕭珩從袖中拿出個平安符遞給那住持,他接過,“阿彌陀佛,施主便是那位姑娘的前世,亦是她的今生。到底是紅塵多煩憂,施主還是打算自尋煩惱?”


    蕭珩隻低頭沉吟:“前世我隻顧著自己的仇恨,今生我隻想盡我所能護住她,與她長廂廝守。”


    “施主為何不問貧僧自己是否能夠得償所願?”了空雙手合十。


    “事在人為,何況有我一命相搏。”蕭珩眸色一沉,語氣堅定。


    片刻之後,蕭珩從殿中出來,賀府眾人陪著顧芷柔候在殿外。


    他走到她跟前,沉聲道:“姑娘,大師請你進去。”


    顧芷柔同他點點頭,轉身進了殿中,待她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平安符。她攥著手中的平安符,想著那了空大師的話,他同她說這平安符要隨身攜帶,切不可打開。


    蕭珩看了,放下心來。這平安符裏有他生辰八字和一縷青絲,就當是替他守在她身邊了,何況這東西以後還有大用處。


    已到午時,一行人留在寺中用過齋飯,隨後便下山了去。


    這白馬寺,離江州一處有名的茶樓——過雲樓不算遠,看著天色還早,賀承宣便帶著兩個妹妹往過雲樓去了。想著那位謝公子先前幫過他們,應該好好感謝人家,賀承宣便邀著他一起去同飲一杯。


    怕兩兄妹誤會和擔憂,顧芷柔不好說破那個謝行之便是在寧江上救了自己的公子。不過是一起喝一盅茶,又有那麽多人陪著,沒什麽大不了。


    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她倒開始好奇起表哥要帶他們去的這間過雲樓來。難道是建得高,能伸手撈到雲彩才叫這個名字的?


    兩輛馬車並排行駛,賀承宣獨自在前邊騎馬。大約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過雲樓到了。


    賀承悅先前就來過,但還是迫不及待下了車,邊下車還邊扭頭同顧芷柔說:“柔姐姐,這過雲樓可有趣了,你來過便知……”


    突然想起還有個外男在,她才收斂了一些,待自家表姐走下了馬凳才跑去挽起她的胳膊。


    可看到過雲樓,卻輪到顧芷柔百思不得其不解。


    這過雲樓建的雖也好看,總共三層,層高比普通的酒樓要高一些,每層樓外的簷角下還掛著做工精巧的燈籠。可與雲談不上任何關係,更別說過雲了。


    看到她愣怔的模樣,又想起第一次帶承悅那個小丫頭來時她問的問題,賀承宣心下了然,走到她一側,淺笑一聲,溫聲道:“這茶樓叫過雲樓,其實並不是因為建的高……”


    第八章 過雲樓


    賀承宣正要往下說時,卻見那謝行之往這邊走近了些,解釋的話也被這位謝公子打斷。


    “這過雲樓還不叫過雲樓的時候,許多年前的一個冬日,樓主路過此地,彼時起了大霧。他見有一家茶樓,便進來歇腳。”他說著背過手,若有所思地望著那過雲樓的匾額,眼裏有餘下眾人瞧不懂的傷情。


    “待他要走時,推門出去,見一貌美女子從霧中走來。他以為自己置身仙境,雲朵已在他腳下。次日便盤下茶樓,改名過雲樓,可他再未遇見那位姑娘……”


    蕭珩說完悄聲望了一眼顧芷柔,眸中別有深意。


    謝允第一次見自家主子如此耐心的同一個姑娘解釋什麽,稀奇得瞪大眼睛。


    賀承宣聽完,隻看看他,“謝兄先前來過?”


    蕭珩沉聲道:“未曾,先前略有耳聞。”


    說完,他又不著痕跡地瞥了顧芷柔一眼,先一步走進樓中。


    樓中夥計見一行人皆衣著華貴,引著他們往三樓雅間去了。過雲樓中布置很是雅致,一樓有琴師撫琴,二樓三樓皆是雅間。


    待眾人皆落座,夥計來問他們喝什麽茶。想著顧芷柔是第一次來,賀承宣轉過頭問她,“阿柔喜歡喝什麽茶?”


    聽見他親昵地稱呼她“阿柔”,蕭珩不著痕跡地皺眉,然後沉吟:“茉莉雪芽。”


    站在他身後的謝允不禁在心中暗自懊惱,主子怎的不知道讓人家顧三姑娘先說,何況主子何時喜歡喝什麽茉莉雪芽了,難道自家這殿下已經背著他將人家顧姑娘的喜好也給摸清了?


    桌上眾人皆望向蕭珩,顧芷柔也目瞪口呆,茉莉雪芽正是她最喜歡的茶。她從前在顧老夫人身邊長大,也不是沒有喝過那些名茶,但她卻獨獨鍾愛茉莉雪芽,隻是覺得聞起來芬芳撲鼻,入口唇齒留香。


    小婉更是嚇了一跳,這種在喝茶上的喜好,也隻有像她這樣在姑娘身邊貼身照顧的人才知曉。但在船上時,她們並未告知這位謝公子,何況男子一般都不喜歡這種味道清新的茶,怎的就這樣湊巧?


    還是賀承宣先反應過來,“是賀某的錯,謝公子既是客,應當先問公子的。那便依謝公子所言,就上一壺茉莉雪芽,再來一些梨花糕、桃花酥之類的糕點。”


    一樓響起奏琴聲和歌女的吟唱聲:


    “邂逅承際會,得充君後房。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湯。不才勉自竭,賤妾職所當。綢繆主中饋,奉禮助蒸嚐。”


    歌女的聲音如泣如訴,十分動人。茶樓的夥計送了茶水和糕點來,殷勤地給各位客人斟好茶,得了賞錢便退了下去。


    顧芷柔有意避開蕭珩,同賀承悅端了茶杯坐到欄柵旁的軟墊上,那處視角好,正好能瞧見撫琴的琴師和那吟唱的歌女。


    “思為苑蒻席,在下蔽匡床。願為羅衾幬,在上衛風霜。灑掃清枕席,鞮芬以狄香。重戶結金扃,高下華燈光。”


    那歌女繼續吟唱,並沒有什麽不妥。


    可顧芷柔卻聽見,那位謝公子在桌子那邊冷聲道:“那歌女唱的是《同聲歌》,接下來可不能細聽了……”


    “衣解巾粉禦,列圖陳枕張。素女為我師,儀態盈萬方。眾夫希所見,天老教軒皇。樂莫斯夜樂,沒齒焉可忘。”


    賀承悅年紀還小,貪玩又不喜歡看書,自然聽不懂歌中的意思。可顧芷柔從小熟讀詩書,縱使還未出閣,也聽懂了那句“衣解巾粉禦”,衣服都褪盡了,還能說的是什麽。


    偏偏賀承悅那小丫頭聽了謝公子的話,刨根問底起來,“柔姐姐,這歌詞說的是什麽?”


    顧芷柔頓時羞紅了臉,撇過頭看樓下,心虛地避開自家表兄和那謝公子的視線,故作鎮定同她說:“我也不知道呢,阿悅聽琴吧。”


    這謝公子,當真浪蕩,聽得都是些什麽淫詞豔曲,自個兒知道也就罷了,還要講出來!


    看似好心,實則又是在耍流氓。當初他在船上送她的衣服和肚兜什麽的,她可都沒有動。早知道還會再遇上,就該拿把剪子都給剪爛了,反正賀家送去的銀兩肯定足夠多。


    賀承宣先前並沒有注意聽那歌女的吟唱,如今才反應過來,心裏十分懊悔。先前如果聽出來那歌女唱的是什麽,就應當讓那夥計換一首,平白汙了兩個妹妹的耳。


    兩個小丫頭一心看著樓下,桌上的賀承宣和蕭珩兩人自顧地喝著茶,並沒有人注意到三樓另一邊的一個雅間裏,有個身穿華服的公子哥兒已經盯著顧芷柔看了許久了。


    那公子哥兒正是江州城出了名的浪蕩公子、江北侯世子——薛平,樓下歌女唱的歌便得了他的吩咐的。幾日前,他爹爹便再三囑咐他近日收斂些,朝中可能派了秘使來。


    既然他爹都發話了,他也隻能照做。畢竟要是他不聽話,若是再給薛家惹了什麽麻煩出來,那江北侯世子可能就要換人了。


    怕去街上閑逛又遇上讓自個兒把持不住的美人,今日他便約了幾個江州城的世家公子來過雲樓聽曲喝茶打發時間,沒承想竟看見了對麵雅間的顧芷柔。


    真真是個神仙般的絕色——膚白如雪,盈盈玉貌,美目含情,口點櫻桃。他甚至可以想到她在他身下婉轉時,是怎樣的美景。


    “對麵雅間坐的是哪家的姑娘?”他命小廝喊了個茶樓的夥計過來問話。


    薛平在江州城裏臭名昭著,那夥計十分同情那個姑娘,要知道在這城中還未曾有過這位小爺看上卻未得手的。


    可他一個小嘍囉吃罪不起,隻能如實回話:“那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但她是同賀家三公子一塊兒來的,同來的還有賀四姑娘和一位謝姓公子。”


    薛平仍十分猥瑣地盯著對麵的顧芷柔,頭也不回地吩咐小廝給了那夥計賞錢。


    賀家與蕭珩一行人又稍坐了片刻便下樓回府,顧芷柔免不了又被薛平那個浪蕩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薛平隻覺得這美人臉蛋兒生的極好,身姿也曼妙得很。


    他摸不清顧芷柔的身份,但各地經商的常常是要給當地做官的孝敬錢的。賀家是江州第一富商,他們薛府從賀家身上得的好處並不少,多少是要給幾分薄麵的。


    他隻能暫且作罷,轉頭卻吩咐小廝去查探顧芷柔的身份。


    他家小廝跟著下了樓,眼瞅著顧芷柔上了賀家的馬車,到了賀府又下車進了門。本想找個家丁問問,又怕打草驚蛇,正準備回去複命時,卻遇著個仆役從賀府出來。


    那仆役眼尖,先同他搭話,“你這人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是有何事?”


    “沒事,沒事,路過。”薛家的小廝以為那人是懷疑自己,隻能裝傻。


    那仆役轉了轉眼睛,想起出門前遇到回來的三公子一行人。


    “本大爺今天高興,若是你想問什麽,給點好處,我便都告訴你。”他湊到那小廝耳邊悄聲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醋精皇子他以為我也重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故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故許並收藏醋精皇子他以為我也重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