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歡喜細眉輕擰,不解,轉頭看看幼蓉又看看幼彤,見她們都很是猶豫,內心有些酸澀,聲音都帶了些可憐,“兩位姐姐,是都不願我去嗎?”


    幼蓉看薑歡喜這小可憐的模樣,內心不忍,張唇剛想同意,幼彤卻先將遲疑講了出來,“小姐,不是幼彤和姐姐不想讓您去,實在是,這事,不該您管。您管不了也也管不得。”


    薑歡喜知曉幼彤是為自己好,她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單靠她自己想從許雅靈手下要人確實是以卵擊石。


    可她雖然識人不清,卻不傻,知道該怎麽做可以帶著薑歡芸全身而退。


    就像上輩子被背叛後,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回薑府找父母為自己討回公道。隻是卻被祁盛和薑歡宜先一步軟禁了,連她托人送的書信也盡數被截了回來,這才死不瞑目。


    自信的笑了笑,薑歡喜目光全所未有的堅定,緩聲道,“幼彤姐姐,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幼彤向來沒見過薑歡喜如此眼神,一時愣了眼,朝幼蓉看了一眼,見幼蓉點頭,這才終於退讓,“行,那咱們便去吧。左右,我們也不怕她們,她們奈何不了我們的。”


    薑歡喜眸子彎的弧度更大,重重地點點頭,“嗯!”


    “小姐。”杏兒這會兒眼神又變回了那般清亮的模樣,一張小臉清新靚麗,“杏兒也想去。”


    薑歡喜對剛來不過半日的杏兒觀感極好,並未多想,“那便一起吧。”


    四人走到院口時,鍾秀還站在那裏苦苦等待,見薑歡喜出來了,瞬間喜上眉梢,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嘴裏喃喃道,“多謝三小姐救命,多謝三小姐救命。”


    薑歡喜被鍾秀這一動作嚇得後退了半步,杏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又將鍾秀扶起來,“你這樣小姐可是要被嚇到了,快走吧,去相宜堂要緊。”


    見薑歡喜果然一副餘魂未定的模樣,鍾秀又連忙致歉。


    “給我打!”


    幾人到相宜堂的時候,就聽到許雅靈這麽一聲怒吼。


    屋內,方才那個掌嘴的婆子又走到薑歡芸麵前,薑歡芸這會兒已經連稍微掙紮的力氣都沒了,輕輕闔上眼,無力抵抗。


    那婆子也是個有女兒的,見她這副模樣,到底是有些於心不忍,但是想到許雅靈那火爆脾氣隻好狠心咬咬牙剛想打下去。


    “住手!”


    婆子的動作生生頓在半空中,看向來人,見是地位尊貴的三小姐,忙行禮,“三小姐。”


    薑歡喜卻是對這婆子怎麽也擺不出好臉色來。


    她剛剛可是看見了的,這婆子揮的動作那麽大力,怕是這麽一掌下去能生生將二姐姐一個身子柔弱的姑娘打吐了血,目帶嫌惡的瞥了一眼,冷聲道,“退下!”


    “哎!”那婆子頭垂的低低的往一旁站下。


    鍾秀一進屋便和杏兒慌忙將薑歡芸從地上扶了起來,見她臉上那紅的幾乎要滲血的五個手指頭印,鼻頭一酸,淚珠就嘰裏咕嚕地流了下來,“小姐”


    薑歡芸朝鍾秀撫慰性的笑了笑,鍾秀卻是哭得更凶了,她們小姐雖然是庶出,打小也不如其他小姐過得精細,可也是她和何小娘一起嗬護照料著長大的。


    雖然薑歡宜和許雅靈往日也總會欺負人,可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些。


    薑歡喜自然也看到了那駭人聽聞的巴掌印,忍不住又冷冷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婆子,那婆子頭縮的更低。


    許雅靈看著薑歡喜這個不速之客,心下震怒,臉上卻是堆上偽善的笑,“哎呦喜姐兒,這麽晚你怎麽來宜姐兒這兒了?


    你們院子的丫頭婆子們是怎麽回事,這夜黑風高、風寒露重的,不伺候你休息還讓你出來吹風。”


    薑歡喜簡直是太過佩服許雅靈這變臉的工夫,見到這一幕,她才算知道薑歡宜那一套都是跟誰學的了,勾唇笑了笑,語中帶刺,“怎麽能不來,若是不來,歡歡還見不到這麽精彩的一幕呢。”


    似乎是沒有料到薑歡喜竟然一點都沒有繞彎子而是上來就想跟自己對著幹,許雅靈臉上的笑凝滯了一瞬,笑意收了些。


    薑歡宜一看到薑歡喜心裏就煩悶,見她不給許雅靈麵子,麵色不虞,平日佯裝出的和善溫柔全部都被她拋之腦後,“薑歡喜,你是怎麽對我母親說話的?你懂不懂自己的身份?”


    “大姐姐這會兒可還真是有活力啊。”薑歡喜垂眸笑了下,反唇相譏,“我還以為你還會像在書院時裝得一副可憐巴巴飽受欺淩的模樣呢。”


    “你!”


    “宜姐兒!”許雅靈喊住薑歡宜,將一臉憤懣的她扯到身後,目光悵惘,仿佛痛心疾首“歡歡,你大姐姐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有多疼你你知道的。


    昨日那事,是她思慮不周,她本意也不是害你。卻不想竟壞了你們姐妹間的情分,就連我這個從小看著你長大的嬸嬸也被你記恨上了。”


    說完,許雅靈竟拿著帕子掩麵,小聲啜泣了起來,雖然她教導薑歡宜要把薑歡喜踩在腳底下,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在明麵上就要與薑歡喜為敵。


    畢竟,整個薑府,地位最尊貴的除了老太太就是薑歡喜的父親,隻要薑宏藝一天是朝廷二品大官,薑歡喜就永遠是這個府裏最金貴的小姐。


    所以最好的方法還是把薑歡喜拉攏過來,就跟以前一樣,與她正麵為敵,並不明智。


    若是薑歡喜還是上輩子那個她,或許真的會信了許雅靈的眼淚,然後上演一出冰釋前嫌的戲碼。


    可現在,她看的非常清楚,越清楚,也就越悲哀自己上輩子的眼盲心盲。


    “二嬸嬸。”


    薑歡喜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沒有什麽情緒,許雅靈還以為她又上勾了,剛想聲淚俱下地應一聲,一抬頭就對上了薑歡喜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愣了幾秒。


    “二嬸嬸。”薑歡喜又輕笑了一下,順著許雅靈的話,“我曉得您和大姐姐的用心良苦了,也知道您是真的疼我。


    所以,您能不能跟歡歡說說,二姐姐究竟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之事,竟惹得您如此責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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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曾相識


    薑歡喜做出一派天真模樣,好像真的是不解,歪著頭清澈的眼眸裏充滿著疑惑。


    偏她還一口一個曉得理解,讓許雅靈一句重話都說不出,生生地吃了個啞巴虧。


    許雅靈向來沒在言語上落了下風,昨日也是因為薑歡宜有意隱瞞,否則她絕不會讓薑歡宜如此衝動。


    可這次她竟然在一個小姑娘跟前栽了跟頭,這個小姑娘還是她死對頭的女兒,真是光想想就讓她氣的牙癢癢。


    許雅靈臉上的表情差點沒有維持住,默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才勉強順了順氣,“歡歡,這個是二嬸嬸的家事,這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


    雖然二嬸嬸拿你當親女兒般,可這畢竟還是不大方便的。你母親該是教過你的,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對嗎?”


    薑歡喜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許雅靈卻並沒有放下心來。


    她現在也算是終於明白了,眼前的薑歡喜已經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了,她是真的有點心眼了,不能再如此小瞧了,可就是不知道她比起自己道行如何。


    果然,薑歡喜又立即說道,“那既然是家醜,想必真的是極其嚴重的了。不如這樣吧二嬸嬸,歡歡去請祖母來,您也知道,祖母最是痛恨那些不守規矩、搬弄是非的人了。


    如果讓祖母知道來主持公道,相信一定會讓二姐姐受最最嚴厲的責罰的。”


    許雅靈被薑歡喜這一席話氣的鼻子都要歪了,這一口一個不守規矩、搬弄是非,好像誰不知道她到底在指誰一般。


    可她卻隻能生生地憋著,若說著整個薑府還有她怕的人,那一定是非餘老太太莫屬了。


    她還是姑娘家的時候,就最是懼怕餘老太太的雷厲風行。後來老太太被蔭封為誥命夫人後,更是威嚴。


    每次被她盯著,許雅靈就覺得喘不過氣來,怕薑歡喜真的將餘老太太請來,許雅靈忙賠笑,“歡歡啊,這麽一點小事,實在是不值當地叨擾你祖母,她老人家這會兒都該歇息了。”


    薑歡喜很是理解地點頭,語帶惋惜“可是二嬸嬸,今日在書院聞夫子講的東西歡歡有些不懂,本想請教一下二姐姐,可眼下您把她扣在這,我”


    許雅靈的手緊緊攥住帕子,怎麽會聽不出薑歡喜的意思,若想她不請餘老太太,自己就必須放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薑歡芸,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咬牙切齒,“好,既然歡歡有事,那二嬸嬸哪兒能不依?歡歡且帶她走吧。”


    “母親,您不”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薑歡宜不甘心就這麽放走薑歡芸,剛想說些什麽就被許雅靈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薑歡喜盈盈一笑,對著許雅靈行了一禮,“那歡歡便謝過二嬸嬸了。”


    轉過身,對著幼蓉等人,道,“我們走。”


    杏兒和鍾秀一人攙著薑歡芸一邊手臂,離開時,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還正端著姿態的許雅靈。


    卻不想竟正好與許雅靈四目相對,一時間兩人遙遙相望,雙方眼神都有些意味不明。


    杏兒扯了扯嘴角,先一步扭回了頭。


    見幾人已經走出,薑歡芸不滿地朝許雅靈嘟囔,“母親,您怎麽能那麽輕易放走那個小賤人呢,還有薑歡喜,這不就剛好遂了她的意?母親,您這樣實在是太滅自己威風了。”


    “行了。”許雅靈剛在薑歡喜麵前落了麵子本就不悅,再加上剛剛被杏兒的眼神擾的,對薑歡宜一味地抱怨也沒了耐心,“今天薑歡芸也受了不少的罪,你也該解氣了。至於薑歡喜,我自有別的法子收拾她。”


    薑歡宜一聽許雅靈信誓旦旦的,又恢複了笑意,忙拍他的馬屁,“女兒就知道母親您最是高明的了。”


    這邊薑歡喜等人將薑歡芸送回了傾雲閣,將她安置在床榻上,薑歡芸走了一路,有些虛弱,連連咳嗽了好幾聲,“今日,真是多謝三妹妹了。”


    薑歡喜搖頭,輕聲道,“這都不打緊的。”


    薑歡芸還想繼續說,卻是又咳了幾聲,帕子上都帶了血,薑歡喜連忙安撫她,“二姐姐,您想說的話我都知道的,我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您先好好休息。”


    大夫為薑歡芸診過脈,又開了幾副方子,這一來一去折騰的,時間已經幾近亥時了。


    薑歡喜本還想再陪薑歡芸一會兒,卻被幼蓉、幼彤和杏兒三人央著回留喜堂休息,隻好離開。


    走之前還一直跟薑歡芸說明天差人給她送擦臉的珍珠粉,保證她的小臉很快就會像從前一樣光滑細膩,引得薑歡芸捂著臉直笑。


    鍾秀將薑歡喜等人送到院子外,回來時就看到薑歡芸正站在窗前,微微抬頭看著遠處的彎月,那背影,實在是寂寥。


    “小姐,怎得起來了,您身子還弱,快回去躺著。”


    薑歡芸搖了搖頭,黯然神傷,一行淚突然就從眼眶中滑了下來,看得鍾秀心如刀割。


    她曉得的小姐,從來沒有哭過,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就是今天被許雅靈差人如此折磨,她也沒有哭,反而是反過來安慰鍾秀。


    可就是這麽一個堅強的小姐,卻哭成這樣,心裏該是得多麽委屈啊。她也不過是比三小姐大了幾個月而已,也還是個小姑娘啊,咬咬唇,也忍不住哭成了個淚人,“小姐”


    薑歡芸忙走到鍾秀麵前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淚珠,故作輕鬆地打趣,“我的傻姐姐,你怎麽哭的比我還厲害,好像今日挨打的人是你一般。”


    “我倒希望今日挨打的人是我。”鍾秀也什麽都顧不上了,嚎啕大哭起來,用力吸了吸鼻子,“起碼我皮糙肉厚,小姐您也是鍾秀和小娘心裏的寶,不能由著人那麽欺負!”


    薑歡芸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好了,這府裏也不都是壞人不是嗎?”


    鍾秀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眼淚,點頭應著,“是的,小姐,就像三小姐,以前她總愛跟大小姐一起,我還想著他們應都是壞的。


    可沒想到三小姐她心底竟然這麽善良,不僅三小姐,還有主君和主母,他們一家都是好人。”


    “是啊”薑歡芸垂眸,目光幽深,聲音低低地,不像在跟鍾秀說話而像是在呢喃,“可我不是,我不能就這麽下去了”


    鍾秀隻看到薑歡芸兩片嘴唇開開合合的,卻沒聽到聲音,“小姐,您說什麽?”


    薑歡芸回神,笑了下,“我說我有些倦了,想休息了。”


    “好好好。”


    許雅靈自回到碧霄院後便一直愁眉不展的,馮媽在她跟前小心伺候著,還以為她是因為薑宏安今日又在外麵和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輕聲開解,“夫人,老爺大抵是因為和官場上的同僚聊得太投機了,這才久久不歸。”


    許雅靈冷嗤了一聲,眸子眯起,流露出一絲厭惡,“誰關心他回不回他最好是死在外麵!”


    馮媽訕訕的笑笑,早就習慣許雅靈這有違人倫的說辭了,“那夫人是因為何事如此憂心?”


    許雅靈怔了一下,猶疑地問,“馮媽,今日你有看到薑歡喜身邊的那個丫頭嗎?”


    “哪個?幼蓉?”


    “不是她,也不是她那個妹妹,是個新麵孔。”


    馮媽沉吟了一會兒,努力回想今日的場景,搖了搖頭,“老奴沒看到,她是有什麽不對的嗎?”


    許雅靈張張唇,輕聲道,“馮媽,我覺得她給我的感覺和和杏雨那個丫頭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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